冉依顏的眼眸隔着玻璃輕輕的朝臥室的的電視櫃下面的抽屜裡看了一眼,那裡面,裝着一本病歷,冉雙露的胎,已經在一個星期前已經不穩了,只要給她找一點刺激她情緒的東西,所以,只要告訴她祁風熙和那個女人的事兒,她的那個孩子,就非掉不可…
“醫生說,以後可能。可能會習慣性流產…。”電話那頭頓了頓,不知道應不應該這樣說出口。
習慣性流產。習慣性流產。那不是以後冉雙露凡事懷孕都會有危險…。
她的脣角再次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那不是她想要的效果的麼。
尹瑞琴半晚上從家裡接到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又是一樁晴天霹靂,她拿着手機的手就僵在耳邊,五指一鬆,手機就從手心自己滑落下去,她大睜的眼,睜的大大的,裡面卻是一片空洞,四周是冷的,靜的,那牀頭的壁燈照不亮這個房間的各個角落,丈夫還在檢查署沒回來,還沒有保釋出來,而公司經營不走,上門討債的人一大堆,甚至這個月職工的工資都沒有,她幾乎是夜不能寐,她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這個女兒身上,用祁家的名義來爲她支撐着,其實,她並不想利用女兒的婚姻,愛女兒,她是真心疼愛的,就算冉家垮掉,她也想着,只要保全能保全雙露的幸福就好,她當初做這一切,只是爲了她能過的幸福,下半輩子會衣食無憂,可是。流產…
怎麼會流產,而且醫生還告訴她,這輩子,雙露可能都面臨着習慣性流產的危險…
習慣性流產,是說明以後雙露都不容易生下孩子?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她的雙露,她的雙露,一個生活在豪門大宅卻沒有能力生養孩子的女人,怎麼可能還有幸福。
怎麼會這樣。丈夫被抓,女兒流產,公司倒閉,突然間,爲什麼一切會成了這樣。燈光下,老臉上,那眼淚大滴大滴的無聲沿着臉頰滾下…
到底是那裡錯了,到底是那裡做錯了…
她以爲,將雙露嫁到祁家,這個做法是萬無一失的,但是她似乎低估了小孩子之間那種記憶和感情,她不知道,當祁風熙知道自己的妻子不是他小時候的玩伴,他竟然會冷漠陌生到此。
其實,雙露在祁家的日子,她也旁敲側擊的聽說過,從她懷了孕在家,丈夫根本沒有回去看她,那是她最愛的也是唯一的女兒啊,看着她受委屈,她卻什麼忙都幫不上,雙露,都是媽媽害了你了啊。雙露…。
深夜,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婦人默默的在牀上落淚。
其實,我的本意是希望你過的幸福,可是。可是,看到這情形,終究是我毀了你。
那悔恨的淚水就在那皺紋縱橫的老臉上一層一層鋪下來,卸了妝的尹瑞琴,現在跟一般的老人也沒什麼區別,丈夫出事,公司倒閉,外務逼債,讓她在頃刻間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多歲,而此刻,聽見女兒的被毀的消息,年邁的婦人終於是萬念俱灰。
公司撐不撐的下去已經不重要了,冉家在T市有沒有名望也再不重要了,她現在一無所有,已經一無所有、、、
醫院,在病牀上,冉雙露剛做完手術,還沒有清醒過來,尹瑞琴匆匆駕車趕到醫院病房,坐在牀頭無聲的陪着她。
祁家也有親屬聽到消息趕過來看望,病房人來來走走,祁風熙卻一個人去廊上打起了煙,他心情不好,抽菸是唯一的發泄方式。
這一夜,有很多人睡不着覺,包括冉依顏。
壁燈一直開到半夜,風冿揚在她的旁邊,但是早早的已經睡了過去,她半坐在牀上,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袍,那樣僵直這身子,坐到天亮。
從起牀到出去工作,風冿揚都沒有理她,早起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對她的態度極爲的冷漠,她也知道是自己的行爲惹着了他,但是,還是那句話,她不會認錯,不會收手,不會承認自己做錯了。
而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收購冉家的股票,早上,到了公司,打開電腦,又有人在持續拋股,她全部買進——
截止中午,她手裡已經有近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就是說,這家公司,現在可以由她掌權。
下午,祁風熙打電話約她出去,地點,是那天的山頂——
她答應了,掛上電話,她知道祁風熙要說什麼,而現在,她也不再顧忌什麼——
事情一步一步,已經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她知道,一切的事情都該明瞭,都該好好的說個明白。
下午一下班,她就開車去了山頂,真是個天色清明的好天氣啊,唯一不足的是,風太大,沒有陽光,天涼好個秋。
踩着碎石的路,路邊大叢大叢的狗尾巴草,毛絨絨的尖飄在風中,那葉子已經萎黃了。
那輛銀色的布加迪威龍比她先到,她一來,就看見祁風熙穿着白色的西裝褲和白色襯衣,一身白色的站在那裡,面對着防護欄,背對着她。
防護欄下面,是斜坡,上次,有幾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在這裡放遙控飛機。
她穿着高跟鞋,藍色的緊身牛仔褲,還有裸肩的帶點高腰的白色蕾絲上衣,她很少這樣穿,很大氣,簡潔,性感,頭髮從肩上落下,貴氣裡又多了一絲飄逸,襯着她勝雪的肌膚,很精緻,美麗。
她默默的走過去,站到他的身旁。
他不開口,她自然也不會開口
“小貝兒——”許久,後背傳來一道低沉的沙啞的嗓音,男人的頭就放在她的肩上,雙手摟上了她的腰。
但是她無動於衷,表情是冷的。
“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要利用我…。”雖然,事實很殘酷,很殘忍,但是,男人依然將頭埋在她的發中,那低淺的沙啞的男人嗓音裡隱着一股無力。
儘管,他知道她利用了他,但是他還是離不開這種對她的淺淺的迷戀。
她頭髮裡的香氣,她身上的味道,都是他迷戀的。
“是你打電話給雙露的對不對,只有你才知道我現在的住處,而且,你也知道,雙露的孩子可能會保不住——”
聽着他的話,冉依顏緩緩的閉眼
“既然你知道我利用了你,爲什麼你還抱着我——”閉眼又睜開,眼望着山坡那一望下去的草坡,無數根狗尾巴草迎風展示,齊齊飄蕩。
“因爲我愛你。我還是愛你。”男人激烈而又痛苦的情感在跌宕起伏“其實,就算你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可是,長大了,我們第一次在咖啡廳裡的相遇,在祁家宴會上的相遇,在祁家林山滑雪場的相遇,在小木屋的相伴,小貝兒,這些關於你的點點滴滴,我都回憶起來了,我清晰的記得你的眼淚,那咖啡廳裡你的溼潤的眼眶,在祁家生日宴會上你的眼淚,那一顆一顆,其實,在當時,就刺疼了我的心,可是,那個時候我沒有認出來,因爲我一直以爲我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小貝兒,我不知道,最後,事實的真相會讓我那麼痛苦…。”
“是啊——”冉依顏輕輕的接口道,彷彿在對自己又彷彿在對他嘆息“事實的真相就是那麼痛苦,那個時候我不止一次的在心裡埋怨你,爲什麼會沒有認出我,爲什麼會認不出我,我的心跟我的淚水一樣,酸澀,難忍,我的眼眸在不停的想告訴你,我多想告訴你,就是你的小貝兒,可是,你沒有。你沒有認出我來…。”
“熙哥哥,你不知道,我一直盼望當你的新娘…。”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壓在她肩上的頭,猛然的僵了一下,她沒有理會,繼續說下去,說的緩慢,說的冷情“小貝兒,那是我的小名,你說過你會娶我,小時候,你還記得我們的晏言麼,那時候,我們那麼小,卻許下了那麼幼稚卻沉重的承諾,我們相約堅守一生,我做你的新娘,你說過,唯我不娶,唯我不娶,可是,後來,你娶的人卻不是我,而我被迫嫁到風家,成了拯救冉家公司的犧牲品,在那個家裡,我做不了主,我說不上一句話,我沒有權力決定自己的命運,於是,我屈服了…”
“我嫁進了風家,然後讓出了自己的婚約讓你娶了別人,而且,我還不能告訴你,告訴你,我才應該是你的妻子…”
“可是,我嫁進了風家後,我受到的只是無盡的折辱和痛苦,他們的家人不喜歡我,從上到下,只有一個人會護着我,風冿揚,但是,他並不是我的保護神,更多的時候,他給我的折磨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在施行,然後,我一次次的哭泣,活的很辛苦,很辛苦,可是我還是擺脫不了——”
她緩緩的說着,那冰冷的淚滴什麼時候又一次沾溼了臉頰——
“所以,我要自己變強,尤其是知道我爸媽當年公司倒閉的內幕後,我想到我爸爸,我的媽媽,所受到的苦楚,那些東西,如同一根根魚骨,卡在我疼痛的心上,所以,我就發誓,一定要自己一步一步去做,然後一步一步自己去拿回來——”
她堅毅的語氣,然後說的斬釘截鐵。
“我知道。我知道…”然而,就在那一剎那,後背的手擁着她更緊,背心傳過來一陣濃濃的暖意,是祁風熙急促的聲音
“小貝兒。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迫不得已,我知道就算你利用我也會有自己的理由,你說你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我我相信是真的,小貝兒。小貝兒。我多希望,你能跟我走,跟我走好麼,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爲什麼要讓我們這麼糾結痛苦——”
他輕輕的問,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頸間,然後擡起她梨花帶雨的小臉,又一次看着她哭泣的模樣,這一刻,他的心驟然的一痛
冉依顏用力的搖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不會的…他不會答應的…他說過,除非他厭倦了,纔會放了我——”
“你是說風冿揚,我可以,我可以去找他談…”他說的誠懇,他相信,風冿揚應該明白,小貝兒是他祁風熙的妻子,他纔是她名正言順的未婚夫,他有權力替她出頭,並且,小貝兒從頭至尾都不喜歡他,那麼,他也應該知難而退了。
“不。你不要去。”冉依顏拼命的搖頭,她不看祁風熙,因爲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根本看他看不真切,他摟着她,而她的指甲彷彿都要掐進他手臂的肉裡。
她搖頭,無法制止自己悲痛的兇猛哭泣,她不要祁風熙那樣做,因爲,她知道風冿揚肯定不會同意,不僅不會同意,如果惹毛了他,她和祁風熙都會有危險,而她,根本不希望祁風熙吃虧。
“爲什麼不去——”死死捏緊冉依顏的肩,祁風熙恨不得用疼痛讓她醒悟,難道她還在乎那個人麼,不會,她明明說過她恨他,可是,爲什麼她不讓他去。
“你鬥不過他,就算十個你加在一起我都擔心裡鬥不過——。”終於,看着祁風熙激動情緒,那受傷的表情,她還是忍不住,跟他說了實話。
“不試怎麼知道鬥不過——”恨恨的拋下一句,祁風熙死死的盯着她,情緒有些躁亂。
但是表情卻很堅持。
“小貝兒,你等我,等着我,你是我的新娘。我一定讓他答應放棄你——”
他堅定的語氣,大掌還握在冉依顏的雙肩,冉依顏盯着他眼眸裡的堅定和誠懇,也有些微微的感動了…
鬼使神差的,她就點了頭“好,熙哥哥,我等你——”
聽到她的這句熙哥哥,祁風熙臉上第一次有了那麼輕鬆的表情,他拼命點了一下頭‘嗯’,這是他答應她的。
然後,當冉依顏看着他跑出去,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時,包括他上了那輛銀色的車,他連同着車身的背影都在自己的視線裡漸行漸遠之時,她脣角的剛剛答應祁風熙的那點愉悅的笑意,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此去,祁風熙的一行,卻讓她沒有半分輕鬆的感覺。
風冿揚啊,他要面對的人不是哪個阿貓阿狗,而是她從來都沒有半分勝算的風冿揚。
風冿揚的性格,她沒有摸清,也根本摸不清,總之,對她來說,他就是一個陰晴不定的炸彈,哪一天稍微不小心觸碰了他的引線,他就可能爆炸,然後讓你沒有能力抵抗,就被炸的血肉模糊。
但是,如果真的能跟着祁風熙離開,再怎麼不濟,也比跟着風冿揚強的多,至少,自己不會再這麼累,活的這麼辛苦和小心,然後,心終於能放心的呼吸,由自己舒坦的呼吸一次。
她真的很憧憬這沒有疼痛,沒有束縛的日子。連風的味道,聞起來都真麼的純淨。
可是,等祁風熙好不容易的上了十樓,因爲在樓下保安攔截了一次,不允許他進入,說是總裁吩咐的,隨後,他在大門外又等了大半個小時,不肯離去,保安才通知他說上面給他時間允許他上去。
十樓,是秘書小姐開的門,因爲那個門是要指紋,並沒有幾個人能輕易進來。
然後在乾淨明亮的辦公室裡,玄色的實木辦公大桌,還有意大利手工織花布藝沙發,玄棕色的羊毛地毯,一直鋪到牆角。
辦公室大廳有酒櫃,側門有衛生間,有臥室,一應俱全——
跟風冿揚,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面對面了。
“祁少——”風冿揚端坐在辦公桌前,身上穿着棕色的筆直的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淺笑着叫了他一聲,好整以暇的姿態,那俊美的臉上彷彿任何時候都能展現出那樣悠閒自得的笑意。
風冿揚的那副模樣,是祁風熙極爲不爽的,他不喜歡這種看起來不坦誠的笑意,所以他出聲的語氣也不客氣
“看風少的模樣,是已經猜到我爲什麼會跑來這一趟——”
“呵——”風冿揚擡手,那筆直的西裝袖口被擡高,那三顆發出光澤的金屬釦子則微微有些顯眼,他顯得不太在意的輕笑一聲“祁少過獎了,我風冿揚還沒有神通廣大到這種地步,我只知道祁少一般來我這裡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所以,有什麼話就直說——”
“既然,風少讓我直說,我也不會客氣,依顏是我的未婚妻,所以,請你把我的未婚妻還給我,我愛她,我要娶她,所以請風少成全——”
這句話一落,整個氣氛一下子凝滯,風冿揚的臉上久久看不出情緒,許久,他才淡淡三個字,那語氣很中肯,濃黑的眸子擡起看向祁風熙
“她不是——”
“嗯?你說什麼——”顯然,祁風熙沒有聽明白…
黑色的眸子明顯的一時間閃過太多複雜的東西,許久,風冿揚才又重複了一遍,這次,他的聲音很清晰
“本質上她不是你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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