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洪安的主治醫生告訴江萱萱,大概從去年十月份開始,他就讓華洪安考慮要不要手術摘除腫瘤。那時候,腫瘤還是良性的,沒有惡化過,手術的機率會比較好。
但華洪安過了這麼久纔回來,腫瘤已經有惡化的跡象。這又增加了手術的風險,導致現在,讓他抉擇要不要做手術,他直接採取放棄。
因爲是開顱手術,所以後期的治療跟費用都難以估量,但手術費用與術前雜費,化療費相加起碼得要個五十來萬。若是後期愈後不好,費用自然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江萱萱瞭解完情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整個人的心情呈現陰雨狀態。她呆呆地,木木地走在醫院走廊,雙眸無神的將視線匯聚在醫院米白色的地面上,每一步邁的拖沓又緩慢。
途徑過護士站時,正好晚上的值班護士在聊天,零零散散幾段內容傳到她耳邊…
“哎,特需病房那個病人的住院費又要用完了哎。明天你去催他繳費嗎?”正在後頭理病例的護士跟前頭坐在電腦前舒資料的護士說着。
她口中那特需牀的病人便是華洪安,整個病區拉爲數不多的單人牀被華洪安佔據着。
“我明天沒上班,誰管誰去。催他那邊繳費太不容易了,上次還讓我膜打電話過去給他家屬。你是不知道,那個家屬長的人模人樣,但是脾氣超臭超臭!每次打那電話都得轉好幾個人,最後才轉到那誰手裡。嘖嘖…”坐在電腦前的護士邊說邊搖頭,吐槽與無奈佈滿全面。
“據說還不是病人站在的家屬,病人是孤兒院出來的。沒有什麼家裡人,現在一直給他支付費用的,還是好心人呢。”理病例的護士快口答着,“好心人能做到這個地步也很不容易了啊。我覺得脾氣差一點也能理解…”
“少來,分明就是人家長的帥,顏值高。你看着合胃口。”玩電腦的護士聊着聊着,把話題帶歪了一個方向。
“那人家顏值是高嘛。看過的人都這麼說啊!長的那麼帥,都可以去演電視劇了。現在這個社會啊,長的帥又有好心腸的人不多了,脾氣差一點也就不是什麼問題了。畢竟沒有人十全十美的嘛…”
“哎,你是看上人家了吧?那麼喜歡,明天你去催人家繳費,然後等人家過來,你再說能不能要一個他的電話號碼,不需要通過很多人轉接的那種…”
說着說着,兩個護士聊起了天。後續的聊天內容,江萱萱沒有仔細聽,但前面關於錢的話題,江萱萱是每一句都聽的仔仔細細。
“請問…”跨步過來,江萱萱在護士站站定腳跟,“我是特需牀病人的家屬,那個,特需牀病人住院費明天要交多少啊?”
她突然插話,打斷了兩個護士閒散聊天的興致,很快,護士正經八百的素正形象,然後道:“特需牀的病人剛剛化療過沒幾天,最近開的藥比較貴,都是進口的,起碼得存個兩三萬住院費吧。”
這一聽到兩三萬,江萱萱心裡的石頭算是‘咯噔’一下,落了下來。
還好沒有讓她交個幾十萬,要是幾十萬,她一下子還真拿不出手,只能找顧明琛幫忙。
偏偏,她還沒想好要怎麼跟顧明琛開口提這件事。顧明琛從來都不喜歡華洪安。江萱萱跟他要錢,還得準備好許許多多地理由跟好話,要哄的他心情暢快了才行。
但現在護士說只要兩三萬,這個江萱萱有!
之前顧明琛給她的那張公款卡里已經陸陸續續存積了四萬多塊,江萱萱一直沒敢動。現在拿出來江湖救急一下,完全不是問題。最起碼,可以讓她有一段時間的緩和期,讓她可以好好準備給顧明琛的說辭。
“我去替他交,現在可以交嗎?”懷揣着僥倖心理,江萱萱伸手摸包,正要掏出錢包來。
忽地,只聽那護士道,“不着急,你明天過來交吧。現在已經晚上了,樓下窗口不知道還能不能交住院費。明天醫生查完房之後你再過來交,看看有沒有新增的醫囑跟藥品。”
“哦,好。”點頭,江萱萱緩緩收包,然後多添了一聲,“那明天我會來交住院費的。麻煩你們需要的時候電話聯繫我,不要再聯繫別的好心人了,我號碼給你們一個。”
“可以,在這邊登記一下。”馬上,護士給了她一個本子。
江萱萱再上頭寫了她的號碼,然後,千叮嚀萬囑咐的跟護士說了有情況一定要通知她。
而後,她才放心回家。
回到顧家別墅的時候已經是晚間十點,奔波傷心了一個晚上,回來看到凱兒睡了,王叔回了房。她行屍走肉一般的完成了睡前的雜事事情,然後躺上大牀。
身子一軟,很快跟這張牀化爲一體,軟的她一動不想動,手指頭似乎都上了千斤墜,指節重的可怕。
江萱萱真感覺到累了…
這一次,她覺得很累很累,由心到身,由身到心,渾身上下任何一處都是疲累的,像是脫力了一般,渾身氣力被抽走,整個人軟綿綿地好像失去了骨架。
腦子裡有這段時間以來她去找華洪安得到的每一次抱歉回覆跟院長今天跟她提起這件事的畫面。
深深的自責與後悔如驚濤駭浪一般拍打上她脆弱的神經,心疼的難受,胸口悶的能令人窒息。
她多責怪自己爲什麼真的不理華洪安了,爲什麼就那麼顧及顧明琛的感受,真的跟華洪安斷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聯繫。
沒錯……她應該體諒顧明琛的心情。可她卻不應該爲了顧明琛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跟華洪安保持起距離。
她有很多方法可以採取啊?
她可以瞞着顧明琛,多跟華洪安聊聊天,微信,QQ,電話,現在的通訊多麼發達,又不是說不見面了就不能維持聯絡了啊?
她也可以每個星期,或者每半個月去孤兒院一趟,就拿看孩子的理由去看看華洪安也行啊…顧明琛會阻止她去看孩子嗎?
不會的吧…
所以在這件事上,江萱萱無法責怪任何人,只能把所有的錯誤往自己身上攬。
在她看來,顧明琛沒有錯,華洪安也沒有錯。之所以會造成這種後果,都是因爲她這個中間人沒做好。
如果她能好好地跟顧明琛聊一聊,或者能多體貼一下華洪安,那也不會造成現在這種局面…
如果,她能帶華洪安跟顧明琛好好認識一番,說不準他兩人能交好呢?
“唉…”想着念着後悔着,江萱萱重重嘆出一口氣來。
她真的覺得自己有很多事情都沒做好,很多事情都選擇逃避與拖延。所以纔會導致現在這種讓她覺得難過的局面。
夜,無邊無際地蔓延,心,也隨着這個黑夜而沉湎,沉重的氣氛在房內傳蕩…
只有一個人的江萱萱意識到她需要獨自一人面對現在現在的問題。
江萱萱身側的孩子安安穩穩的睡着,小身子翻覆了方向,摸到江萱萱已經在身邊睡着,爪哇般的小手伸進江萱萱的睡衣內,勾住她的肩帶拉住。
這是能讓小傢伙安心睡覺的方式,江萱萱回手攬住小身子,又是一聲沉重的嘆息在房內響起,隨後被黑夜吞沒。
此刻,擺在她眼前的,不止是華哥的事情,還有凱兒,還有即將舉家出國的倒計時…
事到如今,江萱萱已經不能兼顧到所有方面了。
她只能擇重就輕的選擇華洪安,選擇放在眼前當頭的事情。
江萱萱很想做好所以事情,但是很難…是真的很難…
她只能咬牙堅持,走一步算一步,只希望,不要再做什麼讓她後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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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又是全新的一天工作日。
一個早上,江萱萱渾渾噩噩地上着班,在她的崗位上,嘆息聲連連,整個人氣勢也很頹然。
辦公室內的同事都有關注到她的狀態,但這一次,江萱萱什麼都不說,保持着絕對緘默到底。陸美淇跟艾琪琪問她的時候,她也只表示,她現在很忙,也很累,什麼事都不想說。
現在的江萱萱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因爲出事的人是華洪安,是她江萱萱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兄長與親人…
在沒告訴顧明琛以前,江萱萱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華洪安的事,包括她這兩個好朋友。
現在的江萱萱有了一刻成熟,她知道不能輕易地把自己的私事拿出來到處亂說,她知道人的嘴巴是很可怕的東西,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須一個人面對。
江萱萱沒有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但早上下班後,趁着午間休息的時間,她自發去了醫院,打算把住院費交掉,然後陪陪華洪安,跟他一起吃個午飯。
去銀行把她卡里的錢取了個精光,用黑色不透明的大袋子裝起所有現金,整整四萬五,很厚很厚的一捆錢。
這一路上,江萱萱看錢看的很緊。身邊有司機陪着,她東張西望地,觀察着周圍有沒有小偷之類的可疑人羣。
來到華洪安羣在的病區,正問着護士該怎麼繳費時,江萱萱又忽然得到另一個消息。
“特需牀的住院費已經有人交了,又交了五萬,剛剛纔充進去的。”
“啊?”江萱萱一愣,抱着那一沓錢懵了一臉。
遲疑了片刻,她提口問道:“請問能告訴我一下是誰交的嗎?我可以見見那個人嗎?”
“他應該還在病房吧,你可以去病房看一下。”護士伸手給她指了個方向。
沒有一絲猶豫,江萱萱很快便朝着那個方向拔腿跑去…那個方向正好是華洪安的病房。
病房的房門是開着的,她着急忙慌的跑着進去,手上抱着的黑袋子褶皺一片,但沒時間整理。
“華哥,你那個…”正想脫口問話,哪知道,她腳底一剎,正正好停下腳步與坐在華洪安身邊的男人視線齊齊對上…
“啊…你…你…居然是…”江萱萱震驚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高揚的手指對準了華洪安牀邊安坐的男人,瞪大的瞳孔寫滿慌措與害怕。
她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認不出這個男人,不對,與可以說,他,就是化成灰江萱萱也認得!
那個讓她擔驚受怕的男人,那個渾身充滿危險氣息的男人,那個一句話就能剁人一隻手的男人!
陸成一!
江萱萱對陸成一是唯恐避之不及,這樣子正面撞了個剛好,她該是有多怕,從她顫抖的手臂上就能看的出來。
“萱萱,過來坐這兒。”華洪安呼着她,只見他軟塌塌地臥躺在牀頭,伸出的手臂拍着另一側牀邊的凳子,“陸先生正好來看我,你們見過面的哦?”
何止見過,而且每次見面都很不愉快!
江萱萱驚恐的眸眼收起,轉而替上的是微微瞪起的眸子。她提着她的膽量,故意瞪起眼來,跟陸成一惡惡地對視,企圖提高自身氣勢,不要被陸成一往下壓就。
然而,在她對面同樣正眼對着她的陸成一卻是嘴角噙笑,笑的猖狂邪惡,笑容透出幾分痞子味道。
不知情的人會覺得這樣的笑容很帥,知情的人,會覺得這樣是的笑容很可怕。
在華洪安眼裡,陸成一不管做什麼都是帥氣的,因爲在華洪安看來,陸成一就是個好人。
而在江萱萱眼裡,陸成一不管做什麼都讓她覺得害怕,曾經收到手掌的陰影至今還在。要是能不跟他扯上關係,江萱萱會很愉快的。
但就此刻的情形看來,不跟陸成一有點交流,似乎是不可能的…
單人病房內,華洪安的兩側牀頭,陸成一與江萱萱對面而坐,怪異與尷尬充斥在屋內,渲染着整體氣氛,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掌壓制着這片空間,直讓江萱萱覺得又悶又熱,不自在極了!
“那個,病房護士說你給華哥墊付了住院費。我感謝你,但是不需要,這個給你,你拿走。”彆扭地開口,江萱萱儘量說話不結巴,讓自己充滿底氣。
她把提了一路的黑袋子伸手送上,半空中發直的手臂微微顫抖,清晰可見的是,此刻在她身上氾濫的恐慌。
華洪安看着她抖動的手臂,不免有幾分尷尬,“萱萱,陸先生不要你的錢。”
“不行,不要也得收。這是我給華哥治病的錢,必須得我出。”江萱萱執拗的回答,直勾勾的目光與陸成一那一臉紈絝笑容對了個齊。
旦見陸成一抱着雙手,後背舒適慵懶的靠着椅子,他不說話,但斜飛上揚的嘴角讓他看起來很可怕。
“我華哥的住院費,我自己出,不要你幫忙。你,你先拿着這個…”亮着膽子,江萱萱又提了個嗓。
說完,她已後背冒汗,整個人嚇出了一身的汗。
“萱萱,陸先生也是一片好心,你快把東西收起來。”華洪安處在較爲尷尬的立場,只能哄就着江萱萱,難看的面色更露難色。
華洪安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提錢,男人的硬氣與骨氣讓他尤爲厭惡被當作可憐蟲接濟的感覺。
但往往有些時候,人就是要面對自己害怕的東西與事情。
沒有辦法,誰讓他現在是個需要被救助的弱者,他必須接受眼前的畫面。
陸成一是院長找來的,陸成一也是如今唯一能爲華洪安償付這麼多住院費的好心人。
不久前,院長接到了一封來自醫院的投遞信,方纔知道他華洪安腦子生了個腫瘤。
當時的陸成一身體早已出現很多狀況,體育課上暈倒便是當衆最爲矚目的一次。校醫給他的診斷是低血糖,讓他早餐吃飽點便可以。
華洪安本該可以繼續瞞下去,繼續在孤兒院裡奉獻自己爲數不多的生命,一直陪孩子們到最後一刻。
但有一天,孤兒院的信箱裡出現了一封信。來自醫院的病危通知單,院長看到以後,馬上便慌了。
也是在那種情況下,華洪安被送進了醫院,開始接受一系列救治。
住院時間不長,但他接收到了許許多多的照顧與幫助。院長在院內發動捐款幫助,也找了很多幫助過孤兒院的大企業家幫他籌集善款。其中,陸成一是唯一一個堅持幫助至今的好心人。
幾乎每一次住院費不夠,病房護士都是直接通知陸成一。但做着好事的陸成一卻從來沒有露過面,直到今天……
據說他是來醫院看另一個親人,方纔順路過來看看華洪安。
華洪安很感動,也很感激。
所以,在江萱萱與陸成一之間,他需要做好那個能夠緩和關係的潤滑油。
“我不知道你現在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反正,華哥以後的住院費全部我來,不要你幫忙。我也感謝你幫了華哥這麼久,但以後不必了。”江萱萱第三次開口,語氣更爲堅持利落。
舉在半空的手臂還直直的舉着,但舉的久了,發顫越發明顯。
不知是錢太重,讓她手痠而發顫,還是因爲害怕而發顫,但總歸給人一個感想——她不喜歡陸成一。
還是跟第一次見面一樣,對陸成一充滿了防備。即使,陸成一做的是好事。
“萱萱,別這麼跟陸先生說話。”華洪安使不上勁兒的手臂從被窩裡伸出來,他探手上前,緩緩摁下江萱萱的手臂,“陸先生是我的恩人,請跟我一起尊重他。”
“我也感謝陸先生不啊,但現在有我了嘛,我會幫你還清人情的,華哥。”江萱萱這般道着,而後目光又直視着對向陸成一,“所以,請陸先生收下這筆錢,之前你幫華哥的,我都會算清還你。感謝你在我不在的時候這麼幫助華哥,真的很感謝。”
江萱萱禮貌的點下頭,再擡頭時,眸眼堅決無比,“但是現在我在了,華哥的事由我的負責,我們不能欠你的,所以…”
“所以你準備當着華洪安的面還我錢,讓他難堪?”終是啓口說話,尾音上揚的一聲問讓江萱萱紅了一臉。
“我沒有…”她回着,但眼神再往華洪安那邊瞥去時,她看到了一臉難色的華洪安。
這時,江萱萱方纔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就這樣當面跟華洪安提到‘幫助’與錢,實在有種侮辱人格的意思。
如果現在躺在牀上的是她,她也不會希望聽到牀邊有人討論這種事情。
江萱萱……太笨,太大意了!
“對不起,華哥。我剛剛一時心急,我不是故意的…”她趕緊收下了一袋子錢,轉而往腳下一扔,把這東西放在了華洪安看不見的角度。
而後,她也機靈的快速轉移話題,“華哥,你吃飯了沒有?肚子餓嗎?”
“吃過了,醫院裡準時十一點發飯。你呢?”華洪安反問着她。
看着江萱萱那張單純無害的小臉,華洪安無法責怪。於是,便順着她的話題走了。
“我還沒有,我一下班就過來了。我想多陪陪你…”眯眯眼笑着,江萱萱伸手握上華洪安的手掌。
陸成一一直覺得她的笑容很熟悉,給他一種極爲熟絡的感覺。但是他一直想不起來。
看着江萱萱跟華洪安說話,言語以及表情裡透着股小女人的味道,與同他陸成一說話時的劍拔弩張截然相反。
過於分清的態度讓陸成一覺得不是很爽,像是被排斥被討厭的感覺。
而事實上,他陸成一與她寥寥幾次的見面裡,從來沒有給她甩過壞臉色,發過脾氣。
大概是顧明琛在她耳邊說了太多話,把他陸成一塑造出了極爲不良的形象。才導致江萱萱如今對他的這幅死態度。
看樣子,他的計劃實施難度比他想象的要大。
“陸先生也還沒吃,院長出去買飯了,我讓院長多買一份,你們就留着一起吃吧。”華洪安說着。
“啊?”跟他一起吃啊…
聞言,江萱萱的第一反應便是質疑。隨後,她打量的目光掃過對面的陸成一,還是那一抹讓人琢磨不透的壞笑。
總是這麼裝着,不累嗎?
江萱萱心聲在叫囂,對陸成一意見很大。
“不用了,華哥,我就看看你。看完我馬上走,還準備回公司午休一下,這樣下午上班也不會沒精神。”隨便找了個理由,江萱萱推脫了一起吃飯的事兒。
“你就留這兒吃吧,吃完再回去也不遲。”華洪安卻是熱情不已,已經伸手往牀頭櫃探去,邊道,“我給院長打個電話,讓她多帶個飯。”
“不用不用,我就回去了。看看你就好。”趕忙制止住華洪安,江萱萱心裡思詢着,她可不想跟陸成一在同一個空間裡待太久。
病房裡的氣氛依然有些尷尬,江萱萱看華洪安狀態不錯,心裡也怕着陸成一。想了想,這時候,她提出了要走,“華哥,那我先回公司了。下午下班再來看你好了。”
“你纔剛來…”華洪安視線隨着她走,“真的不留下來吃個飯嗎?”
“不了,我還是…”
“還是我走吧。”沒等江萱萱說完,陸成一突然接口而過,他站身起來,順手拿起一旁牀頭的黑色皮衣外套,“你既然看我那麼不爽,我留着反而礙眼。本來我也就不是來看他的,我這個外人離開比較合適。”
話裡有着很強的針對性,江萱萱華洪安都能聽出來陸成一在生氣。
不過也是,陸成一這麼高傲的人,哪裡能忍受的了別人排斥的目光及表現。
江萱萱討厭他的態度太過明顯,驕傲自滿的他自然無法忍受這種對待。
“陸先生,你別生氣,萱萱不是那個意思。”華洪安照顧着他的脾氣,忙顫顫着伸手去攔他。
江萱萱一把按住華洪安的手掌,知道華洪安的意思,也就跟着一起勸了勸,“我沒有看你不爽,我是真的有事。”
當然,她的勸並非由衷。
陸成一橫手一甩,皮衣落在他寬厚的肩膀,他行步踏出,繞過華洪安的牀邊,僅留下一句高冷無比的話,“你想怎麼樣與我無關,我也沒興趣管你的事。走了,你們自己吃飯。”
隨後,快速離開。
這是一場一點都不愉快的會面,對任何人而言。
陸成一一走,華洪安便沉沉嘆出一口氣,略帶責備的眼神落在江萱萱身上,“萱萱,你不該這麼對陸先生。”
“我也沒對他怎麼樣吧?”江萱萱低着腦袋,弱弱還口。
她心知,華洪安不知道陸成一跟她跟顧明琛的關係,所以纔對陸成一這般恭敬尊重。
可江萱萱跟陸成一現在可是敵對狀態,怎麼可能做的到像他一樣尊敬的對待陸成一呢?
“陸先生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他對我們聖嬰好,對我也照顧。知道我的事情以後,是二話不說,一口應下要幫我。如今我住院這麼久,接受了他的救濟那麼久,頭一次跟他碰面。我都還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他…”華洪安說着這番話的時候,語氣裡盡是惋惜。
“所以我剛剛不是說要先走嗎?我就怕我打擾了你們的興致才說要先走的嘛…”江萱萱這般回答着,小腦袋埋的越來越低。
但她並不覺得後悔,只故意埋低腦袋,裝作後悔的的模樣。
華洪安僅着她像是在認錯,知道自己責怪不了她,想想,也就罷了。
他放手在江萱萱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直勾勾的視線與她對齊,泛着白的脣瓣張啓,慢慢道:“行了,那你也回去吧。免得中午的午睡時間不夠。”
“不夠就不睡了唄,一箇中午不睡沒什麼關係的。”哪知道,江萱萱話鋒一轉,又突然大方向的還了個口。
華洪安被她的態度嚇的愣了愣,隨後不禁挑起眉目,“怎麼又突然說不回去了?”
“我想留下來陪你嘛,陪陪你。”她咧開脣角,帶着燦爛的眸子朝他露齒笑笑。
這說法與之前截然不同顯而易見的是,她對陸成一的排斥心理。
華洪安算是看出來了,忍不住便開口問下,“你爲什麼這麼討厭陸先生?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沒有,哪有啥誤會。”心虛的江萱萱馬上瞥過話題,呵呵地笑笑,“就是有一點點小過節。”
正好說完這句話,病房門口,院長提着一大袋子食物回來,一看到江萱萱坐在牀邊,馬上便呼喝了,“萱萱,你也來了啊?吃過了嗎?我買了快餐,要不要一起吃點啊。”
“有我的份嗎?”轉眼,江萱萱又是一改主意。
不僅留下來陪華洪安,也留下來吃飯,沒有了陸成一之後,她不知道在這兒待的有多自由。
這點,真叫華洪安無奈。
“有,我怕男人胃口大,就買了好幾份快餐。哎,陸先生呢?”一路咋咋呼呼進來的院長視線環掃過一圈,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陸成一已經不在病房了。
江萱萱有幾分不好意思,華洪安趕緊接口答過,“陸先生說他趕着去看他的家屬,就先走了。”
“哦,對了。陸先生今天過來就是爲了看他的表侄女嘛。之前剛好在大廳碰到他,才順路邀請到他。”院長一拍腦門,答的熱熱乎乎。
也是因爲院長這麼一說,華洪安跟江萱萱才知道,原來陸成一還不是順路過來看他,而是被院長邀請來的。
知道這事實以後,華洪安想到就這麼把陸成一給氣走,就更不好意思了。
他跟江萱萱面面相覷,不明意味的眼神在空中碰撞。而後,江萱萱咧嘴笑笑,什麼也不說。
“那我們吃飯吧。”
牀上桌架起,幾個人圍着牀邊坐下,華洪安吃過了,這會兒就看着院長跟江萱萱吃。
飯菜的香味在空氣中飄散,筷子跟碗的碰撞聲,吃飯時的吧唧聲,無一不是在和諧着此刻的氣氛。
席間,院長問起江萱萱今天過來的目的。
江萱萱告訴他,她帶了幾萬塊準備來交住院費。哪知道被陸成一快了一步,然後陸成一還不要她的錢。
說到這兒,江萱萱提起袋子送去給院長,趕緊把這件事交給了院長,“我以後肯定是碰不上他了,但是院長你要是碰上他,就順便幫我把錢還了哦。”
“還什麼還,不要還了。陸先生是在做好事,你讓他收下做好事的錢,這怎麼可能呢?這不是認他丟臉嗎?”這麼說着,但院長還是收了她的袋子,“不過你這個留着繼續交住院費倒是可以。醫院裡面,五萬塊用的很快的。”
眼看着錢就這麼被收了,江萱萱咬着筷子有點尷尬,但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合適。
“你啊,就別跟陸先生計較這麼些小錢了。陸先生這些年做過的好事一點兒也不少。每年我們聖嬰大頭的善款都是他捐的。我聽說陸先生也是孤兒長大,對我們聖嬰的孩子可照顧着呢。他之所以對洪安這麼照顧,也是因爲洪安是聖嬰出來的孩子,洪安還回報聖嬰。他當時跟我是這麼說的…”院長提起這事兒,來了勁,“就衝着這知恩圖報的精神,他願意做這件好事!”
院長的話裡有誇張成分,院長的語氣也很浮誇,但不可否認的是,陸成一在他們心裡的印象很好。
江萱萱聽着有些茫然,她似乎不能把院長口中說的陸成一跟砍人一隻手的陸成一想象成一個人。
咬着筷子,江萱萱默默發起了呆。
“我是怕陸先生對我們照顧太多,所以不好意思在麻煩他。畢竟他跟咱們不一樣,他的錢也難賺。天天打打殺殺的收高利貸,前段時間還受傷住院。咱們張口像他要錢多容易啊,他是好心纔給咱們捐。唉…”誇着誇着,院長又忽地嘆出一口氣,“所以有時候能不請他啊,我也就不找他。今天邀請他過來看看洪安,人家還主動把住院費給交了。別的不說,洪安,你這關要是能挺過去,以後可一定要好好回報陸先生。”
道完這最後一句話,院長無意間燃起了華洪安想活下去的鬥志。
身邊那麼多人在不斷給他送錢,讓他積極面對病魔,這大把大把的鈔票都用了,他要是還這麼喪志,豈不是太讓周邊的人失望?
華洪安心裡這樣想着,一雙眉頭絞出認真的弧度,“我知道了。我會更努力,更堅強。不會讓你們白擔心,不會讓這些錢白花。若是這一關能過去,我一定會回報所有幫助過我的人。”
“嗯嗯嗯。”塞着滿嘴食物的江萱萱努力點頭。
“還要感謝萱萱跟她老闆啊。看萱萱對你也這麼負責,她老闆也是個好心腸的人,所以幫助你的人這麼多,可一定不能灰心啊。”院長鼓勵着華洪安。
一邊的江萱萱也忙點頭,點的重重地,“對啊,華哥。你可要振作起來。我一定會支持你的,會永遠陪着你的!”
“萱萱,哪天有機會也引薦我們見見你老闆,得當面感謝纔能有誠意,是吧?”
“啊…”說起這個,江萱萱都不敢告訴他們,她還沒想好要怎麼跟顧明琛說。
“好啊,我老闆出差了。等他回來,我就跟他好好說說哦。”答着,江萱萱也眯眸笑笑,笑的有些敷衍。
總體來說,這頓飯,吃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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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江萱萱撐着腦袋,在她的辦公桌上發呆了整整一個下午。
她撅着小嘴,憂心的眉頭倒皺成八字,疊起的腳下搖搖晃晃的抖着,時常裝上不大的電腦桌,此時,若是在她鼻下放上一根簽字筆,相信都不會掉下來。
中午,華洪安下了個決定,準備接受手術治療,冒一冒這個險。
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但與之同來的,還有費用的問題。
這麼大一筆錢,江萱萱不找顧明琛,是沒法再去其他地方弄到了。
她思考了很久很久,然後嘗試性的給顧明琛發了一條微信——‘問一個冒昧的問題,如果我問你借一百萬,而且可能這輩子都還不了。你願意借嗎?’
發完,江萱萱不安的手指開始在桌面敲柱,小眼神東西漂着,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
但消息一回來,她馬上低下頭,緊張的捧起手機查看。
顧明琛:‘……’
顧明琛:‘你先告訴我要用在哪裡?’
江萱萱撓撓臉,思索了好一陣然後持起手機打字,很快發去,‘哪些方面可以用啊?捐款行嗎?’
顧明琛:‘……’
顧明琛:‘捐哪裡?’
前頭那幾個省略號讓江萱萱看着真是糾結,好像就是不願意一樣。
江萱萱撓撓頭,手肘撐在辦公桌上,持着手機慢慢悠悠打字,‘捐給,需要這筆錢的人。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顧明琛:‘……’
顧明琛:‘誰。’
看到那省略號,江萱萱就好像看到了面無表情的顧明琛,那兇兇的氣勢不要太嚇人!
“啊~”江萱萱更用力的抓抓腦袋,抓了好幾下,然後長吐出一口氣,“呼——拼了!”
江萱萱:‘華哥生病了,需要手術。我很想幫他,可以借我嗎?(附加可憐的表情)’
接下來,手機有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久到江萱萱懷疑信號不好,WIFI開了關,關了又開。
終於,在歷時二十分鐘以後,“叮咚”信息聲響。
顧明琛:‘可以。’
江萱萱一陣欣喜,險些就要在位置上跳起來了。
然而,又在下一刻,“叮咚”信息聲再響。
顧明琛:‘但你得還,這一百萬,算你頭上。(白眼表情)’
下一刻,江萱萱癟嘴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樣…
------題外話------
覺得老闆會讓萱萱用哪種方式償還?
1、牀牀
2、給他近身打工
3、還錢
4、給他再生一個娃娃崽
哈哈~開放性提問!猜對有獎哦!
前幾天感謝淑xi寶貝的9朵花花!現在纔看到的包子給予遲來的感謝…麼麼麼!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