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笑話夕佳身體不好,一眨眼就輪到了自己。
倒在*上,躺下去,就迷迷糊糊的陷入夢鄉里,藥片很有效,頭不痛了,也睡着了,可是夢境沒法控制,夢裡面光怪陸離,好像是萬花筒,沒有邏輯,只有繽紛的色彩,還有一些人,拼湊着亂七八糟的入夢,最後的結果卻很容易記得,是她一個人在黑夜裡,被一個臂膀抱着,陷入安寧,世界都安靜下來。
世界都安靜……
半夜睡醒過來的時候,是被凍醒,胡亂的拽了被子過來蓋上,也沒有多想,頭有些痛,是那種悶痛,痛的在腦子裡,不動就還好,一動,好像腦子就在腦殼裡面跟着晃動,來回牽扯的難過。
恍惚的又有些半夢半醒,這麼一次醒來之後腦子就隱隱作痛,蓋着被子國的嚴嚴實實,想起趙瑞安白天時候好像是吃癟的臉,還有那些憤怒。她怨不得趙瑞安,是她一開始就以爲趙瑞安知道的,原來趙瑞安並沒有想得到,還以爲是個沒牌子的大鑽石什麼暴發戶送的吧?所以才肯答應她。世人都市儈,能怪得了誰?
只是,爲什麼自己就真的沒有一個真心相待的人?
早知道很早就應該收斂收斂,像夕佳那樣柔弱像程小柔那麼活潑好玩都好,不要像了自己,好像個刺蝟,滿身的刺朝着別人,誰會管你內心是不是柔軟呢?又不夠美……
這樣頭痛的時候,還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其實沒多少印象,很早就被爸爸的小三上門給氣壞了,氣的胃出了問題,在她五歲的時候就胃癌過世,印象不太深刻,只記得一樣是鋒利的眉毛,很多見過她母親的人都說,她的眉毛和眼睛跟母親很像。
只是,她比母親還不爭氣,母親嫁了一個不該嫁的*,她做了*的*。
差別巨大。
會不由的痛恨起自己的身份來,*這個字眼,痛恨的要咬牙切齒,迷迷糊糊之中腮幫子好像也痛,是咬牙咬的太緊,自己都沒有察覺,鬆開的時候好累。
怎麼都逃不開,她已經用盡了辦法,以前覺得自己是一陣風,父親不怎麼管她,也沒空管她,她就自己自身自滅似的,覺得自己什麼都可以,什麼都不怕,桀驁的一頭扎到哪裡都能生根發芽,現在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打斷了胳膊和腿,根本什麼都不可以,只在章霖昭的擺弄下苟延殘喘,所謂的尊嚴,所謂的驕傲,在他眼裡又都算是什麼呢?
可能是個笑話,他一向最是看不起她那種沒來由的驕傲,總是要拽她到地獄裡才高興。
一會兒又熱了,伸手去推開被子,反反覆覆幾次,終於是睡着過去。
***
再醒來的時候,覺得是有天長地久那麼久,骨頭節都發酥,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不冷不熱,可是身上蓋着被子嚴嚴實實,手上微涼,擡頭,看見一邊的吊瓶,才猛然的一下子清醒。
坐起來再看,已經是在病房裡,面前有不少儀器,各種顏色的數字和波浪線,還有“滴滴”有規律的聲響,讓人覺得有些恍然。
什麼情況?
怎麼到了這裡的?
四周看過去,不像一般的病房冰冷嚴肅白牆水泥地,地上甚至還鋪着地毯,在醫院這樣的環境下,未免太奢侈,牆壁上的牆紙有很淡的小碎花,看起來溫馨美好,低頭看自己的病*,雖然是白被單,可是是大*,又大又柔軟,右手邊是電子設備,按一下,靠背就上升,再按另一個,靠背就下降,還有大概是類似餐桌之類的,她也沒有想按。
可是,怎麼到的這裡?
腦子裡已經不疼,可是努力回憶也都回憶不起來。
好像是自己發燒了,燒的不輕,後來又怎麼了一點都不記得,看手上,本來包的跟包子似的手已經包的像模像樣,嚴謹而不漏,應該是個手腳利索的護士處理了。
莫非是自己在酒店病房裡面昏倒,所以酒店服務人員送她過來?
難怪後來睡的那麼踏實,原來是昏了……
喬靜言苦笑,自己真是脆弱的不像話,在這種時候,還有空脆弱。
“醒了?頭還難受嗎?量一嚇體溫,不燒了就沒事,等一下量好體溫我去叫醫生過來給你再檢查一下,發燒燒的都昏了,怎麼照顧自己的,還有待會兒讓你朋友給你弄點飯來,清淡一點的,病剛好,餓也不能吃油膩,最好吃粥,記得了嗎?”門口進來一個護士,面無表情卻連珠炮似的說,都不給喬靜言插嘴的餘地。
標準的護士臉孔和表情,談不上冷暖。
“護士,我怎麼到這裡的?”喬靜言忍不住問。
護士聽見她說話露出好像聽見天書一樣的表情來:“怎麼到這裡的?你男朋友送來的啊,暈了兩天了,手上傷口感染髮燒,燒的連日子都不知道了,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都不知道怎麼想,好端端的弄什麼自殘,自己的手上割了是自己疼,還能疼到別人身上去?你好好的吧,我去叫醫生來,應該問題不大了。”
喬靜言看護士有些鄙夷的眼神,是以爲她自己自殘了才弄成這樣發燒入院所以特別的瞧不上她吧?喬靜言低頭看自己的手,包紮的整整齊齊,男朋友送她來的,是趙瑞安嗎?
外面腳步聲響起,醫生推門進來,護士拿着什麼電子設備在她頭上一碰,就已經出來溫度,溫度有些偏低了,三十六度七,還算好。
“已經徹底不燒了,可以準備出院,好好保重身體吧小姑娘,你男朋友對你那麼好,還有什麼想不開,如果需要心理輔導可以去預約一下,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醫生又檢查了一下,才說道,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
醫生還能這樣和顏悅色,真是不多,尤其是看這醫生滿頭銀髮,身後還跟着兩個年級也不算小的大夫一起,應該是個什麼主任醫師之類有些不同尋常的人,喬靜言的態度就格外的好,乖乖說:“謝謝醫生。”
到底也不知道趙瑞安做了什麼,能讓醫生這樣刮目相看,按理說這樣年紀大的醫生在醫院裡面也見過不少生離死別,她昏迷這一場發生了些什麼?自己渾渾噩噩的什麼都不知道。
仔細想也都不記得,自己睡的很踏實的感覺。
“以後愛惜自己啊,有這麼好的男朋友,我就沒見過比他更好的小夥子了,你好好珍惜!”醫生在一張單子上面簽字,給護士遞過去,護士確定了也簽字。
醫生纔出去,留着剛纔那個護士在這裡收拾東西,護士擡頭看她頭頂的吊瓶:“還有半個小時差不多,打完按這個按鈕叫我來拔針。”說着就要走的樣子。
喬靜言忍不住問:“護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護士白她一眼:“你昏的真是嚴重,要不是你男朋友送你進來,哪怕是再晚一點都是大事,幸好沒燒出肺炎來。大半夜的人家哼哧哼哧抱着你來醫院,你不停的翻,說不去,就是不去,也不知道說的是不去哪裡,你男朋友真是好脾氣,哄着說好好好的,後來你不翻了,放你到病房去找醫生檢查,給你量體溫的是我同事,我還在外面,聽我同事說你真是,這邊纔給你量了體溫,那邊就看見你男朋友胳膊上被你咬的血都流出來了,感情你是不煩不鬧騰,咬着人家胳膊不鬆手,什麼深仇大恨啊……你看看你的手,你們這種小年輕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應該再來個三年自然災害、上山下鄉什麼的,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麼是苦!什麼是作!”
最後幾句話咬字咬的頗有些跟趙瑞安同仇敵愾的意思,還狠狠的橫了她一眼。
當她是什麼玩非主流自殘鬧着玩的小青年嗎……
第一次知道,趙瑞安竟然有這種魅力,讓這麼多人自發自動的站到他那一邊去,想來,他在美國的日子可能也是需要跟不少人打交道,都熟練了的,雖然有時候是冷漠勢力一點,也會主動巴結人,可並不是壞。
趙瑞安心地不錯,從小跟她知根知底的高中同學,能壞到哪裡去……
要說道壞,只有一個人襯得起這個字。
喬靜言不想提。
“他人呢?”喬靜言問道。
無論如何,趙瑞安這樣對她,她是要說聲謝謝的,沒想到趙瑞安那天那樣冷漠的就走,還是那樣仔細的一個人,最後關頭還是會來找了她送她去醫院,每個人心裡其實都有一點善念的吧。
自己這樣落魄的時候,不指望其他,有人幫她她就覺得是真的好。
護士一臉也是納悶的樣子說:“說的也是,怎麼不見人了,你昏迷的時候他都不走,一直等着,你醒了人倒是不見了,怪事。”說完又說:“可能休息一下吧,你可是昏了兩天,誰都撐不住。”
言談舉止都是體諒,如果不是護士年紀已經四十多歲應該孩子都不小,喬靜言真覺得,是不是護士大人看上趙瑞安了,自己倒是有些窘,趙瑞安的魅力真的假的?
想到趙瑞安的臉孔,真不覺得如何,或者可能海外金龜有些別的出彩的地方?她沒有相處太久所以看不清楚。
*出去,喬靜言一個人靜靜的坐着在*上,往後面靠一點,剛剛大病初癒她也覺得累,靠着忍不住閉上眼,這裡的*鋪還真的是柔軟舒服,閉了眼不由得又睡過去。
等到醒了,找到趙瑞安,一定謝謝他。
在這樣的時候,謝謝還有一個人知道關心她,沒有讓她一個人死在酒店房間裡。
這樣的一份感情,在她這樣脆弱的時候,彌足珍貴。
***
外面門上的玻璃窗上面,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看進來,帶着一點審視的意味,貌似漫不經心可是深深的盯過來,目光落在喬靜言的臉上面,看着她靠坐在病*邊上,眼底似乎是有些不理解。
“別看了,再看十次也都看不出來哪裡好,老大是腦袋懵了,不然怎麼會爲了這麼個女人折騰,大老遠叫你來,就爲了給這女人包一下手上那點指甲痕,真行,枉費你推了那麼多事情千里迢迢,有這種空兒不如去夜店,這種層級的妞兒,一抓一大把,還都個個積極主動,誰沒事給自己找罪受啊!聽說老大養着她都五年了,也沒養熟,還天天折騰呢,這麼下去老大什麼時候能回意大利,真讓人頭疼……”雷遠君靠着牆上,手裡捏着煙,擡頭好像看不見牆壁上的“禁止吸菸”一樣,吐一個菸圈。
棱角分明的臉上,有些剛毅的感覺,明明是長相也沒什麼突出的,放在尋常人羣裡面很容易就找不到,可是這樣穿着一件灰色襯衫襯的臉色也有些冷峻,站在那裡就好像有不一樣的氣質,脣角有些冷淡,似乎對這一切非常不滿。
不光是他不滿,幫裡的人沒有誰滿意的,可是都不敢說,老大也不是不知道他們的不滿,只是刻意忽略,誰還敢在章霖昭面前這麼挑事的說讓他早點回去的話。
這些年章霖昭在s市,遙控意大利那邊的事情,倒是也沒什麼大問題,一切還都在正軌上面,讓他們更加沒話好說。
只是……
“老大之前賠的那一大筆錢,就生生的給歐盟罰了,什麼環保不環保的,有兄弟就不滿意,我們自己弄的泄露坑人,最後自己又跳出來認栽,弄的這麼大的損失,老大也不知道怎麼想。那邊愛德華那個老謀深算的,不知道又打什麼主意,還有他那個女兒,天天跟我打聽老大在s市哪裡,做什麼,嘖嘖……”雷遠君想着似乎都咬牙,不由得搖搖頭:“真是麻煩。女人啊,就是馬蜂窩。”
他在這邊絮叨,那邊任飛揚卻是看得仔細,半天才收回了目光看旁邊的雷遠君,頗白希的皮膚襯着斜睨的丹鳳眼,看上去妖冶細緻,真不輸女人,看了半天終於是挑眉一笑:“雷四,這次我可不站在你這一邊,人都說越是刺手的玫瑰越有挑戰性,老大可能就是喜歡這個調調,而且我看這個玫瑰花挺有意思,氣性也真大,我給她包紮,她手上的傷可都是自己指甲掐的,跟老大一起得氣成什麼樣了。”
氣性大,靠在牆邊坐着的時候看起來又挺溫柔,總的來說光是看表面,真是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是個尋常又不尋常的女人。
“當然有意思,能沒意思嗎?她發燒老大急的叫你來給處理傷口,自己守着兩天兩夜沒閤眼,她剛醒老大就跟躲瘟疫似的躲出去不敢讓她看見,這都是什麼怪事?我寧願讓我出去做任務,也受不了這些!唧唧歪歪,折騰自己。”雷遠君語調尖酸,跟他那張冷漠的臉孔真不配。
“我挺高興,整天給那些快死的人切胳膊切腿早都煩了,給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爆炸傷口多愉快啊。”任飛揚口氣也有些調侃,不知道說的是真是假。
堂堂世界第一外科手術醫師,說的輕鬆。
雷遠君聽了笑,拍一把任飛揚的胳膊:“走了走了!看兩眼就行了,看得多了也不是你的,還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人孩子都生了。”
章樂樂安安穩穩的在章宅裡,光是保姆就有四個,人人都看得出章霖昭是多喜歡樂樂,就差沒放下一切差事圍着樂樂團團轉,不過也說不準,按着這個*愛的程度,等過兩年樂樂能言語了,老大可能就真放下一切給樂樂當馬騎去了。
任飛揚最後看一眼,還是忍不住的隔着玻璃窗戶看進去一眼。
房間裡的喬靜言,臉上有明亮的陽光,被照耀着,皮膚有些明黃的光暈,微微閉着眼,看上去安寧平和。
就好像是一個讓人覺得無害的小綿羊,那樣的讓人卸下防備。
這樣的一個女孩子,能有多兇悍?任飛揚想不明白,依然記得回來的第一天看見她手心裡的傷口,包紮的太差才讓傷口感染,可真不到要他來親自處理的地步,相信s市任何一個專業一點的護士都能料理,旁邊章霖昭的臉色幾乎是陰霾,可掩藏不住眼底的焦急,似乎已經是沒辦法掩飾,呼吸機心跳儀都一應俱全,根本是緊張她到了心坎裡。
印象裡,章霖昭是那種泰山崩於前都能挑眉讓給挖開一條路的人,冷漠和幹練是老大的形容詞,能讓老大這樣緊張的女人,相處下去,會是什麼樣子?
***
手上微微的一緊,手背上蓋着的被子被掀開的動靜一下子把她從迷濛中驚醒過來,驀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麼,就覺得手上被人一拉,膠帶被撕開的牽扯感,手背上微微的痛,已經被人壓住。
稍微回神一點,看清楚眼前的人,喬靜言坐在*上也不由得一下子退後,退到自己在*上能退到的最大距離去,背都貼着*頭的欄杆,看着眼前的男人冷聲:“你做什麼!”
一醒來就看見他,簡直是最恐怖的事情。
安穩平靜的生活還沒超過五分鐘,就又被打破,只要牽扯到這個人,她就會很慘。
章霖昭站在她面前,手裡還揪着針頭,沒多說什麼,只丟了手上捏着的針頭,說:“按着,有些回血。”
喬靜言看自己手背上,驀地拔了針,是有一滴血珠滲出來,旁邊還沾着一小塊棉球和膠布,自己隨便的按上去,按住,擡頭,卻是更警惕的看着章霖昭,眼底都是冰冷的疏離。
這是一場對抗,他們之間長達五年的對抗,五年裡,無時無刻不再繼續,他緊逼,她退讓,退讓到無路可退,她只能是面對,用自己的方式。
雖然大多數時候,她只能選擇順從,在他的威脅下面,輸的潰不成軍。
可還是會忍不住的就敵對起來,至少可以瞪視着他吧。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的章霖昭有些沉默,雖然還是一樣的看上去就令人不寒而慄的氣場,可有些不一樣了,好像沒什麼精神,也沒有想要跟她較真,眉眼中都帶着疲憊和倦怠,一向是最看重乾淨整潔到有些潔癖的男人,竟然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襯衫也沒有平日裡那麼好像是櫥窗裡的展覽品一樣的整潔,有幾條皺褶橫着。
他是從什麼地方跑來醫院的,怎麼會這麼打扮?
***
奇奇說,這個番外很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