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天氣依舊陰沉的厲害。
醫院的太平間尤其的冷,醫院工作人員檢查過葉誠和喬笙的手續,告訴他們,只有他倆可以進去,其餘的人都只能等在門外。
長安剛剛下電梯的時候就開始冷的渾身發抖,絕不可能進去,盛楠就陪着她在外面等,商譽用了點兒小手段,把醫院工作人員暫時支走,給喬笙和葉誠足夠的空間。
大概兩個小時候,葉誠和喬笙一起出來,盛楠和他們交換個眼神,低聲問喬笙,“可以確認嗎?”
喬笙點點頭,並未多說,幾個人離開醫院,選了家清淨的火鍋店,先讓葉誠填飽肚子。
葉誠顯然連日來受了不少苦,也顧不得別人,更顧不得形象,先吃了個七八成飽,才舒舒服服的長出一口氣,擡起頭來看看其他人,除了長安抱着杯熱的抹茶拿鐵還在低頭喝着,其他人都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看。
他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你們,你們都沒吃?”
盛楠、商譽、喬笙齊齊搖頭,他那麼狼吞虎嚥的,他們哪兒來得及動筷子?葉誠更不好意思,慢慢放下筷子,說一聲,“我吃飽了,你們吃吧!”
其餘三人這才鬆了口氣,盛楠叫服務員進來,各樣都又都點了些。
等菜的空蕩,葉誠終於忍不住問盛楠,“你怎麼想到他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不,我並沒有想到他是被人害死的,而是從你說的判斷出,他很有可能是因爲你而被人害死的。”盛楠解釋。
葉誠愣住了,剛剛吃下去的飯,彷彿哽在喉嚨裡,讓他一瞬間就呼吸困難起來。他呆呆的重複着,“因爲,我?”
“你告訴我你扮成這個醉漢四處調查。可你畢竟不是他,你的外表裝扮的再像,眼神動作也絕不可能跟他完全一樣,我想就是這些異樣,讓你暴露了身份,在你暴露身份後,他們就會想到除掉你,卻沒想到殺錯了人,誤殺了真正的醉漢,留下了你。”盛楠能明白葉誠的震驚和痛苦,所以剛剛他並沒有在太平間告訴葉誠自己的這個推論,他很擔心他會倒下。
“不過,這些都是我的推論,還不能確定。”他說。
“的確只是個推論。”喬笙接上話頭,“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這個醉漢被人抓住,詢問你的下落,他沒有說,於是遭到了殺人滅口。我們剛剛檢查的時候發現他身上雖然沒有明顯的傷痕,但內臟很顯然受到嚴重損傷,說明在他死亡前,曾被人用重物捶打過身體。當然,也有可能如警方所說是水底的石頭廢棄物傷害所致。只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無論哪一種,都說明,他在生前遭受過折磨?”商譽問喬笙。
喬笙點點頭。
“那我認爲,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商譽比較贊同喬笙的說法。因爲盛楠的說法沒有任何憑據,而喬笙的有很明顯的屍檢依據。
盛楠點點頭,“我也認同喬笙的說法。”
葉誠看着他們一個一個,嘴在張,在合,卻漸漸有些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他失血過多,倒在草叢裡,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卻沒想到,會被人救下,活了下來。起初的幾天裡,他其實很瞧不起那個醉漢,總覺得一個好好的,有手有腳的男人,不好好生活,整天撿了破爛就把自己喝的爛醉如泥,簡直不堪。
後來,他卻漸漸聽到他的故事。
在濱城最好的那些年,他下海經商,賺了不少錢,就把老家的妻子女兒接過來,想讓他們跟着自己過上好日子。誰知好景不長,他的公司被濱城的一個大家族看上,想盡各種辦法收購他的公司,他不願意,對方就劫持了他的妻子女兒,他只好答應。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家人不僅沒有給他收購金,沒有放回他的妻子女兒,反而把她們送到那種地方,逼着他眼睜睜看着她們被人糟蹋!
他拼死掙扎,反抗,卻不是那些人的對手,最後,他帶着傷痕累累的妻子,氣息奄奄的女兒,選擇了自殺。然而妻子和女兒都死了,他卻沒死成,被醫院搶救回來。
可對他來說,活着就是痛苦,於是他每天都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他說醉了,就能看到妻子,能看到可愛的女兒,傾家蕩產的他,爲了買酒,只能去撿垃圾,然後繼續買醉。
然而醉酒,並沒有讓他迷失本性,看到半死不活的葉誠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從前那個自己,救了他,把他帶回家,還給他買了藥給他療傷。
他告訴葉誠,他當過兵,見了他,就知道他也當過,見了他,就想起自己當兵時候的樣子,想起自己也曾是個有血性的漢子,看看葉誠一身傷還拼命的活着,他就覺得自己錯了,老天讓他活着,不是讓他每天沉溺在痛苦中不能自拔,而是讓他給妻子女兒報仇的,他準備打起精神,再拼命一把,給她們報仇!
但是直到這醉漢死了,直到現在,葉誠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麼,更不知道他的仇人是誰。
幾個人都注意到了葉誠的不對勁。
長安起身,走到葉誠身邊,像是從前那樣,摟住他的頭,慢慢抱着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莫西,痛苦的話,就哭吧!”
那些年,她不知道他叫葉誠,總是叫他莫西。
這一聲莫西,把葉誠的脆弱完全調動起來,他擡起頭看看長安,狠狠閉上眼睛,本想忍住淚,卻有一滴落下來,但僅僅是這一滴淚了,他咬着牙根,推開長安,“我沒事,長安,我只是想,我得給他報仇!”
“嗯,等查到害他仇人,我們一起給他報仇。”長安微笑。
“還有,他還有一個仇人,我也會查到的。”葉誠說。
長安和其他人雖然都不懂,卻能明白葉誠的痛苦。
“我們要查的事情多的很,葉誠,打起精神!”盛楠站起來,走到葉誠身邊拍拍他的背。葉誠擡頭看看他,擡手,與他擊掌,“對,我們再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