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的風聲,好像能將人吹到天空去,對面的人終於說話:“我以爲你再說我,聽見最後才知道是別人,夕佳,你還好嗎?”
夕佳聽出來,是何明陽。
夕佳呼出一口氣,心微微的放鬆下來,不是顧廷麟打來的讓她覺得輕鬆的多,至少不是顧廷麟,她現在也覺出那種焦頭爛額的氣息。
“明陽,我還好,是有些累了,不知道怎麼弄得就成了這麼複雜,真是……”夕佳說道。
面對何明陽,她常常都能說出自己心裡想的話,不需要隱瞞,因爲知道,何明陽都會接受,他都能包容。
說完,好像想到什麼,問:“明陽,你在哪裡?”
那邊那麼大的風,很容易讓人想到一個地方,隱隱約約的覺得就是那裡,旁邊有巨大的聲響。
果然,何明陽說:“機場,我剛下飛機給你打電話。”
那種巨大而遙遠的聲響,是風還有不知道多遠的距離之外飛機起落的聲響,聽着就覺得似乎耳邊的頭髮就已經獵獵的向後飄散,只是何明陽怎麼又回來了?她不願意做猜想,總怕是因爲她。
“顧家出這麼大的事,我回來看你好不好?可能有需要我的時候。”何明陽那邊的聲音輕描淡寫。
夕佳點頭“嗯”了一聲,停一下,趴着在沙發上說:“沒事,明陽,我沒事。”
對面卻是又沉默了,一下子的安靜,好像是上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的靜謐,何明陽的話語飄散過來:“怎麼會沒事?顧廷燁有事,你怎麼能沒事?這次的事情很麻煩,誰都沒有辦法,最近顧氏的股價跌成什麼樣子,他能有什麼辦法應對?夕佳,你怎麼辦?”
怎麼辦?
夕佳沒有想過怎麼辦,好像一切都是在突然之間發生,突然之間搖搖欲墜,雖然還沒有崩塌,可是從旁人的眼光裡面她也看得出,法院的判決出來,一切都會改變,好像所有人都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是等着,其實都是等着,等最後的一擊。
如果小叔一無所有了,她也都還是會愛他,她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愛他,那種感情已經深入骨髓,如果說當初的何明陽沒能改變這感情的一絲一毫,那麼現在也沒有人能改變,一丁點都不會。
可是顧廷麟又怎麼會輕易的放手,怎麼會輕易的放過小叔和李婉婷?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上一次在醫院就已經看到了,顧廷麟是想讓小叔和李婉婷死!
“夕佳,你父親的性格你應該更知道,他以前能下手,以後就更不會放過顧廷燁,到時候你怎麼辦?你父親給你打電話了?說了什麼?”何明陽問。
夕佳大概的講了一下。
何明陽聽了,說:“夕佳,你父親真是從來都沒變過。”
夕佳心裡有些疼,真的是從來都沒變過,也從來都沒有關心和愛護過她一點點。
何明陽說:“夕佳,真的,如果顧家真的出事,你怎麼辦?”
夕佳聽得一愣,說:“我怎麼辦?”
“如果真的發生了,顧廷燁會一無所有,什麼都沒了,還會有生命危險,你還要跟他在一起嗎?”何明陽的聲音好像是從遠古的時空穿越過來,帶着飄渺:“到時候你也會受傷,你父親並不會因爲是你就手下留情。”
“我不會離開。”夕佳認真的說。
她是真的這樣想,不可能因爲小叔有錢或者沒錢就離開,絕對不會。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夕佳,事情比你想的要複雜,顧廷燁是一個多驕傲的人,忽然從那樣高的地方*下來,他的驕傲他的自尊都會摔碎,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你父親有所忌憚不除掉顧廷燁,顧廷燁能不能經受起自己心裡的那道坎都很難說,何家出過事,我很清楚那是什麼感覺,到時候的你怎麼面對?你要在他身邊,他怎麼留你在他身邊,一個男人沒辦法給自己的女人最好的生活的時候,不是你留下不留下的問題。”何明陽緩緩的說。
夕佳驀地有些驚醒,聽着這些句子,才反應過來。
小叔這些天在做什麼?壓力太大?每天很晚纔回來。
還有夫人白天說的那句:廷燁能有你真的太好。
夫人當時的眼神,是那樣深沉的模樣,她只當做是因爲阿福的事情沒有多想,現在才覺得,原來不是那麼簡單,其實是一個問句,也是一個期許,希望她能留在顧廷燁身邊。
原來當她還在想着能做什麼,能怎麼辦的時候,他們已經都想到那樣遠而實際的地方。
眼淚一下子落下來,想到顧廷燁,她就忽然的想哭,他是不是已經開始避開她?
當年何家的時候,她還有最後的一絲希望,那時候也已經很苦,她還記得何明陽爲了一個小單子去一家小公司跟總經理的一個助理談了一個多小時,她在外面等着,秘書說着風涼話,那時候她還跟人打了一架。
那時候心裡堵的幾乎是沒辦法,有千斤的重石壓下來。
平常覺得沒那麼大所謂的金錢,在那一刻發現竟然是那樣的重要,重要到死死的壓着心口,重要到忽然間一切所擁有的可能一夕之間都會沒了……
日日夜夜的惶恐不安。
那時候的何明陽*之間長大了太多,從此再也不出去亂玩,那個時候的她何嘗也不是*之間知道了真的大人的世界發愁的滋味,從那個只懂得愛情只看得見小叔的人,變成了窺探成人世界法則的她。
想着,會惶恐。
可是即使是那時候的場景再現,小叔那樣辛苦,都已經是最好的結局,還沒有加上顧廷麟的報復如影隨形,大概到時候別說是談生意,就算是想要安生度日都不可能。
“夕佳?”何明陽叫她,把她從思緒裡面拉出來。
“我在,我想事情,明陽你真是不一樣了,你想的好多,讓你一說我才覺得好像真的是這樣,我還都不知道。”夕佳聲音裡帶着愁,看外面天色,好像天都灰掉,眼前的一切都鍍上了晦暗,連呼吸都那樣累。
“不。”何明陽聲音平靜卻又沉穩:“不是我不一樣了,是這些我都經歷過,我知道一個男人這時候會想些什麼。”
夕佳閉了眼,眼淚落下來。
“會想些什麼?”夕佳極力的壓抑了聲音裡的哭腔,故作平定的問。
眼淚早已經肆虐,不知道爲了何明陽還是爲了小叔,還是此刻天都灰了的壓抑讓她沒有辦法。
太多太多複雜的糾結在一起,太多。
“會想,如果有更好的天空,我一定放你走,如果沒有更好的,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幸福,會想,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到了,我一無所有,要用什麼留住你,憑什麼留住你,放開太痛,不放開又不能,那就最後痛也都痛着自己忍着不告訴任何人,只要你還好。只要你還好就比什麼都好,當給不起你,就放你走……”何明陽說。
夕佳沉默下去,半天止住了眼淚,問:“就沒想過,我也可以洗手作羹湯,過簡單人的生活?”
她沒有什麼放不下的,沒有名牌包包那就沒有好了,雖然沒有嘗試過,可是願意試一試。
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幸福快樂,想着的時候心裡還是茫然,住一所小房子,沒有了豪門的冷漠,會不會變成了婆媳之間醫藥費之間的掙扎,阿福的醫藥費還要繼續,總不能讓何明陽給她,顧廷麟不放過他們她要發愁,顧廷麟放過他們,她一樣要發愁。
之前都沒有想過這些,現在聽了何明陽說,才覺得自己竟然真的什麼都沒想,太傻太傻。
“沒有哪個男人認爲自己喜歡的女人應該洗手作羹湯,都只想把最好的東西給她,讓她一生都幸福平安。”何明陽說。
夕佳握着電話,抱住旁邊的抱枕:“明陽,謝謝你,謝謝你這樣對我。”
說着,聲音壓不住哽咽。
何明陽那邊也沉默下來,半天才說:“別謝我,我有私心,我想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再拉你回來,你已經給了答案了,夕佳,你要是覺得辛苦,都可以來找我,我能給你的也都不多了。等我有了別的喜歡的女人,我就會把你忘掉,忘不掉也忘掉。”
即使是跟骨髓相連,即使根本不可能……
這樣多年都沒有遇到一個人,可以替代了她,這樣多年,再也沒有遇見過一個女孩子,可以這樣的吸引了他的目光,她像個孩子,倔強堅持,也像個孩子,固執的守着最初。
他愛她這一點,卻也無能爲力在這一點。
“好。”夕佳點頭答應下來。
雖然也明知道,不會去找何明陽,因爲沒有一個可以讓自己接受的身份。
未來的生活,可能會如同泰山一樣的壓在她的肩膀上面,她可能承受不了,可是沒有退路,這樣實際而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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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的生活?夕佳,你別想了,你絕對受不了!首先你要找一份工作吧!你去哪裡呢?你的身份擺在那裡怎麼找工作?還有租房子,還有資本家噁心的嘴臉!買衣服只能買便宜的,吃東西都是地溝油,不過你會做飯會好一點,中午要自己帶便當,晚上才從公司回家,同事都是小心眼和勢利眼,特別可怕!”程小柔一聽說她問普通人的生活,立刻連珠炮一樣的開火。
尤其是說同事都是小心眼和勢利眼的這一段,格外的咬牙切齒,還有資本家的嘴臉,那幾個字恨不能咬碎了牙齦。
“夕佳你是因爲你小叔的事情嗎?沒事沒事,你想太多了,我覺得你小叔就算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是讓你去工作賺錢養家的地步,不會的,我想到了!你可以做高級助理,你本來就對上流社會懂的多,現在很多暴發戶都要這樣的人教禮儀什麼的,很吃香,工作也不累,只用陪着小姐們參加宴會什麼的!反正你別想太多了,你就算上班也不可能跟普通上班族一樣!”程小柔大概是回味過來自己說錯話了,趕忙改變了語調和態度,又開始安撫。
夕佳只是點點頭,程小柔看她的樣子,伸手拉她:“沒事,還有我呢,陸明餓不着我也就餓不着你。”
夕佳眼底有些思慮。
陸明是律師,又是最出名的律師,受到顧廷麟的影響小一點,可是不代表沒影響,而且她怎麼可能一直靠着程小柔?找一份工作看來是迫在眉睫的了。
一旦如何,她至少要有收入。
再怎麼樣,不可能停了阿福的重症監護室……
眉宇之間又有些愁,真的沒想過,放在一個月前怎麼都想不到的,自己竟然要爲了錢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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