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秋覺得自己簡直會被俞漠活活給氣死。
太有手段了吧?一個問題拋給他,二話不說,先給她戴上一頂高帽子,打算讓她想生氣也生不起來?
“不錯啊,這引經據典的,說得還挺溜啊!”任安秋冷笑道,“在美國呆了那麼多年,看來中文是一點都沒有落下嘛!”
俞漠一動不動的看着她,舉手投降道:“好了好了姑奶奶,我是怕了你了,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相信我?你可不可勇敢一點點?安秋!如果我跟你之間的距離是一萬步,我就走一萬步!你只要不退縮,呆在原地等我就好!”
任安秋抿着脣,也一動不動回看着他。
俞漠眼睛裡閃起令人目炫的光華:“不要再退了,好嗎?安秋。不要再退了,但凡你要是能像曾雅柔有一半的那樣對我,我們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我愛你,安秋。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說什麼?我是愛你的,安秋。”
任安秋整個人都呆住了。
真的是她的錯嗎?
這樣反反覆覆的害怕與退縮,折磨的不僅僅是她,也還有他嗎?
愛情。
真的有這麼靠得住嗎?
她是愛他的。
可是他對她的愛,真的已經濃烈到這個地步嗎?
任安秋根本不敢相信。
她從來都是缺泛自信的那個人,這麼多年了,她甚至都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再擁有愛情。
真要爲了這難以預估的未來,而憤不顧身一次嗎?
任安秋眼裡的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咽唔着說道:“可是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你根本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俞漠急聲說道,“我哪裡有不相信你?你說什麼我都信。”
“那我跟焦邦,我們之間一點關係都有,你信嗎?”
“我信。”
“那你開始的時候,爲什麼那麼兇?”
“我,我那不是生氣嘛……”俞漠有些心虛的說道。
“幼稚!”任安秋低聲道。
“是是是,我幼稚,你成熟。行了吧?”
“那爲什麼你家裡什麼事情都不告訴我?”
“我是想說來着,可是你有給過我機會嗎?”俞漠說道。
“我怎麼沒給你機會?”
“你每次一見我就跟只烏眼雞恨不能吃了我似的,這叫給我機會?”
任安秋抿了抿脣,又瞪了他良久後,才說道:“那行,那我現在給你機會,你現在說。”
“是不是我說了,你就答應了?”
“那得看情況。”
“行。”俞漠略一沉吟,說道,“你說你想知道什麼吧?”
“隨便。”任安秋說道。
“你這個態度可不行啊,安秋。”俞漠的臉色很是嚴厲。
任安秋默了一默,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行,我來問你,你妹妹今年多大了?”
“三歲吧。”俞漠想了一下才說道。
“三歲?”任安秋說道,“爲什麼你有個這麼小的妹妹,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
“你沒問過我啊。”俞漠說道,“你有個哥哥的事,你以前也沒有告訴過我啊。”
以
己及人,任安秋覺得好像他說得在理。
“爲什麼你妹妹這麼小,而你這麼大?她真的是你妹妹?不會其實是你女兒吧?”
“任安秋!”俞漠臉色猛的一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厲色道:“你這腦子裡成天都想着些什麼啊你?!”
任安秋被他嚇了一跳,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眼睛,“那本來就是嘛,你都三十多了,居然有個三歲的妹妹,這能不叫人覺得奇怪嘛……”
俞漠沒好氣的看着她,只看得任安秋心裡又發虛了,說道:“那你爲什麼不喜歡她?”
俞漠的臉色僵了一下,又坐到了沙發上,垂着頭,沒有說話。
“你說啊。”任安秋說道,“到底還要不要好好聊天?那你不聊,那就算了啊……”
“你真想聽?”俞漠輕聲問道。
“嗯。”任安秋點點頭。
俞漠擡起頭來,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任安秋走上前來,也伸手握住他的手,然後人就被他扯着坐到了膝上,輕輕的將她環住,頭靠在她肩上,輕聲說道:“她是我爸爸,在外面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任安秋的嘴巴微微張大了,一臉不可置信的調過頭來看着俞漠。
俞漠“嗤”地冷笑了一聲。
任安秋已經找不到詞來形容自己心裡的感受了。
遙想當年在儷影日化,與那位前任老闆俞總雖只見過寥寥數次,但每次見他,都只覺他彬彬有禮,笑意慈和,沒想到他竟然也是個這樣的人?不僅找小三,還跟小三生了個私生女?
鞏姐那樣雷利風行、說一不二的人,竟然也能忍着沒有跟他離婚?還讓這孩子登堂入室,給她在家裡辦生日趴?
任安秋忍不住汗顏,伸手撫了撫俞漠的皺成一團的眉心,說道,“我……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要問的,你不想說就還是別說了……”
俞漠點了點頭,將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手心裡,看着她說道:“不告訴你,是不想讓這些事情弄髒了你的耳朵。安秋,我成長在一個這樣的家庭裡……我一點都不喜歡我的這個家庭,我也不想讓我家裡的這些骯髒事影響你,你知道嗎……”
俞漠的話裡有一絲篤定,還有一絲索然,令任安秋的心一瞬間就揪了起來,伸手一把將他抱住了。
然後任安秋一下子就哭了。
肩膀抖得越來越急,聲音越來越大,幾乎哭得泣不成聲。
俞漠皺着眉將她從自己的肩上給拉開來,擰着眉毛,一臉驚訝的看着她,問道:“你這是怎麼啦?我還沒哭呢,你怎麼反倒哭上了。”
“我……”任安秋雙手捂着自己的臉,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好了好了。”俞漠又將她抱在懷裡,像哄小孩一樣拍着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這麼點事值得你哭得這麼傷心嗎?”
任安秋抽抽答答的,過了良久,才哽咽着問道:“大前天,是,是不是你妹妹,過生日……”
“嗯……”俞漠點了點頭。
“你爲什麼都不告訴我……”任安秋又嗚嗚了起來,“那天的party都有些什麼人去參加?都是很有錢的有錢人嗎?你那天的女伴是誰?你不告訴我,是不是其實打心裡
就覺得我配不上你,覺得你家裡人肯定不能接受我……”
俞漠驚訝的掰着她的肩,一臉震驚的看着她,顯得有些不可置信的樣子。
“我現在這個樣子,你真的能接受我嗎俞漠?我將來可能都生不了孩子……嗚嗚嗚……”
任安秋的傷心之情,簡直溢於言表。
其實來來去去這麼久,這纔是她心裡膽怯的根源。
血脈與傳承,繁衍子孫後代,這是每一箇中國家庭都無法迴避的最現實的問題。
任安秋不敢想像,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她真的和俞漠修得正果,走進婚姻的圍城裡,到時候她又會面對什麼樣的現狀。
與其將來痛苦,不如永遠龜縮在現在獨身一人的自由裡。
俞漠捧着她的臉,大拇指輕輕的摩着她眼睛下面的淚,眼睛裡面有絲痛楚,看着她說道:“你一直這麼猶豫,就是因爲擔心這件事嗎?”
任安秋的眼淚又像滾珠子一樣滾了出來,抽泣着說道:“今天話也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就給我個準信吧。你要怎麼樣我都能接受,如果不行,那你今天就搬走,以後我們也不要再來往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呀。”俞漠真是又氣又覺得好笑,“你是不是要我把我的心掏出來給你看看,你才滿意?”
任安秋扁着嘴,抽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好了好了。”俞漠拍着她的背,“你看看你,怎麼像個孩子一樣的哭法?你怎麼就確定你生不了孩子?不就是缺了根輸卵管,少了一側卵巢嗎?就算不能自然受孕,但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你擔心什麼?不能生,我們就去做試管。”
“要是試管也不成呢?”任安秋流着眼淚問道。
“那就去找代孕。”
“要是代孕也失敗了呢?”
“哪有這麼多‘要是’啊?”俞漠說道。
“代孕是犯法的……”
“要是代孕都不行,那就去領養一個孩子好了。”
“你爸媽肯定不會同意的,嗚嗚……”
“是我要娶你,又不是他們。”
“但是他們肯定會給我們壓力的,那種日子我根本想都不敢想。”任安秋趴在他的肩上,雙臂緊緊的環着他的脖子,臉頰挨着他的臉頰,低聲泣道,“我好害怕那樣的生活……”
“你想那麼多幹什麼呀?”俞漠輕輕嘆息一聲,說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好嗎?一切都有我。你難道就對我這麼沒信心嗎?你覺得我會連我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更何況,你當初宮外孕,那不也是因爲我嗎?我總得爲你負責吧?”
“你真的願意娶我嗎?俞漠。”任安秋緊緊的抱着俞漠,感受着他胸腔裡那顆蓬勃的心臟,幾乎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都嵌進去纔好。
“是。”俞漠說道,“我要娶你。我這輩子只想娶你。”
“不是因爲只是覺得要負責嗎?”
“當然不是。”俞漠一邊說,一邊輕輕的咬了咬她的耳垂,“不管你有沒有宮外孕,不管你將來能不能生孩子,我都只想娶你。五年前我的心思是這樣,到現在,還是想娶你,沒有變過。你要娶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肚子裡那顆小卵巢,你明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