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梓玟一時分心去細研究着那個黑衣女人,問題是自己怎麼看都看不清那女人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水波晃動的緣故。看着那黑衣女人發了一會呆,凌梓玟忽然看清了水面上的女人,那是一張笑意盈盈的臉。
凌梓玟忽然覺得奇怪,想着那女人爲什麼會笑?按着盈盈的說辭,如果這水中女人是岸邊女人的倒影,那她不該笑的。可她笑,那就很詭異了。
“你是從哪裡看到的?”凌梓玟轉頭仰視着聞盈盈。
“我只是看到太陽照射在那片水面上時,水面反射出的光芒十分的誘人。”聞盈盈指着遠處喃喃道:“你有沒有發現那裡真的好美好美,難怪那對情人要在這裡安家了。可惜咱們卻不能去。”
“沒什麼,不許胡思亂想。咱們看過了,也可以離開這裡了。”喬飛宇喝道。甚至抓着聞盈盈要走。
“你想過去嗎?”凌梓玟口吻變得嚴肅起來。她能感受到聞盈盈心中的恐懼,她發現強行拖走不見得就是最好的法子。因爲替死鬼會纏着你,只要你的心理能量比它弱時,你就有可能被她帶走。
一如當年她自殺,那男人救了自己,可是她這些年來總會有着要去自殺的想法。因此她很清楚,當時離開不表示心理上就脫離了。
“我不想,可是他看着我,我好怕,我怕我會不由自主的過去了。”聞盈盈急得都快哭了。
“盈盈,放鬆點,沒事,你別胡思亂想。”喬飛宇急着拉住外甥女。試圖往後退着:“咱們離開這裡。”
“小舅,沒用的,那個男人就站着那裡。他就看着我,說我逃不了的。我們走不了的。他就一直在我面前。”聞盈盈害怕地指着前面悲哀道。
凌梓玟問着自己,難道這世上真有鬼怪一說?真有,爲何在這天氣清朗的時候出來搗亂?或者這是迷信?可若是迷信,爲何她們都看着了?
凌梓玟這會寧願相信鬼神之說是迷信;是亂人心神的東西,否則很容易中邪。心中就想着要如何破除這一切。可問題是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更好。因此只是低着頭尋思着自己要怎麼辦。
目光再一次無意識落在了水面的倒影上。她看着那笑臉久了,她覺得有一種引力,似乎要把自己拉下去一樣。就彷彿自己變成了一個穿着古裝白袍子的書生坐在那裡無聊地晃盪着雙腳,這時候下面有着一個女子在叫着自己下去玩。
凌梓玟覺得奇怪,自己怎麼就性別倒錯了?最起碼也該是男人來誘惑自己啊?莫非那女人雌雄莫辨不成?再不然那女人喜歡女人?凌梓玟討厭那女人,所以隨手抓起一塊下對着那水下勾魂女人扔了下去。一時見波紋四起。
等水面再一次平靜時,她看到的依然是一個穿着斗篷的黑衣女人。一臉陰冷地看着她。凌梓玟看着看着,再一次發現那黑衣女人又變成了那個女人,繼續在笑着勾引自己。
那是一個束着髮髻的女人,很美豔,但是卻帶着某種很特別的笑意。很勾人魂魄的那種。彷彿她要勾走自己魂魄一般。
那女人絕不是之前自己看到的船上那對年輕男女中的女人。船上的女子清純,真摯,不染一絲塵埃。可是水下誘惑自己的女子卻很混濁。
凌梓玟一時閉上眼睛。黑衣人那冰冷的神情,就和自己說起修瀾父親時的感覺一樣。
她心念一動,她想到了迷信中說溺水的人死了要轉世,就要找個替死鬼,話說那女人勾魂還真有那麼一點意思,似乎是找自己做替死鬼啊。
心中立刻警覺了,想着該是自己受的,自己確實要受,自己可以爲修瀾而死。因爲自己愛他,自己欠了他爸爸一命。可做替死鬼那萬萬不行。
自己又沒欠她的性命,憑什麼要給她做替死鬼?就算是修瀾要自己爲別人做替死都不行。她凌梓玟做人清白,她要死也要死得光明正大,理由充足,絕不會做那種背黑鍋替死的人。誰做的事情誰承擔。
心念一轉,想到了盈盈看到的恐怕是另一個男人。凌梓玟神情嚴肅地看着那水面的女人。那詭異的笑容雖然還在,甚至笑得更勾人了。凌梓玟只是嚴厲的冷然地看着那笑這女人,想着自己要怎麼樣才能破了她的詭計。
“沒有這回事,這兒哪裡能過去了。盈盈,不許胡思亂想。”喬飛宇喝道,又抓着凌梓玟的肩頭喝着:“凌梓玟,咱們離開這裡。”
“有些東西不是你離開了就沒有了,那些本就在各自心中,而這個視角很特別,這纔會讓人看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景色,有了不同的想法,纔有一時的迷惑。”凌梓玟淡淡道。
喬飛宇緊張地看着凌梓玟。
凌梓玟看着水面,水面的女人笑得更燦爛,彷彿是得意的,又彷彿是那種你跑不了的,甚至還有着勾魂的。凌梓玟問着自己,是不是她和盈盈心中都有心結,所以纔會在這裡忽然看到美景後就有了一種掙脫一切束縛的感覺?
自己的心結沒有真正解開。她記得聞盈盈當年問過她,如果有個男人欺騙了她,那是誰的錯。是不是當年盈盈在心中始終沒有真正走出來?或者還有別的因素在?
凌梓玟腦子裡想着自己要怎樣才能破解這一切。
一邊的那個陌生男人擡腳踢着泥土,一塊石頭落下水,而後水面的一切幻像都模糊了,直到水面平靜時,那些人影纔出現,最後又變成了某些畫面。
凌梓玟心中一動,轉頭看着那個男人。男人帶着寬大的墨鏡,領子豎着遮住了臉。他這會低着頭,也不知道是在看凌梓玟還是在看着水面沉思。
凌梓玟心中有什麼一閃而過,一時間又找不到答案,所以又低下了頭,不過目光落在了實地上,看到岸邊有着些小磚塊,之前她還抓了一個打下去的。
心中頓時恍然,真正破解就是打消這一切幻象,只有幻象不凝聚,那這一切才能變化。水中的幻想是用石頭,而人腦子裡的幻想呢?自己要怎麼做?手不由得撿起一塊石頭砸向那個女人,又是一陣的水面晃動。
凌梓玟立刻明白,自己如果要破解,最起碼要到那中心去。這個中心是什麼呢?死亡!自己要破解這個,必須先面對死亡。只有把凝聚在心中的死亡打散了,然後一切才能重組。
可這水面怎樣才能去到那裡?如何做才能到那水中央而又不和沉下去?腦海中忽然忽然想起了武俠小說中的輕功來,就感覺有一雙腳點着水面飛了過去。可感覺又有點玄乎,畢竟這世上有沒有輕功那還是一個未知數。
凌梓玟看着水面發呆,忽然想着要是有條船就好了。又覺得一條不夠,最後是一排,甚至是這岸也要加固,恍惚中她看到了一條水泥砌成的加固加寬的岸堤,就算是水漲高後沒在水中的臺階,也讓人看着有些舒服。
想到這裡她就有了一定的輪廓。耳邊聽着聞盈盈和喬飛宇的對話,她有心干預,所以就對着河面冷悠悠道:“死亡有時候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就如咱們在這一個視角上看到的那一對男女在歡舞一樣美好。”
凌梓玟的口氣中沒有半點恐懼和害怕,反而就彷彿在談論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很隨意,很輕鬆。這話一出,空氣中的緊張感頓時變得十分明顯,就連身邊的男女都顯得有些緊張。
喬飛宇頓時汗毛直豎,伸手抓着凌梓玟的胳膊喝道:“凌梓玟,立刻跟我走。”
“喬飛宇,你亂了心神很容易出事。鎮定些,只要不在這裡拉拉扯扯那就不容易掉下去,但是你這麼拉扯,很容易沒事也變成有事。”凌梓玟冷冷喝道:“快放手。”
喬飛宇死死抓着凌梓玟。這會他怎麼能冷靜。
凌梓玟生氣這男人不懂得救人救心這個道理,居然這會自亂陣腳。如果讓他救人就會留下後遺症。
“喬飛宇,我不是你外甥女,我不會聽你或者任何人的話。你如果希望我沒事,那就先鬆開你的手,否則我本來沒事,卻因爲你的強橫導致有事,那就是你的錯。”凌梓玟冷然喝道,心知這個時候必須先讓喬飛宇安定下來,然後才能進行下一步,所以依然沒有動。
喬飛宇固執的抓着凌梓玟不放。他知道自己這會已經快僵硬了。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會把凌梓玟甩下水,因爲他這會只想着把這女人按在水中,讓她記起他來,讓她乖乖聽自己的話。就和從前一樣自己強行把她拖走。
但是他的理智告訴他,他不能那麼做,因爲這裡還有別人在。盈盈和秦襄筠都在,自己答應過要保護好她們每一個人的,自己不能那麼任性,自己要顧全大局。同樣這裡還有陌生人在,他不能把凌梓玟甩下水,那會讓事情變得複雜。
“之前我站着時就差一點被你們後面的人擠着掉下去。你也是察覺到了那一點才拉着盈盈後退的。如今我反而坐下,那很簡單,我不想那麼做。坐下後我安全了,你們後面看景的人也不至於因爲有人擋着看不見景色着急,不明前面情況地往前擠。”凌梓玟嚴肅道。
“現在的情況一樣,我這個位置最接近水面,只要你的胳膊再往前伸一下,我重心不穩就會落水。那時候你急於救我,會被我拉下水,而你又拉着盈盈,所以你也會把盈盈拉下水。”
“你自己想想那後果是什麼。你能同時救兩個人嗎?我真要有那心思,早就趁着之前擁擠時下水了。而且還不是我自己想不開。”凌梓玟喝問着。
喬飛宇知道凌梓玟說的對,心中更焦慮。同時也惱怒凌梓玟不肯配合自己,不肯聽自己的話,害自己顏面掃地,他真的很想暴力地對凌梓玟。
“你這個時候很緊張,身體僵硬,胳膊僵直,你的反應變得有點遲鈍。如果我按着你說的話站起來,你的胳膊距離由斜的變成平直的。這時候我的身體是放鬆的,你的力量都在胳膊上,一旦咱們距離縮短,你的胳膊會推着我身體後仰,我的重心就轉移,我必然落水無疑。”
“這時候你想要拉着我都不行,因爲你身體是僵硬的,同樣你會因爲你的判斷失誤而更加慌亂,所以你更要抓着我。我想把你推開,可因爲我腳底虛浮,我後面是空的水面,根本不着力。結果只是加快了落水。”
“我慌亂中只想着自救,你想救人反而變成害人,所以你更慌亂,也就堅決不放開我。你會惱怒我的不聽話,這樣我們在岸上的狀況會轉到水中。那時候你抓着我非但救不了我,還會把我和你都帶向死亡。”
“我會惱怒你害了我,所以根本不想按着你說的做。因爲你本身就是僵硬的。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半點希望。最終的結果是你我雙雙溺水而死。你想想你到底要什麼,是要我安全,還是要我聽你話。”凌梓玟又指出喬飛宇目前的狀態。
“你要我安全,那就是從安全角度考慮問題,只要我不跳下去,後面也沒有人故意推我,我就不會出事情。可如果你只想我聽你話,抱歉,我不會把我的安全交給一個不顧我生死的人手中。”凌梓玟嚴肅着。
喬飛宇惱怒地看着凌梓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凌梓玟的判斷是真實的,事情很可能最後會變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