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馮笑天電話的時候，晰然正陪着倪裳給她即將出生的小寶寶準備要在醫院裡用到的東西。
倪裳原本就擔心晰然剛剛失去自己的孩子，看到這些嬰兒用品，睹物傷情。但也不好開口，此刻正好見她電話響起來，就乘機支開了她。
晰然看着電話屏幕上閃爍着的馮笑天的名字，微微一愣，就接了起來。
馮笑天的聲音，聽起來，除了因爲欠缺睡眠而有的黯啞而外，似乎沒多少情緒變化。因爲他父親的事情，晰然這些天爲他懸着的心也就微微的放下來了一點。口氣卻是依舊的冷淡，問：“有什麼事？”
“在蘇州？”馮笑天不答反問。那天看到穆家老宅爆炸的消息，真的着實嚇了一跳。聽聞死傷的人燒傷太過嚴重，身份一時無法確認，慌張的幾乎失去理智。
“不，在上海。”晰然說。
也是，穆啓然那麼心思細密的一個人，又那麼疼她這個妹妹，怎會將晰然一個人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
馮笑天又想起看到穆家老宅爆炸的消息時，瘋了一樣，離開惶惑不安的家人，飆車去往蘇州的自己，低頭自嘲的笑了笑。
“出來見個面吧，我有事想要跟你說。”馮笑天說。手邊的酒瓶子又空了，噹啷倒在桌上。這一處爲了結婚而突然購入的上下兩層的房子，裡面只有幾件簡單的必備傢俱，一個人住，實在閒的太過空曠。
晰然沉默着，聽到酒瓶跌倒的聲音，蹙緊了眉頭：“你……又在喝酒？”她問，那冷淡的口氣裡，終於有了些關心的溫度。
馮笑天心頭微微一暖，說：“嗯，喝了一點，不過不要緊，到還不至於醉。”
“還是少喝點吧，那東西對身體沒多少好處”晰然說。
電話那端沉默一陣，傳來一陣悶笑。又是重重的一聲嘆息，說：“你呀……”過一會又說：“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酒駕要判刑吧，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還是自己過去好了，告訴我見面的地址就行。”晰然說。
雖然之前答應過哥哥穆啓然，在馮老爺子的事情還沒徹底結束之前，不和馮笑天見面。可是……
“等我來接！地址？”馮笑天這次的口氣又急又生硬。晰然一愣，沒說話。大概是意識到了自己口氣的突兀，馮笑天頓了一下，口氣又軟下來，說：“上次那名誤傷了你的逃犯雖然抓到了，可是他的同伴還依舊在逃中。你自己出來我不放心。”
“那好吧，我在顏叔叔家裡。”晰然說，頓一頓又輕聲加了一句：“開車小心點，別讓交警抓住。”
“顏……”馮笑天有些驚訝，但也只說出一個顏字就住了口。
“我馬上過來。”他說。快步走出去，上了車。心裡卻依舊泛着嘀咕，這些年和顏鈺、達語沒少打交道。雖說知道他們並不是什麼地道的惡人，卻也不是什麼善良的主兒就是了。這些年，雖說明知道他們在黑暗裡做過不少事兒，可是做事的手法實在太過高明，以至於讓他們這些執法人員抓不到把柄，將他們送進監獄。就那樣一個厲害的，手段毒辣的，瑕疵必報的人，這一次，怎麼就對穆家兄妹格外大度了呢？
這樣想着，車子在路上的速度就更快了些。
“我們一起去美國吧。”
晰然跟着馮笑天出了門，在臨街的咖啡廳裡坐了，馮笑天開口便說。一如曾經，說：“晰然，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小女友。”那麼的霸道的口氣，不容商量。
“當然，這麼大的事兒，我會給你考慮的時間。”大約是看晰然的臉色不太好看，馮笑天端起眼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說：“我等你答覆。”
晰然原以爲，馮笑天這次打電話給自己，多少是要談一談馮老爺子的事情吧，或者，他們是去的那個孩子。可是，全不是。這些事情似乎對她，根本就沒有要談的必要。他就當她是他身上的一個附屬品，或者養着的一隻寵物，關於那個家，那些事情或者所有決定，都和她沒有關係……
“你從來都沒被馮家承認過。”是誰的話，那麼刺耳，突然闖入？
晰然突然就覺得無比悲哀。雖說那段婚姻，對她自己，對馮笑天來說，都像是一出鬧劇。可是她也曾經有認真的想過，好好的，一起過下去，直到白頭……
這些日子以來，漸漸平息了下來的怨恨突然就又冒了出來。
“我哪裡都不會去的，馮笑天，在我沒能爲自己的孩子報仇的這段時間裡，我哪裡都不會去。”她說，抓着咖啡杯子的手用力的指節都微微泛白。
馮笑天那張古銅色的臉，淡然的表情終於被她這句話刺穿了一樣的，微微一凜。“晰然，我們還年輕，將來還會……”
“不會了！”晰然大聲說着擡起頭來，笑的很難看。那麼倔強的一雙眼睛，直直的望着他：“你，如果有時間的話，咱們今天就去把離婚手續給辦了吧。老這麼拖着，對你我，都沒什麼意思。”
“我說過的，我是不會和你離婚的！”馮笑天也突然發起脾氣來，聲音拔高了一些，臉和脖子都憋紅了。
哈，他也會難受……
晰然莫名覺得，看馮笑天這樣難受，卻憋着無法說出口的樣子，心裡格外暢快。
“你一直都知道的吧，那個孩子，我們的孩子，是被誰給害死的？”晰然那一雙被疼痛和憤怒激紅了的眼，直直的凝視着他。
馮笑天被她用那樣怨恨的目光看着，只覺得愧疚心疼，慢慢的垂下頭來。
那個孩子，他一直期望着，在他和她冰冷的關係之間，生出一個溫暖的，牽繫着他們兩人的紐帶。可是還是沒能留住……
“你先想一想，過幾天給我答覆。走吧，我送你回去。”馮笑天別開臉，自口袋裡拿出煙來點上一支叼在脣間，表情煩躁的說。
晰然望着他，漸漸失望。低下頭去，雙手捧住杯子，杯子裡的咖啡早就冷了，溫度透過掌心，直入心底，拔涼拔涼的。
看着馮笑天立在自己眼前的那一雙急於離開的大長腿，晰然像是忍不住的，低聲恥笑出聲。這還是他們兩人結婚以來的第一次相對而坐着談話，大約，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總是很忙，忙的顧不上她，顧不上認真面對他和她之間的這份感情。
慢慢的欺身，低着頭，跟着馮笑天一起往外走。
傍晚，陽光西斜。咖啡店裡的人很少。
侍應生躲在大的室內盆景後面玩手機，跟湊在她身邊的人輕聲嘀咕：“你說這蘇小格到底是個什麼來頭啊，之前不是說跟那個杜二少好着呢麼，怎麼轉身就和穆少扯上了？還訂婚……嘖嘖，真是豔福不淺呢……一個極品妖孽，一個長腿歐巴！”
馮笑天和穆晰然從她們身邊擦身過去的時候，聽到小格的名字，不由的停住了腳步。
“不好意思，請問，你剛纔說蘇小格跟誰訂婚？”晰然退後兩步，自大盆栽後面找到說話的人，問。
“啊，呃，那個……”這名侍應生是個前來打工的大學生，見自己上班時間刷微博被客人發現了，有些鬱悶的用眼角瞟着前面收銀臺上的店長。壓低聲音說：“和穆啓然，隨便刷下微博不就知道了嗎！”說完，乘着店長沒注意到這邊，就趕緊側身溜掉了。
馮笑天在門口等着晰然，看她出來，就問：“蘇小格訂婚？跟你哥？”
“聽說是。”晰然也微微納悶，有些不太明白。皺眉想着，前幾天小格還不知道爲着什麼事情，和哥哥的關係很是微妙了一陣子呢，怎麼今天這麼突然的又要訂婚了。
“這兩個人真是胡鬧！”突然馮笑天說，“難道還怕那外籍逃犯不知道蘇小格在那裡，訂婚居然都鬧出這麼大動靜來，還上了新聞……”
說着話，又猛然頓住了，難道說，穆啓然原本就是爲了這個？才時間地點那麼清晰的，曝出他和小格訂婚這樣的消息？
眉頭猛然就擰住了。簡直是職業反應，精神立馬繃緊起來，快步往自己的車子前面走，邊走邊說：“你先回去，我過去看看。”扭頭就上了車。
晰然沒來及應一聲話，就見他已發動車子開走了。
想一想，也站在咖啡店門口，拿着手機刷了下微博。
這條刷上話題的微博還真有些奇怪。訂婚的時間、地點、任務都寫的十分清楚。演講稿一樣，還配上了他們兩牽手去首飾店購買戒指的照片。這種廣而告之的行事方式，還真是跟哥哥和小格一向低調的性格很不相稱。
晰然在那裡站許久，腦海裡猛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不，不會吧，哥哥難道是要……”
突的就跑到馬路對面，揚手打車，衝着微博裡說到的地方而去。
從製衣廠出來，小格就憂心着那批次品布料的事情，一直有些愁眉不展的樣子。穆啓然抓了她的手放在脣邊親一下，說：“說好的，今晚要好好慶祝一下，你這會除了想我，可別給我想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啊，可是……”小格剛要申辯，就被穆啓然給出聲打斷了。
“沒有什麼可是！天大的事兒，也等明天再說！”穆啓然口氣十分霸道，板着臉，彆扭的樣子像個被人給忽視了的小孩子。小格看他那樣子覺得又新鮮又可愛，不由的伸手摸摸他的臉，不好意思的湊上去親一下，也就依了。
車子一路左拐右拐，開到世貿大樓對面的一家美容院門口停了。有人已經站在門口候着，見穆啓然和小格牽手而來，就笑眯眯迎了上來。“這位就是今天的女主角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