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你如今的他
搶救足足進行了六個多小時,在這六個多小時裡他們四人誰都沒有離開,除了莊暖晨下樓爲他們買了點喝的東西。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也沒見孟嘯出來,最多能看見護士急匆匆的送血袋進搶救室,緊跟着病房‘門’緊閉。
江漠遠始終站在那兒,一句話不說,短短几個小時他似乎憔悴了很多,莊暖晨看着心疼,走上前輕輕攥着他的手,“‘奶’‘奶’一定會沒事的,她的人那麼好,一定會沒事。”
江漠遠的手冰涼,涼得嚇人,良久後他才無力地喃了句,“當年,我把漠深送上救護車的時候也是這麼想……”
她心一揪,低頭這纔看見他衣服上沾了血,許是他一路陪着‘奶’‘奶’進的醫院,心痛倏然化開。認識他這麼久她從未見過他害怕過,今天,她是那麼輕易能夠感受到他的害怕,再運籌帷幄的人也抵不過天命,例如江漠遠。更是緊緊握着他的手,可她的力量始終有限,很快,掌心之中唯一那麼點的溫暖也被他的涼給傳染了。
公公來回來地踱着步,婆婆則在默默祈禱,眼角還掛着淚,她的雙眼已經哭腫了。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當窗外已鋪滿了墨黑時,搶救室的燈始終滅了。
幾名醫生走出來的時候,四人幾乎全都竄上前。
“怎麼樣了?”江漠遠先開口,直接問向孟嘯。
孟嘯摘下口罩,一臉的疲累,目光泛着無奈,“‘奶’‘奶’她的傷勢太嚴重,五臟有破裂的情況不說,頭部也受到嚴重損傷,雖說目前的情況暫時穩定住,但還是隨時會有生命危險,護士會送‘奶’‘奶’到重症監護室,我們要時刻觀察她的情況,總之就是情況……不樂觀。”
其他醫生也是頻頻搖頭。
江漠遠的身子一顫,沒站穩後退了一步,莊暖晨見狀趕忙扶住他。
公公的臉‘色’慘白,婆婆則哭着上前,一把拉住孟嘯,“你一定要讓‘奶’‘奶’平安無事啊,我求求你……”
“伯母,除了我,這幾位分別都是內外科、心臟科、骨科的權威專家,您放心,我們都會拼盡全力來救‘奶’‘奶’的。”孟嘯也是一臉不忍。
江父好不容易壓下心頭的悲傷,問了句,“依照你的經驗,‘奶’‘奶’需要多久才能度過危險期?”
“‘奶’‘奶’的傷勢嚴重,而且年齡也大了,生理機能和恢復能力遠遠不及年輕人,可以這麼說,如果傷口一旦感染,‘奶’‘奶’隨時都會陷入危險期,每一次的搶救對‘奶’‘奶’來說都是一場生死考驗。”
“孟嘯……”江漠遠聽着鑽心地疼,走上前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也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站穩腳跟,盯着他,“拜託你,一定一定要將‘奶’‘奶’救活。”
孟嘯何嘗不明白他的心情,用力點點頭,“你放心,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們都不會放棄。”
醫院走廊,充塞了令人透不過氣的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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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入院,令整個家都‘蒙’上了厚厚的‘陰’霾,接下來的日子江漠遠近乎每天都守在醫院,回到家也不過是洗個澡換洗下衣服,公婆也輪流守候,她只要不加班的情況下也會下了班就往醫院跑。
在此期間,‘奶’‘奶’一直昏‘迷’未醒,前前後後又經過了數次的搶救,每一次醫生們將她從死亡線上拉回的時候,莊暖晨都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似的,看着‘奶’‘奶’全身‘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心都跟着死死揪着。公婆憔悴了很多,幸虧還有江漠遠一直守着,莊暖晨也幾乎夜夜難寐,有時候勉強睡着了也會夢到第一次見‘奶’‘奶’的情景,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忍不住拿過‘奶’‘奶’送給她的緣分天使,淚水“唰”地一下就能流過臉面。
逃逸的肇事司機很快被警方找到了,是酒駕,江漠遠找了律師全權打理這件事,後來警方查出肇事司機的身份,是個官二代,典型紈絝子弟,江父一聽當場怒了,恨得牙根都癢癢,勢必要將這件事追究到底。再後來,肇事司機的家屬找到江漠遠希望能夠‘私’下了結,江漠遠一口回絕,莊暖晨看得出他在拼命隱忍,否則一拳早就打上去了,連她都想打人了。
很快,莊父莊母也知道這個消息,又匆忙趕到北京,江漠遠將老兩口安排住進四合院,兩位老人雖說幫不上太多的忙,但平日往醫院送了飯替換一下人手倒是可以。
“唉……世事無常,老太太中秋節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這轉眼……”煲好了湯,莊母嘆了口氣。vex6。
莊暖晨沒說話,把保溫瓶遞過去後鼻頭髮酸,眼眶泛紅。
“要不就說呢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老太太這麼一住院,你婆婆比誰都傷心,這兩天我看她哭得眼睛都沒法兒消腫,外界都說她們婆媳之間的關係不好,我是看得真亮兒的,她們哪是不好啊,是好得很吶。”莊母說着說着也哽咽了聲音。
莊暖晨輕嘆了一口氣,使勁‘抽’了‘抽’鼻子。
“以後啊你要對你婆婆好,對她要像對自己的親媽一樣知道嗎?我看得出啊,你婆婆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這人不壞,還有,這段時間漠遠會很難過,你再難過也要壓下,多勸勸他,給他點力量,不要反倒讓他來安慰你。一家人有什麼事兒都要相互幫襯些,你要是難過就到爸媽這來哭,別讓漠遠看了更傷心。”
“知道了,媽。”她使勁將淚水壓回了肚子裡。們天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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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季很快通過了萬宣的慈善活動的意向,莊暖晨將目標定爲孤寡老人,原本她想主攻教育,那些偏遠地區的兒童的確需要幫助,但從‘奶’‘奶’住院後她便改了主意。
繁忙的都市,年輕人爲了前途不停打拼,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樣,競爭的壓力、社會的壓力、一後生力量帶來的壓力,林林種種令太多人無法顧及太多。他們都忘了,家裡還有父母每天在期盼着一通電話,也忘了父母都老了需要關心和愛護,有的時候即使打了電話,父母也只會笑着保平安,電話這端的兒‘女’壓根就不知道父母是真的安康還是已經病了。
如今‘奶’‘奶’躺在重症病房裡,每一天都隨時隨地跟着死神走,莊暖晨很後悔,如果能多騰出時間陪陪‘奶’‘奶’,是不是如今就不會這麼後悔?她想起在自己最痛苦的時候是‘奶’‘奶’輕聲安慰了自己,她甚至還怕自己感到尷尬,故意隱瞞了身份……
所以,她更珍惜跟父母、跟公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因爲她真的怕“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
也正是有了這種想法,她才勸說高季要將慈善的目光落在孤寡老人身上。
方案由艾念親自‘操’刀,莊暖晨來提關鍵點,因爲她每天都要去看‘奶’‘奶’,所以艾念自然毫不猶豫地接下來了親自執行的工作。
秋霜濃。
這天走出萬宣的時候,莊暖晨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今年的秋天似乎特別短。
正準備打車去醫院的時候,一輛‘私’家車停在她跟前,定睛一看臉‘色’頓時變了,腳跟一旋就要掉頭走,車‘門’很快被推開,緊跟着身後男人叫住了她——
“暖晨。”
莊暖晨沒停步,繼續往前走,只是沒走幾步,胳膊一下子被人拉住,“暖晨?”
大片夕陽被走上前的男人身影遮住,她擡頭盯着他,目光微冷,“顧大主編,有事嗎?”
顧墨看出她眼底的寒意來,嘆了口氣,“有時間嗎,我們談談吧。”
“沒時間。”她語氣平靜地回覆,“以你資深媒體人的能力,應該知道漠遠的‘奶’‘奶’被撞住進醫院了,我還要去醫院。”
“我知道這件事。”
“所以你找我談的就是這件事?”莊暖晨的笑容變得冷淡,“還是你打算拿着這個新聞再來讓漠遠受次重擊?顧墨,你應該很清楚這則新聞其實對漠遠構不成什麼傷害,反倒會令更多人知道漠遠的家世背景,這樣就不能如你意了。”
“我想跟你談的不是這件事。”顧墨耐着姓子,拉住她,“今天我必須跟你好好談談。”
“要談就在這裡談,我的時間不多。”
“暖晨,你能不能別對我這麼冷淡?”顧墨急了。
“那還要我怎麼對待你?”她皺着眉,語調提升,“在你利用輿論徹底毀了漠遠的一切之後?在你當着江漠遠的面兒提出條件之後?顧墨,你如願以償了,正如你所說的,你很想看到角‘色’調換後會怎樣,今天你就看到了不是嗎?如今的你就像是當初的江漠遠一樣‘逼’得人走投無路,如今的江漠遠也像當年的你一樣一無所有,只不過可惜的是,他始終沒像你一樣歇斯底里,你是不是很失望?”
“我讓你回到我身邊有錯嗎?”顧墨陡然提高了聲調,不滿她口口聲聲漠遠漠遠的叫,伸手箍住她的肩頭,“莊暖晨,他江漠遠如今就是個窮光蛋,他還剩下什麼?他有什麼好裝的?只不過就剩點尊嚴死要面子活受罪罷了,你‘迷’戀他什麼?怎麼就不能跟我在一起?你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就等着你能主動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