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再動,我放你走。”章霖昭重複一遍。
時間這樣靜止在這一秒,只一瞬間的停,喬靜言頓了一下,說:“你又有什麼算計?”
直覺就是他又在算計什麼,一切都是他的算計,然而他不說話,只是摟着,似乎是沉睡,她試圖去晃醒他,他卻是再也不說話。
越發的安靜下來,她側頭,看得見他,目光微微的有些光亮,並沒有睡着,看着她,四目交接,他低聲:“睡吧,明天早上我們再談。”
他先合了眼,她卻怎麼都不能,不可能睡得着,腦子裡有些亂。
***
醒來的時候,恍若夢境,是真的像是夢境,她起身,手上沒有綁縛,章霖昭在房間那邊的餐桌上面喝咖啡,早上的陽光有些溫暖的照進來,好像是從前的某一個片段。
“過來吃早飯。”章霖昭開口。
她卻是警惕,問:“你要怎麼樣?”
“我放你走,你聽話,過來吃早飯,等一下我們再談。”章霖昭說。
喬靜言只是坐在*上,沒有動,外面李管家推門進來,看見喬靜言,讓人拿了桌子進來,橫着在*上,放了粥在上面。
“喬小姐吃一點,先生在外面準備了車子,您隨時可以出去,護照都準備好了,您就吃一點。”李管家努力的勸說。
喬靜言看一眼對面的章霖昭,不吃任何一口,章霖昭終於是站起身,先走出去,關了房門,李管家留着在房間裡,喬靜言纔是去拿了勺子,吃一點東西,再出門,章霖昭已經是在樓下客廳裡,沙發上是樂樂,章霖昭在一邊坐着,伸手去逗着,聽見腳步聲,他擡頭起來,看她從樓上下來。
“樂樂你不能帶走,這是協議,這是我能給你的。”章霖昭指了一下旁邊的律師,律師拿了文件過來。
喬靜言看一眼,是護照,還有不動產,還有就是現金的卡,和一些基本的東西。
箱子放在地上。
“也沒什麼會是你想要的,我讓李管家收拾了一些,你可以帶走。”章霖昭開口說。
喬靜言過去抱了樂樂。
忽然就覺得耳邊有什麼一動,擡頭,他的手就在她的臉邊上,似乎是想要去撫她的發,她猛然避開。
他於是也沒什麼說,只是轉了眼過去。
她放下樂樂,站起來:“章霖昭,你現在是什麼意思?你讓我走,給我護照給我所有的東西,我都不需要,你用這樣的手段想怎麼樣?”
章霖昭不說話,旁邊律師拿了文件過來給喬靜言。
“喬小姐,您籤一下字,美國那邊的不動產就過戶到您名下。”
喬靜言看一眼,伸手簽字。
拎了箱子,轉身就往外走。
“你捨得樂樂?”章霖昭在後面忽然的開口問。
喬靜言搖頭:“捨不得,你也不會給我,章霖昭,如果你是真的給我自由放我走,那就永遠的放我走,別再找我回來,我後悔生了樂樂,我後悔跟你的聯繫,看見樂樂就會想到你,我真寧願沒有看見。”
章霖昭眼底一下子的暗淡,只說:“你可以走了。”
喬靜言最後看一眼樂樂,拖着箱子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一眼,仍然是有些不信,竟然是真的就放她走?
李管家追着過來:“喬小姐,車子在那邊,我帶你過去。”
她看見章霖昭靜靜的坐在沙發上,一眼都沒有看過來,甚至是忽然的起身,往樓上過去。
她跟着李管家出門,車子停着在門口,一切都準備妥當。
“喬小姐,以後常常回來看樂樂,先生雖然不說,可是很捨不得你,其實不是挺好的嗎,怎麼就弄成了這樣,先生也是嘴硬心軟,喬小姐,別生氣太久。”李管家說。
還以爲是以前一樣的吵架。
就連她,也沒有覺得自己會不再回來。
何況是李管家,每一次走,都會最後又回來這裡。
車子開出去,二樓的地方,有人在書房裡面看着她的車子開出門。
***
“章先生,喬小姐在s市的酒店住下,買了白百合,去了墓地,祭拜了一個小時,才離開……”
“章先生,喬小姐一共訂了三天的房間,並且已經通過酒店預訂了三天後飛往洛杉磯的機票。”
“章先生,喬小姐在酒店醫務室開了一些幫助睡眠的藥物……”
……
章霖昭在房間裡,沙發上面,聽電話裡面的彙報。
最後一條,她又有些失眠。
面前的房間,是他的,也是他們一起的。
曾經一起度過過最美好的時光,可也最慘烈,可能是她最想要抹掉的那一部分。
帶了白百合去墓地,祭拜的人一定是何明陽了,他也去過,不過是去看了她母親的墓地,照片上面歲月靜好,有些像是喬靜言的模樣,很像的。
電話那邊又響,他接起來,對面說:“章先生,喬小姐扔了一些東西,是一些衣服,還有一條黑白色的絲巾,還有……”
他靜靜的等着那邊回答,那邊說:“還有一個盒子,裡面是戒指。”
是他送的,他最後給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專門的放了進去,黑色的絲絨小盒子,忍不住的就放進去,好像是放進去最重要的東西,曾經是用來給她的,就想給她帶走。
然而,她扔了。
曾有一點私心想,會不會不扔,會不會留着……
可到底是扔了。
還有絲巾,是他買給她的,黑白色,渲染的條紋,大朵大朵的絢爛,第一次看見就很容易想到她,跟她一樣的讓人無法去琢磨,黑白分明的熾烈。
站起來,過去*邊,似乎還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可是已經那麼遠。
自己親手推開的這一切。
“老大!開門!開開門!”外面雷遠君的聲音傳進來,一下下的拍着在門上,他沒有理會任何一句,最後門是被撞開,雷遠君進來,滿臉的焦急,在看見他的一刻終於是放心下來。
“老大,還有事情等着您處理,老大既然能放了喬小姐,也應該知道,這樣永遠也放不下,不如從此就不再聯絡。”雷遠君說。
他擡頭去看雷遠君,雷遠君身後還有阿林,還有別的人,可好像一個都看不進他的眼裡。
“雷遠君,我連一個人都留不住,我還能做什麼?竟然連一個人都留不住。”章霖昭的聲音沉的可以。
雷遠君過來一步:“只要人還在,總有機會,現在意大利那邊已經出了這麼大的問題,等意大利的事情解決好,該不會斷的,總是不會。”
***
“跟丟了?一個活人你也能給跟丟了?現在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是不頂着,老大好不容易振作一點在裡面商議要事,誰要是給我在這時候添亂,我就讓他一輩子不痛快!就這樣,別跟老大多說一句,聽見沒有!”雷遠君幾乎是吼的。
掛了電話,才匆匆的趕往會議室。
視頻會議正在進行,章霖昭這幾天似乎是工作成癮一樣的,處理一切事務,對愛德華家族的事情刻意的迴避,雷霆手段力挽狂瀾。
只是沒想過,怎麼就能把人跟丟了。
說是喬靜言坐機場大巴去機場,下大巴的時候他們才發現,人根本沒上車,回去酒店,卻說是已經退房了沒錯,怎麼都找不到人,房間裡面找到銀行卡,還有美國那棟房子的合同,只是沒了護照。
進門,章霖昭剛結束一個會議,回頭看見他進來,他快步過去說:“索菲亞小姐已經飛來s市,要一個交代,老大,不能不給一個迴應,這次的事情,的確是不公,索菲亞小姐顏面無光。”
章霖昭卻只是過去窗戶前面,拉開一點,問:“她的飛機起飛了嗎?”
然而這一個“她”字,卻是換了人。
雷遠君回答:“喬小姐訂的班機已經起飛。”
算是個含混的回答。
“我想去送她,可是不敢,不知道會怎麼樣,真的是不知道,等過一個月,她消氣一點,我去美國找她。”章霖昭說。
雷遠君沒敢回答,沉默着在一邊。
***
“雷遠君!你也要死是不是!任飛揚要死,你也要,她不見了這樣大的事情,你敢瞞下來!你竟然敢!”章霖昭甩手把文件都摔在雷遠君臉上,已經是氣急。
知道今天他都處理好一切,終於是處理好,打算飛去美國,雷遠君才說,竟然沒了喬靜言的消息。
竟然就這麼沒了!
整個s市翻遍,航班都查過了沒有,出入境,連同是所有可能的意外,還有酒店登記,什麼都沒有,她到底是如何了,去了哪裡,是不是出了危險,他竟然是一無所知……
一個月後,他竟然才知道,每次給他寄過來的那些照片,爲什麼朦朧而模糊,竟然都是合成!
雷遠君是要反了天了!
雷遠君單膝跪下在地上,似乎也是無能爲力,頭也不擡:“過去一個月,我動用了所有勢力到處找過了,完全找不到,如果是綁架也應該要有消息,一個月過去,她應該不是有危險,只是……”
章霖昭恨聲:“只是什麼?”
雷遠君看他一眼,才說:“只是要避開您。”
章霖昭對他一直是更像是兄弟,他也從不曾在章霖昭面前如此的跪下,可是這一次,真的也出乎他的意料,竟然就是找不到,怎麼都找不到,本來以爲不過是幾天的功夫就能處理好的,一個女人能逃到哪裡去,沒想到日復一日,沒有任何消息。
“避開我……”章霖昭的聲音似乎是沉澱在遙遠的地方。
是的,她只是要避開他。
如同是避開瘟疫。
“老大,看在樂樂的份上,一定要振作,樂樂現在只有您,外面虎狼環飼,如果老大不能處理好,樂樂就如同年幼時的您和悠悠一樣,希望老大以樂樂爲重,我繼續派人手加緊找,一定能找人出來!”雷遠君一字字,看着章霖昭。
生怕是章霖昭最後會忽然的就又回到頹廢的時候。
“雷遠君,你是要逼我,逼的步步爲營,你真是好!真是好!”章霖昭怒極,揚手手上已經是握了槍,對着雷遠君。
外面門卻是開,是保姆抱着樂樂進門,看見這樣的場景,嚇的也是一下子就癱倒。
樂樂被抱的太緊,哭叫起來,保姆急忙的叫:“是雷先生說您要小小姐過來玩,我才抱來的,跟我無關無關啊……”
章霖昭終於是收了槍,過去抱了樂樂。
“滾!都給我滾出去!”章霖昭大聲。
***
七年後……
“柏樹哥哥!爲什麼我要去上學你不用?不公平!媽咪,不公平,柏樹哥哥不去,我也不去!他比我還大半個月!”小小的女童聲音奶聲奶氣的抗議。
夕佳聽了笑,伸手拍一下顧囡囡的腦袋:“乖了,去學校有很多很多小朋友跟你一起玩遊戲。”
顧囡囡撇嘴:“我有柏樹哥哥就夠了,不用別的小朋友。”
顧廷燁從外面進來,伸手抱了顧囡囡:“有柏樹哥哥都不要爹地了?下次爹地出去騎馬只帶你媽咪,不帶你。”
夕佳聽了更是笑:“你這麼大一個人,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麼,還爭風吃醋。”
顧囡囡下來地上,自己先走,回頭看一眼自己爹地媽咪親吻的樣子,吐下舌頭,去後院找了喬柏,拉了不由分說就拽着去車上,讓司機送他們去商場。
“柏樹哥哥你得幫我,有個很討厭的女人她跟我搶同一個米妮!我們約好了,要比誰的男朋友更帥!”顧囡囡在車上說了自己的目的,聽的前面司機臉一皺。
喬柏臉也是一皺,只說:“你們這些小女孩的東西,我沒興趣。”
可是手被顧囡囡抓着,好像一塊橡皮膏藥一樣的粘着,死命的拽去了商場裡,司機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着,生怕是走丟,顧廷燁太疼顧囡囡,幾乎就是慣着無法無天。
小孩子之間的戰爭,一樣的火藥味十足!
***
“她怎麼了?”章霖昭一進家裡的門,就聽見撕心裂肺的哭聲,嚎啕的全家沒有一個角落能不被聽見。
李管家搓着手,有些無奈的表情,說:“本來下午是陪着小小姐去買一個米妮,後來小孩子吵架,也沒有太當做一回事,是跟顧家的小千金一起,後來是比賽,不知道比了什麼,小小姐回來就大哭,說失戀了分手什麼的。”
章霖昭沉了眉目,上樓,開了房門。
本來正在嚎啕大哭的章樂樂在章霖昭開門的一刻,哭聲一下子就停住,擡頭看一眼章霖昭,憋着不出聲。
臉上還眼淚模糊的樣子。
章霖昭過去,在*邊坐下,沉聲:“怎麼回事?”
章樂樂擡起頭:“我和那個女孩子比誰的男朋友更帥,我輸了,她男朋友好帥好帥,我的輸了,我就分手了。”
章霖昭想一下,說:“顧家的千金?”
以前喬靜言關係最好的那個顧夕佳的女兒……
章樂樂點點頭。
章霖昭又說:“在哪裡摔倒,就在哪裡站起來,除非你的心能放得下,不然就去非贏不可,爹地可以怎麼幫你?我章霖昭的女兒,不能隨便哭,聽到沒有?”
章樂樂點頭,又撇嘴:“她男朋友好帥,我肯定輸了,我沒辦法。爹地,你幫我查她那個男朋友的資料好不好?下次我要贏,我一定要贏,我看看那個男孩子有沒有兄弟什麼的,可能也很帥……”
章霖昭答應:“好,什麼男孩子這麼帥,我的寶貝女兒,喜歡的我一定給你。”
章樂樂始終跟章霖昭保持一點距離,也許是因爲章霖昭身上那種濃的化不開的森冷,讓人沒辦法太過接近,哪怕是最親密的人,都自然而然的推拒到千里之外。
“其實,跟爹地你很像……”章樂樂說:“名字叫喬柏,爹地幫我查他。”
章霖昭的眸子一重。
喬柏……
怎麼會姓喬?
***
什麼都查不到,章霖昭在辦公室裡,下面人交上來的檔案竟然是空的,什麼都查不到的一個小男孩。
翻查只能查到是顧囡囡的朋友,偶爾會跟顧囡囡一起逛街出去玩,可是沒有學籍證明,沒有身份證明,按照身份來說,s市根本沒有一個叫做喬柏的人。
心裡有一絲的疑惑,可是不敢想,想的太多,會有太多事情翻涌而出,七年的時間,他幾乎是要覺得過了一生那麼漫長,他花了很多很多時間處理好了一切,以爲這樣可以空下來總能找到她,一直在s市,想着總可以找得到,可是時間一分分的過去,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去忘記尚且不能。
有的人永遠沉浸在記憶裡面,類似於折磨。
***
“顧囡囡!我比你大一年級!下午讓你男朋友到學校門口,我們再比!”章樂樂專程從二年級跑去一年級教室,認真的宣戰。
這樣宣戰的結果就是,顧囡囡拖着喬柏到學校門口,章樂樂身邊卻沒有帥哥小男生,只有一個陰沉沉的大叔。
“章樂樂!這是你男朋友?你男朋友是個大叔?長得好帥啊!”顧囡囡絲毫沒有節操,看見一邊的章霖昭兩眼冒金光。
自己爹地就長得很帥了,面前這個大叔更帥,而且冷冰冰的,對人代搭不理的模樣,不想爹地,天天跟媽咪膩歪的她都覺得受不了了!
喬柏在一邊,冷眼看着這一切,說:“比完了,我輸了,我可以走了吧?”
章霖昭的目光卻是鎖着在喬柏身上,這個小男孩的眉眼,那樣的熟悉,熟悉的眼睛的弧度,熟悉的眉峰,連同眼底的那一點清澈和倨傲,真的會是她的兒子?
“你媽媽叫什麼名字?”章霖昭驟然的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