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這裡
又回到這裡他江漠遠活了三十好幾,自認爲也經歷了不少風雨,但有這麼一個女人毫不猶豫地擋在他面前準備挨刀,這種經歷還是頭一次。
緊緊將她摟住,那麼一刻,他突然感覺,她還活着真好。
下意識看向南老爺子,眼神轉爲複雜。
南老爺子是跟他一樣,同時出手擋住莊暖晨,不過他畢竟年邁慢了一步,沒想到顏明那一刀沒紮在他身上,反而刺傷了南老爺子。
莊暖晨轉頭看着他,良久後才問了句,“你對我表哥做了什麼?”表哥雖然平時做事衝動,但絕對不是個沒頭沒腦暴力傾向的人,之前他不是投資了表哥的酒店嗎?怎麼兩人又反目成仇了?
江漠遠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質問的眼神,淡淡說了句,“是你表哥誤會了,放心,我會給他個解釋。”
她的大腦亂糟糟的一片,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莊暖晨,你這個害人精!”南優璇氣得直跺腳,見顏明跑了直接將氣撒在莊暖晨身上,衝上前,擡手就要給她一巴掌。
手腕,揚在半空,卻被江漠遠直接攔了下來!
“江漠遠,你別假惺惺地在這兒裝好人!”南優璇氣瘋了,使勁掙脫着,奈何江漠遠的手勁太大,她壓根就掙脫不開。
江漠遠的臉色轉爲嚴肅陳冷,低沉喝了句,“鬧夠了就去照顧你父親!”說完,一把將她甩開。
南優璇一個身心不穩打了個踉蹌,被程少淺在身後一把扶住,他與江漠遠對視,眼神同樣冰冷。
莊暖晨簡直懵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正想着,南老爺子開口了,卻是直接問向莊暖晨
“暖晨啊,你有沒有受傷?”
莊暖晨下意識搖頭,腦中卻靈光一閃,趕忙上前將他攙扶,不可思議輕聲問道:“南老先生,剛剛您是爲了我……”她有疑問,真的不解。
南老爺子卻沒直接回答她,只是輕輕一笑,“你沒事就好了。”又看向南優璇,輕聲喝道,“優璇,我只是皮外傷,這件事別鬧大了。”
“爸”
“謝謝南老先生。”莊暖晨趕忙道,又有點奇怪,江漠遠怎麼料到南老爺子不會追究?
程少淺這時上前,態度嚴肅,“暖晨,馬上跟我走。”說完,一把拉過她的手腕。
“程總?”
眼前一暗,江漠遠擋在了兩人眼前,他的嗓音略冷,“程總,你管得也太寬了。”
程少淺與他對視,冷笑,“我程少淺可不想被扣上出賣員工的罪名,江總到哪都帶着暖晨,這讓別人怎麼想?德瑪還沒到需要員工出賣色相來拉單的地步!”
“程總,你誤會了,我沒有……”莊暖晨就知道會這樣,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楚了。
江漠遠卻伸手將她拉住,身子直接擋在程少淺面前,莊暖晨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結結實實擋住了程少淺的表情。
他的脊樑挺直,雖看不到他的眉眼也能感受到他體內流竄的隱隱危險。
“程總,男歡女愛這種事我不用多加解釋你也清楚,很抱歉,暖暖不能跟你走。”他的嗓音渾厚低沉,聽不出高興不高興,卻能察覺出與生俱來的威儀。
莊暖晨差點直接暈倒,什麼叫……男歡女愛這種事?
原本想探頭解釋,目光卻不經意被宴會角落中的一道身影吸引,定睛一看,竟是顧墨……
心頭頓時泛起駭浪!
今天這是怎麼了?
顧墨的神情陰鬱難看,像是在隱忍,很顯然將剛剛發生的一幕全都看在眼裡。莊暖晨的心跟着他的神情泛痛,難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喉頭……
華麗麗分割線
直到幾天後,莊暖晨還陷入一片混沌中。
江漠遠和南老爺子果然都沒再追究顏明當日的行爲,但表姑開始了沒完沒了地鬧騰,剛開始打電話給她大罵江漠遠,又跑到醫院藉着探病由頭將江漠遠罵得狗血淋頭,並三天兩頭地讓莊暖晨跟江漠遠分手,等莊暖晨再問及表哥和江漠遠究竟結下了什麼樑子時,表姑又不吱聲了。
總之,這陣子兵荒馬亂,一個江漠遠,加上一個程少淺,再後來顧墨又參了一腳。那天,顧墨的眼神極冷,冷得如同六年前他親眼看到母親跪在她面前的那一刻。
所以,當她接到這則短信的時候,猶豫了足有半個多小時,草坪上,反射着明燦的陽光,將她的臉頰映得透亮。
母親按住她的手,語重心長說了句,“暖晨,你要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如果還在猶豫不決,那就去吧,也許會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一句話,如同打通了莊暖晨的任督二脈,站起身,衝出了醫院。
A大,依舊明豔。
再次站在大學校園的時候,熟悉的教學樓、三三兩兩的學生們交織着美麗的畫面,不遠處的籃球場上,爽朗的笑充塞着天空。
她彷彿又看到,曾經的顧墨手拿籃球穿過阻隔,飛快投籃的一幕!
當時,她跟着其他愛慕他的女同學一樣瘋狂起身,大聲爲他歡呼。
曾經……。
這一轉眼,就是六年!
莊暖晨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朝着情人林走去,那條路,她永生難忘。
情人林的石子路依舊被磨得光亮,這是校園情侶們一步步給踩出來的。她記憶中的情人林有一處藍的扎眼的人工湖,那是大學校園中最美的地方,因爲人工湖是由成片的梨樹相擁,每到春暖花開之際,大片梨花紛紛飄揚,有的花瓣漂浮水面之上,極美。
人工湖就在前方,莊暖晨頓了頓腳步,她不知道,今天顧墨約她重回校園要做什麼。
輕柔的吉他聲,像是震盪着湖面平靜的鈴音。
莊暖晨脣角一顫,是尤克里裡的聲音……
腳步忍不住朝前移動。
陽光晃動着樹枝上的金黃殘葉,穿過大片的梨葉,她終於看到了湖畔旁的男子。
他倚靠在梨樹前,懷抱尤克里裡,低頭輕聲吟唱。
風吹過,落下大片的金黃碎葉,輕輕淺淺地將記憶中的男子籠罩。美麗的光線折射在顧墨身上,白襯衫、牛仔褲,頎長的身影就那麼靜靜地倚靠在樹前,沒有看她,只是在認真地彈唱,一字一句盡是清晰。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記憶中你青澀的臉
我們終於來到了這一天
桌墊下的老照片
無數回憶連結
今天男孩要赴女孩最後的約……
一首流行的新歌,從他口中卻盡顯歲月流失後的落寞和心疼。
曾經的記憶倏然又回來了!
那紛紛飄落的梨花,飄於脣瓣,顧墨與今天一樣,白色襯衫漾着溫暖的陽光,彈着吉他,梨花樹下,白衣少年靜靜地看着她,眉間盡是靜謐中的不羈和溫柔。
莊暖晨又看到了那一幕,他的嗓音,他的尤克里裡……
他說,他要唱給她聽……
還有那一晚的舞會,當許多男同學上前邀她跳舞的時候,他終於走了上前,將她從其他男生手裡拉了過來,舞曲盤旋,他卻低下頭在她耳畔輕喃,“暖晨,我們已經錯過了初中和高中整整六年的時間,接下來的日子,我要跟你一起度過。”
她笑了,幸福地笑了。
可今天,六年後的今天,當她再次看到樹下金黃葉飄落圍繞的白衣男子時,眼淚忍不住滑落了下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彈唱着。
六年後,她哭了……
樹下的顧墨擡頭,眼神深邃,修長手指輕輕撥弄尤克里裡的琴絃將我輕晨。
那些年錯過的大雨
那些年錯過的愛情
好想擁抱你擁抱錯過的勇氣
曾經想征服全世界
到最後回首才發現
這世界滴滴點點全部都是你……
那些年……她的確跟他錯過了太多年,六年,她和他默默關注着,六年,她跟他天涯相隔……
眼淚像是傾瀉的雨,遮蓋了眼眶,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樣。她擡手,用力擦乾淚水,可眼眶又緊跟着紅了起來。
顧墨就近在咫尺,她想念了六年,六年後,他們依舊兜兜轉轉直到今天。
琴聲停止。
世間萬物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只能聽到梨葉輕輕落地的聲音。
這座大學的校園,曾經見證了她和他的愛情,而現在,當一切又都重現,記憶完全與曾經相符的時候,這種夢幻與現實的撞擊足以令人崩潰。
顧墨起身,幾片葉子輕輕飄過他潔白衣衫,將吉他放到一邊,他走上前。
莊暖晨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看着他頎長的身軀漸漸地將她頭頂的光亮遮住。他低頭,白皙手指輕擡她略涼的臉頰,低聲道
“還記得我曾經爲你寫的那些歌嗎?”
莊暖晨緩緩點頭,淚水滑落腮邊。
“人生在世共有三萬六千天,除去睡覺的時間只剩下一萬八千天,我才爲你寫了一千首歌,讓我繼續爲你寫好不好?直到一萬八千天的最後一天,我都會彈唱着尤克里裡給你聽。”顧墨的嗓音動情壓抑,凝着她深情楚痛。
“顧墨……”她終於輕喃他的名字,心底劃過狠狠的痛。
“還記得六年前我對你說過的話嗎?我對你說,我們錯過了整整六年時間,接下來的時間我要跟你一同度過。”顧墨輕聲道。
莊暖晨點頭,她怎麼可能不記得?
“可是暖晨……”顧墨擡手,輕撫她的髮絲,眼底盡是沉痛,“我們錯過的何止是六年時間?加上之前失去的,足足有12年的時間,暖晨,我們還能有幾個12年可以錯過呢?”
莊暖晨擡手捂着脣,眼淚大顆大顆砸落下來。
下一刻,她便被顧墨摟入懷中,他的脣呵出疼痛的氣息,“如果你不想說分手的原因我便不逼你,暖晨,我們試着回到從前好嗎?沒有你的日子,你可知道每一天我過得都是煎熬?”
淚水打溼了他的白襯衫,她的呼吸盡是他陽光的氣息,眼淚關不住,嗓音也變得哽咽,“我不知道……顧墨,我們真的可以回到從前嗎?”
她不知道她和顧墨之間會不會有芥蒂,他對她有愛,但同時也有恨,這種矛盾情感真的可以轉化成從前的熱戀?
顧墨輕輕推開她,雙手箍住她的肩膀,低頭凝視,“看着我。”
她擡頭,淚霧遮住了視線。
他低下臉,輕輕吻去她的淚水。
“六年前,你只說了句分手就走了,六年後,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他的眸也微微泛紅,“在問你這句話之前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愛你,這麼多年依舊愛着。那麼暖晨,六年過去了,你還愛我嗎?”
一股難言的情感如海浪般在胸腔激盪,她看着他,終於道出了這六年來的痛苦和情愫
“顧墨,我……還愛着,否則,心就不會痛了……”
“暖晨”顧墨激動地將她一把摟住,緊緊相擁。
“我怕……你恨我……”她哽咽道。
顧墨看着她,雙手輕輕捧住了她的臉,眼神憐惜,“我的確恨你,是因爲得不到你的愛而痛恨。可是暖晨,從今以後我們還會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莊暖晨緊緊攥着他的襯衫,淚眼凝着他。
“在這世上,除了母親外我只剩下你,暖晨,別再離開我了,好嗎?”他心疼地看着她,低沉的嗓音近乎哀求。
她亦心疼,擡手輕撫他的眉眼,驕傲如他卻如此低三下四,她是多麼愛着他,怎忍心留他一人孤獨呢?
“顧墨,我不會再離開你了,真的,永遠不會了……”
顧墨動容笑了,伸手將她摟得更緊。
這一刻,像是回到了六年前,她也和他這樣緊緊相擁,顧墨的笑只爲她一人綻放。她知道,當她決定被他擁抱的時候,心中的疑問和困惑也消失了。
母親說的對,只有親自體會過,她纔會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她想要顧墨,就這麼簡單。
靜靜窩在他的胸前,莊暖晨也終於止住了淚水,任由顧墨緊緊摟着自己,腦海中那道曾經也在困擾她的男人身影似乎或近或遠,她閉上雙眼,用心感受着顧墨的氣息,腦中的那道影子纔算消失。
“暖晨,跟江漠遠劃清界限好不好?就算爲了我。”顧墨在她耳畔輕喃。
莊暖晨輕輕一愣,擡頭凝着他。
他也與她對視凝望,認真渴求。
良久,她緩緩點頭,然後又用力摟住他!
是啊,該劃清界限了……
陽光下,一對睽別多年的戀人終於幸福相擁,殊不知情人林外還有一道影子,背對陽光,高大漠然。他的黑瞳始終盯着情人林中,漸漸地,眼底的溫度降到了冰點。良久後他轉身上了車,淡漠地命令了句,“開車。”
黑色商務車像是道影子離開校園,車身後,揚起一片落葉。
天氣,愈加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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