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佳擡着頭看他，早晨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臉孔上面，那樣柔軟的模樣，好像是將她的心都軟化掉了，抱着他，看着眼前的他，就好像是擁有了全世界，只要他還在這裡，還在她的身邊。
心裡好像也照進陽光，那樣柔軟而溫暖，有些滿滿的充盈，是幸福的感覺，很幸福的幸福。
顧廷燁的脣落下來，柔柔的在她的額頭，眼瞼，臉頰，脣瓣上面，彼此都那樣近，近的看不清對方的臉孔，彼此那樣的親密。
顧廷燁俯身下去，吻在她的脖頸上面，夕佳笑，只是說癢，他也不放。
她是最怕癢不過的，受不了他的呼吸在她身上，肌膚一片的泛紅。
“你已經跑不掉！”顧廷燁低聲，好似一個咒語。
夕佳的臉一下子紅的可以，低頭看一眼顧廷燁，他的手已經伸下去，擡頭看她一眼，眼底是火熱，脣角，是如同孩子一樣的笑意。
“小叔，我愛你。”夕佳低低的開口。
這是她此刻最想說的話，全心全意的想要跟他在一起的感覺。
陽光正好，屋裡*也濃。
***
“夕佳，廷燁呢？我打給他他都不接，我想我和家裡的電話應該都被他拉到黑名單裡面，今天也有人過來跟我說了蘇璐瑤的事情，我找人在處理了，她在裡面不可能跟任何人有聯絡，也不會把秘密說出去……”
李婉婷的聲音帶着平靜，從電話聽筒的那邊傳過來。
夕佳握着手機，車子還在飛快的行駛，她在副駕駛的位子上面。
側頭看一眼身旁開車的顧廷燁，低聲跟李婉婷說：“嗯，都知道了，早上看到報紙報道。”
“畢竟是殺了人，誰都沒想到，廷燁最近還好嗎？我聽王耀慶說，他到公司去上班了。”李婉婷的話鋒一轉，把蘇璐瑤那一段帶過去。
夕佳聽着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雖然蘇璐瑤的確是可恨，可是這樣的結局……
李婉婷關心的只是蘇璐瑤會不會把秘密說出去，是有些殘忍了，說到小叔的時候，語氣裡纔有一絲的焦急，好像纔有了一點情緒的波動，還是關心小叔的。
在顧家生存下來的人，是不是都這樣冷漠。
像她跟小叔這樣的，只能是選擇逃開，或者逃不開就死掉，這樣現實而殘忍。
“夕佳？廷燁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怎麼了？夕佳？”李婉婷聽不到夕佳回答，一連串的追問，一下子有些急了的樣子。
夕佳急忙的回神，回答：“沒有，小叔挺好的，他沒什麼事。”
這樣說完，感覺到身邊的目光，是顧廷燁開車的空檔看過來一眼，似乎已經知道了是誰在打給她。
也就只有那個人，會那樣的關心他，即使是對旁人再冷血，對他都是極好極好的。
夕佳握着手機，補充說：“真的沒事。”
對面的李婉婷鬆一口氣的語氣：“那就好了，昨天上班王耀慶還說一切正常，我想也不會出什麼大事纔對的，蘇璐瑤對他的影響也沒有那麼大，我只是怕他身體不好，夕佳，麻煩你照顧他，他胃不好你也知道，工作忙起來，又不像在家裡有人照顧一日三餐。他如果肯回來最好……”
夕佳小心翼翼，不知道怎麼回答好，小叔顯然是不會回去的。
小叔那樣憎惡阿福，還不能接受那個家，怎麼可能回去。
“夫人，我會勸他，您放心。”夕佳這樣說着，心裡一點底氣都沒有。
橫亙在她面前的，是三十年的恨意，她怎麼可能跟小叔說一聲小叔就回去家裡面，小叔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好，有事你打給我。”李婉婷也聽出她說話好像不太方便，先開口。
“夫人再見。”夕佳低聲。
電話掛斷，車子裡面的氣氛有些沉悶，夕佳想了想，先說：“是夫人打來的，她說了蘇璐瑤的事情，問你最近好不好，她很關心你，怕你胃不好，讓我盯着你一點……”
說道這裡，夕佳略微的停頓：“其實如果是胃病的話，還是回到家裡好一點，家裡畢竟有傭人做飯，有人照顧你，以前胃出血住院太嚇人了。”
顧廷燁看着前面開車，好像沒有聽見一樣。
夕佳知道他是不想回答，半天聽見他說一句：“你以前不是不喜歡老宅，想要回鹿苑，現在不是挺好。”
語氣淡淡的。
“以前是以前……”夕佳頭靠着玻璃窗：“小叔，總要回去面對的，不可能躲着一輩子吧，他就在那裡，夫人也在那裡，總歸是你的親人。”
“他不是！”顧廷燁的聲音陡然的冰冷：“那個家只要有他，他還在，我就不會回去！一步都不會！”
聲音那樣堅決，夕佳只好不再說下去。
勸不動，小叔太固執，以前就是這樣的性格，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以前他去美國，那麼多人反對，他堅決的就走，誰說任何都不理會。
可能就跟讓她回去見親生父親顧廷麟一樣的痛苦吧，她從上一次分財產之後，再也沒見過自己父母，聽說顧廷麟跟孫維娟離婚之後日子過的也還不錯，滿井實業的千金井慧心，是個真的很溫柔的女人，不在乎自己丈夫沒有任何錢，只一心一意的過生活，應該也是很幸福的吧，只希望自己父親在過上這樣平靜的生活之後，不要再像以前一樣處處唯利是圖。
車子前面一路的開，已經是越來越偏僻，道路也狹窄起來。
在s市這樣久，真的就還很少看見過s市有這樣的地方，周圍幾乎都是農田，一條狹長的窄水泥路只容得下兩輛車勉強錯身過去，一路的往前開，車速慢下來，能看見道路盡頭的地方有深紅色的建築，背景是很多高大的樹木和碧綠的田地，這紅色的建築幾乎是突兀的建造在這裡。
所有的看守所都會挑選偏僻的地方。
越往前走，就看見紅色的磚牆在道路兩側，比一般的牆要高得多得多，高牆上面寫着一些口號和標語，最頂上是一米多高的鋼絲網，上面遍佈着鋼絲的刺，隔幾步就立着一個牌子，上面明黃色的標誌畫着閃電的圖案，表示有電流。
看起來，有些陰森的。
路兩邊的牆縫裡，又雜草長出來，那樣荒蕪的一個地方。
車子在盡頭有一個小的停車位子靠邊停下來，顧廷燁看一眼夕佳，夕佳說：“你進去吧，我就不去了，她不會想看見我。”
顧廷燁點點頭，下車去。
早都安排了人過來，顧廷燁下車，那邊就有人過來握手，迎着他進去。
夕佳看着顧廷燁的身影邁進去看守所裡，到了門口，能看見裡面還有鬱鬱蔥蔥的樹木，夕佳自己在車子裡，靜靜的等着他出來。
周圍的環境真的會有一種陰森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如果是在這樣的環境住很多年，真的是太嚇人的一件事。
夕佳的頭靜靜的靠着在車子玻璃窗戶上面，靜靜的等小叔出來。
***
冰冷的牢門“匡唐”一聲打開，是重重的鐵索的聲音，從盡頭，一路的過來。
有人的腳步聲，帶着回聲，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上一樣的感覺，這樣一排牢房的人都被這聲音吸引，看過去。
蘇璐瑤蜷縮在自己的*上面，雙手抱着自己的膝蓋，臉上都是淚痕，眼底的淚已經流光了，她昨天在地上看見了老鼠，嚇得尖叫，別的*鋪的人就笑話她，還有人譏諷她，她生氣就跟對方吵架，被打了一頓。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打過架，更別說是捱打。
她只想哭，只想出去，如果能再有一次機會讓她出去，她就什麼都肯，可是不會了……
她聽見警察說，說那個裴世傑已經死了，她還記得那個辦案民警臉上可惜的神色，她一下子就動彈不得，知道自己完了……
就算不是死刑，她也會在牢裡過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她一天都待不下去。
她想出去！
空洞的雙眼裡面都是茫然，眼底空的可怕，心靈已經是死掉了，手臂上面有被裴世傑弄出的青紫，也有昨天被打弄出來的，臉也腫了一半，是昨天被一個女人打的，對方只是個小偷，臨時被抓進來，很快就會放出去，只有她再也不會出去，只會從一個地方換到另外一個地方。
她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一天也不想。
腳步聲在她的監牢外面停下，她還木然的待着，外面有人說：“蘇璐瑤！有人來看你。”
蘇璐瑤疑惑的擡起頭來，看着外面的看守人員，有人來看她？還有誰會來看她？現在外面都是壞人，到處都是壞人，還有誰會來看她？
身子卻不由自主的動了動，想要逃離這個監牢的感覺，哪怕只是一會兒，哪怕是還要回來，可是隻要一會兒也好。
對方卻是冷漠的回答：“顧廷燁來見你！”
一下子打破了她的夢境，竟然是顧廷燁！
“我不見！”蘇璐瑤一口拒絕，低頭，看自己的胳膊，看自己的腿，還有身上那身醜的她不能接受的衣服，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她不想看見任何人，臉還腫着一半。
尤其是見他。
旁邊一個女犯人從*上跳下來，有些挑釁的：“哎呦喂！有錢人啊！有錢就是不一樣，沒想到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人來見你，顧廷燁！你很本事啊！”
蘇璐瑤嚇得一縮，對方伸手過來，拽着她的頭髮拉她起來。
外面看守人員吼一句：“幹什麼！都回去！”
蘇璐瑤的頭髮才被鬆開，蘇璐瑤放聲大哭。
外面看守人員說：“快出來！要是有律師援助對你也好。”
蘇璐瑤搖頭：“我不要在這裡生活，一天都不要。”
上鋪的女人探頭下來：“還以爲自己是誰啊！長得醜樣子，還一天都不要，老孃在這裡來來回回好多次了！也都好好的！”
蘇璐瑤卻是忽然擡頭，抹掉了眼淚，從*上站起來下地，看一眼外面的看守人員：“我去見他，等我一下。”
“快點！”外面看守人員說。
蘇璐瑤過去公共的洗手池，她在這裡誰也打不過，大家看她的樣子都欺負她，昨天就沒有洗臉，到了鏡子前面，看見自己的眼妝都花了，伸手鞠水洗了臉，擦乾淨，伸手整理了一下頭髮，纔跟着看守人員出去。
一路上，門層層的開啓，又關上，是她走過最漫長的一條路。
右手邊是牢房，左手邊高處有帶着鐵欄杆的窗戶，陽光照進來，卻沒有一點溫度。
冰涼入骨。
***
顧廷燁在會客室裡面，看守所的會客室都是統一的，沒有更好一點的地方，顧廷燁也沒有打算特殊，靜靜的坐着。
一個小房間，一個小桌子，他的椅子在這一邊，蘇璐瑤的椅子在那邊。
房間的門開了，顧廷燁的目光看過去，看着門口的方向，先進來的是看守人員，中間空了一兩秒的時間，纔看見後面的人進來。
顧廷燁一瞬間也說不出話來。
洗盡鉛華的蘇璐瑤，有些像是當年的樣子，只是再也不會跟當年一樣，臉上腫着一邊，眼底都是紅，已經清洗過也洗不掉那些臉上的顏色，雙眼木然，看顧廷燁一眼，眼底也沒有任何波動，走進來，在顧廷燁對面的椅子上面坐下。
看守人員出去，在門外隔着玻璃窗看裡面，給他們空間說話。
蘇璐瑤看顧廷燁一眼，眼底驟然的涌出些什麼，卻是恨，恨到了極致的樣子，語氣卻好像是平靜下來，一個字一個字：“你滿意了嗎？顧廷燁，看到我這樣，你滿意了嗎？”
“璐瑤，我是來看你，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顧廷燁說。
蘇璐瑤眼底都是恨，本來以爲已經流乾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伸手拉開自己胳膊上的衣服，亮出自己的胳膊給顧廷燁看：“顧廷燁，這不都是你安排的嗎？我現在成了這樣了，夕佳那個踐人讓你來的是不是？她還要來看我笑話對不對！她怎麼不敢自己來？是怕我撕爛她的臉嗎？顧廷燁，你看看我，我被她害的還不夠嗎？我本來那麼好，現在呢？”
手臂上滿都是青紫的痕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蘇璐瑤旋即想到了什麼，問：“她人呢？她在哪裡？昨天晚上她在雅會所裡面跟兩個男公關一起幹不可告人的勾當！她現在人呢？她根本就是爲了你的錢！”
昨天晚上她安排去的兩個男公關，應該已經做過了吧？難道今天夕佳沒來是因爲昨天晚上根本沒回去？
蘇璐瑤眼底一瞬間露出興奮的光亮。
顧廷燁看着她的樣子，最後一點點同情都消失殆盡，冷聲：“你夠了，她昨晚跟我一起回去的，根本沒在雅會所裡待多久，蘇璐瑤，你真是無可救藥！”
蘇璐瑤一下子愣住：“不可能啊！我安排去的人都是最優秀的！他們都喝了酒，怎麼可能沒得手！”
說完，就對上顧廷燁冰冷的如同刀鋒一樣的眸子。
“你昨晚還安排了人去灌醉夕佳？”顧廷燁一字字的冷聲。
整個房間裡一下子都冰凍下來，徹骨寒涼。
蘇璐瑤眼底都是絕望，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有眼淚落下：“那又怎麼樣！你看看我，我被她害成這樣！顧廷燁！你曾經也愛過我，你也愛過的對吧？我現在真不確定你愛過我嗎？如果你愛過，怎麼可能在看見我這樣的時候無動於衷？我被裴世傑*，我身上到處都是傷痕，不止他，還有好多人，好多好多人，我捅了他一刀，他罪有應得，可是我要在裡過下半輩子！我現在這樣，都是顧夕佳害的！你有沒有一點點的心疼！”
“璐瑤，都是你自己害的，怨不得任何人。”顧廷燁一邊說着，一邊站起來。
今天的對話，已經可以到這裡爲止了。
再說下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蘇璐瑤現在的狀態已經是這樣，他來見她試圖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看來沒有。
“我自己害的？是我自己要去雅會所的嗎？是我要去陪酒的嗎？顧廷燁你說！如果不是顧夕佳，如果不是她，我怎麼會到那裡去！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李婉婷，如果不是阿福！我怎麼會到那裡遇到那樣的事！顧廷燁，你說都怪我，你對我哪裡公平，我愛你的時候你已經先不愛我，你愛上了夕佳，我只能眼睜睜看着，我做了那麼多，都挽不回你的心！”
聲淚俱下。
顧廷燁低頭看着桌子對面的女人，冷聲：“你做了很多，你潛入我房間想懷孕逼我結婚，你公佈夕佳的消息給媒體，想逼她離開，你還跟蹤夕佳曝光夕佳懷孕的事情，最後，你還找了男公關去夕佳的包廂，蘇璐瑤，你真的做了太多，我寧願相信，昨天晚上的事情是報應。”
蘇璐瑤擡頭看着顧廷燁，眼底都是絕望。
是報應嗎？因爲她做了這些事情，因爲她找了男公關去夕佳的包廂，本來應該被上的女人是夕佳，卻變成了她，這算不算是報應？
這樣慘烈的報應。
蘇璐瑤的肩頭抖動，似乎是喘不上氣來的哽咽，緩聲：“顧廷燁，你太殘忍了……”
顧廷燁聽她說。
“我，我只是……想給你留下最後一個不那麼狼狽的印象，可，還是成了這樣，我希望你永遠記得我最好的時候……”蘇璐瑤伏着在桌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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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是最年少的時候，如同百合花一樣的模樣。
百合花會凋謝，可是請忘記掉，忘記掉它最後如何零落，只記得它最好的時候。
“我會找律師幫你。”顧廷燁深吸一口氣。
這樣的場面。
***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