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按照老爺當初的話語就是應該爛在心中,死都不要提起,也不讓任何人知道。
只是,二老爺對他有恩,在年輕時,曾是二老爺救了他,救了他全家!
所以,他可以瞞着任何人,卻瞞不了二老爺,因爲良心難安,如果沒有二老爺,就沒有現在的他!
“那麼,十多年前到底是怎麼回事?”蘇振宇的聲線再也不能保持平靜。
“那天我記得異常清楚,還下着漂泊大雨,老爺抱着夫人回來時,夫人渾身上下都是鮮血,老爺讓我去請醫生,但是檢查過後也得出了結果,夫人有了身孕,正好一週,而夫人正好和二老爺私奔了二十天,所以孩子根本不可能是老爺的……”
微微喘息一口氣,陳管家的話語稍頓;“然後,老爺讓醫生把孩子打掉。”
蘇振宇的瞳孔又緊縮了一些,身子繃得異常緊,就連鼻息間的呼吸都是屏住的。
“夫人正好在此時醒了過來,將老爺的話聽得一字不差,夫人心中自然瞭解老爺是什麼樣的人,爲了讓老爺打消這個念頭,夫人以死相逼,說如果孩子有一天沒了,那麼她的死期也就到了,反正她根本也就不想活了,老爺妥協了。”
蘇振宇沒有言語,藍姬的性子他又怎麼可能會不瞭解?
雖然藍姬的性子婉約,就猶如清泉中盛開的那抹青蓮,淡淡的,散發着清香的餘味,外表嬌柔,實則剛強。
只要她說出口的話,就絕對沒有迴旋的餘地,說到做到!
“懷胎十月,夫人在生孩子時難產,孩子的確是生出來了,只是夫人再也沒有醒來過……”陳管家的聲音很輕,很傷感。
心疼痛的就像是撕裂,蘇振宇雙手抱頭,緩緩地坐在沙發上,神色異常痛苦。
他始終沒有想到的是,藍姬竟然會是因爲這樣的原因而死,難產而死……
他對不起她,真的很對不起她……
“其實,當初在醫院生產時,醫生讓老爺填單子,問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老爺自然選的是保大人,只是最終夫人都沒有保住。”陳管家回憶着當時的情景;“也能看得出來,夫人全部的支撐都是肚子中的孩子,那段時間她的身體很虛弱,手術時大出血,她肯定是使出全身力氣保住孩子……”
有些話他並沒有說出口,夫人那段時間給他的感覺就是硬在撐着,爲了肚子中的孩子硬撐着。
她像是已經喪失了活下去的**,他想,如果不是那個孩子來得正好及時,夫人肯定早都已經去了。
她完全是因爲孩子才撐了下來,完全是因爲肚子中的那個孩子,當女人身爲母親時,孩子便是她所有的重心,她可以爲孩子付出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許久後,蘇振宇才緩緩地找到自己的聲音,乾澀而無比的沙啞;“那個孩子呢?”
“孩子就是五少爺,裴亦霜,五少爺今年正好十歲,他就是夫人和二老爺的親生孩子……”陳管家一字一句地道。
現在將整件事說出來後,他覺得壓在心上的那塊石頭終於消失了,整個人變的輕鬆而自在。
當初,他在醫院九死一生,沒有醫藥費挽回這條命,是二老爺救回了他!
“裴亦霜?”蘇振宇緩緩地呢喃着,想到了在清川時看到的那個小傢伙。
當時,他就覺得那個小傢伙和莫挽有幾分相似,但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會是他的孩子,是他和藍姬的孩子!
“是的,就是五少爺,他很乖巧很懂事,裴宅所有人都喜歡他,關於他的身世,不曾有任何人知道。”
似是想到了什麼,陳管家又道;“還有一件事不知道二老爺知不知道,是關於二夫人的。”
“楚欣穎?”蘇振宇皺起眉頭;“她的什麼事?”
“二十三年前,二老爺不是給二夫人留下離婚協議書後,就和夫人一道去了美國辦公務。”
這句話兩人都沒有戳破,心中都如明鏡,當初所謂的一起去美國辦公務只是藉口而已,真實的背後是兩人去約會了。
“然後,二夫人就回到裴宅找老爺大鬧,並且當着老爺的面將那份離婚協議書撕碎,表示自己死活不肯離婚,而老爺同樣也收到了夫人的離婚協議,他心中怒氣本就旺盛,打算直接去美國將夫人帶回來的,二夫人這又一鬧,讓老爺整個人都憤怒了……”
聞言,蘇振宇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沒有言語,因爲他心中如明鏡。
楚欣穎的性子本就焦躁,而且容易衝動,但是她的確單純,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沒有什麼心眼。
會留離婚協議給她,是因爲不想要讓她這麼好的一個女孩毀在他手中,他心中只有藍姬一人,什麼都給不了她,與其這樣,倒不如放開她。
藍姬堅決,聽到他放了離婚協議的消息後,也立即將離婚協議書打印出來丟給了大哥。
他心中十分明確的知道,這一舉動便代表着與大哥之間的決裂,但是他並沒有阻止,然後兩人就去了美國。
“老爺的性格二老爺也是知道的,身爲裴氏財團的總裁,在a市又一向呼風喚雨,要什麼有什麼,經過夫人這一鬧,他的自尊心受創,再加上二夫人當時又吵鬧的厲害,所以老爺就給了二夫人一巴掌……”
身爲裴氏財團的總裁,可是自己的妻子卻和弟弟有了外遇,只怕是平常人都忍受不了,更何況是裴鎮江!
蘇振宇的身子依然坐的筆直,一句都不言語。
“二老爺也知道二夫人當時懷孕了九個月,那一生氣便動了胎氣,當即被送往醫院,最終母女平安。”
聞言,蘇振宇的眉皺了起來,截住了陳管家的話語;“等等!”
陳管家點頭。
“我知道二老爺想要問什麼,這也是我即將要說出口的,生出的孩子是女孩,然後二夫人一直給您打電話,她坐在醫院的病牀上一直從早上打到了晚上,連吃飯都沒有吃,但二老爺始終沒有接,二夫人卻沒有再吵鬧,而是變得安靜下來,說自己要出院,當時老爺讓我負責二夫人的所有事,我便帶着二夫人還有孩子回了別墅,一回到別墅,二夫人就將二老爺所有的東西都扔掉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三年,但是那一幕直到現在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怕是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忘記。
二夫人獨自一人清冷的坐在黑暗的房間內,幽幽的只有一句話;“如今,他連孩子都不要了,還能要什麼?”
其實,二夫人是一個美麗剛烈的女人,她性子獨立堅強,雖然出身於豪門,卻絲毫沒有千金小姐的架子,平易近人,一切都只不過錯在她太愛二老爺。
那時,他心中正想着如何去安慰二夫人,可還未等他想好措辭,二夫人已經從陽臺的窗戶上縱身躍了下去,血流滿地,當場死亡。
“然後她縱身從窗戶上躍了下去,連搶救都沒有來得及,當場死亡,只留下了剛出生的孩子,老爺對二老爺還有夫人懷恨在心,所以將二夫人生孩子的消息全部封鎖,只說二夫人還有孩子一併是跳樓而死,再然後他將孩子交給我,讓我送去福利院,我沒有照做,而是將孩子送到鄉下給了一位老婦人,並且給了她一些錢……”
二老爺對他有恩,將剛出生的孩子就送到孤兒院是多麼的殘忍,他揹着老爺送到鄉下。
孩子還是遠離a市一些比較好,省得被老爺看出什麼蛛絲馬跡,那個時候他資金也有限,將自己身上的二十萬給了老婦人,然後再把二夫人那幾枚貼身玉佩給了老婦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老婦人,讓她不要將這件事泄露出去,否則會危及性命,甚至會傾家蕩產,毫無立足之地,老爺當時的怒火燃燒的很是狂妄,變得嗜血而狂躁,只要是稍不合他心意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至於以後的事,他便再也不得知。
蘇振宇滿臉的滄桑,聲音濃的像是一團散不開的煙霧;“我一直以爲對不起的是藍姬,卻未曾想對不起的是楚欣穎……”
他到現在都能記得楚欣穎,那也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女子,最終卻爲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這兩件事一直是我心中梗,二十三年以來我都憋在心中,總覺得對不起二老爺,現在終於輕鬆了……”
身子倚在沙發上,蘇振宇像哭又像笑;“這一輩子我對不起的人太多太多,楚欣穎,還有左家的那一家子,對不起,統統都對不起,我是罪人!”
陳管家也長長嘆了一口氣;“二老爺,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也就忘記吧。”
“忘記?談何容易,幾條人命壓在我身上,又怎麼可能忘得了?”蘇振宇緩緩地搖頭;“更甚至,我覺得自己當初做出的決定和堅持都是錯誤的……”
那時青春年少,熱血方剛,爲了愛情可以放棄一切,更可以和全世界的人爲敵!
但是現在回頭想想,當初的那些義無反顧真的是對的嗎?
因爲那些義無反顧,到底傷害了多少人……
“可以說,二老爺的決定不是錯誤的,只是錯在對手是老爺。”陳管家開口道。
“我想一個人靜靜……”蘇振宇開口道。
話語說的如此明白,陳管家又怎麼可能聽不出來,點頭,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一夜,整整一夜,蘇振宇都未曾閤眼,坐在窗戶旁坐了一整夜,心中思緒煩亂,石頭重重的壓在心上喘不過氣。
不知道這些真相時,他還是輕鬆的,知道真相後,永遠都不可能再輕鬆……
楚欣穎是爲他而死,藍姬爲他而死,甚至就連左家的那一家子都因爲他而死,他又怎麼能忘記?
望着窗外的陽光,蘇振宇變的頹廢無力,心中的痛苦要將他淹沒。
他知道,大哥做出的那些事都是在報復他,狠狠地報復他,讓他永遠不得安寧!
到了吃早餐之間,所有人都依次在餐桌旁坐下,蘇振宇是最後一個落座的。
“蘇叔叔,昨天晚上睡得還好嗎?”莫挽的臉頰上揚着燦爛的微笑,打着招呼。
“睡得挺好。”蘇振宇壓抑着心中的思緒,儘量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平靜一些。
在清川第一眼看到挽丫頭時,他便覺得和楚欣穎有些相像,而且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不然,他也不會帶着她和霜兒去看山洞中的藍玫瑰,那些藍玫瑰,遊人從來沒有看到過……
隨後,他的目光一轉,看到坐在身旁卻一直打着瞌睡的裴亦霜,心中升起憐惜;“霜兒,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搖搖頭,霜兒眯着眼睛;“一會兒還要去學院呢,四叔昨天晚上不敢一個人睡,非要睡在我的房間。”
“那喝一些牛奶。”蘇振宇將牛奶放到霜兒面前,臉龐上的溫柔和寵愛盡顯。
“謝謝蘇伯伯。”霜兒一手端起牛奶,一邊迷糊的喝着。
莫挽正在吃油條,見狀,蘇振宇的眉皺了起來;“挽丫頭懷孕了怎麼還吃油炸的,吃些清淡的。”
“好。”莫挽的臉頰上依然揚着燦爛的微笑。
蘇振宇的目光在莫挽和霜兒的身上來回遊移着,就像是粘在兩人身上怎麼樣都看不夠,還帶着深深的情感。
而這些異樣卻全部落在了裴亦桓眼中,他深邃的眼眸微眯,一道精光從眼眸中迅速閃過,快的讓人來不及捕捉。
用過早餐後,莫挽便去樓上換衣服,因爲一會兒要去醫院檢查身體。13acv。
書房中。
蘇振宇……
裴亦桓的眼眸微眯,他在裴宅的戶口上曾看到過裴振宇,兩人只有姓不相同。
而且,既然他是裴家的故人,那麼他爲什麼從來都沒有看到過?
還有,陳管家曾說裴振宇是因爲和老爺子之間發生了矛盾,所以才離家出走,而蘇振宇對於裴宅又不是一般熟悉,會不會蘇振宇和裴振宇是同一人呢?
頎長的身軀斜倚在黑色的皮椅上,腦海中便浮現出蘇振宇異樣的神色和反應。
拿出手機,他直接撥了過去;“去給我查一個人……”
“裴先生,我們可以出發了!”就在這時,莫挽推開書房門,身子探了進來。
“外套呢?”他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已經帶好了。”她另外一隻手揚着外套;“走吧,亦景已經在車旁了。”
起身,裴亦桓走到她身旁,大手拿過外套給她穿在身上,隨後伸手接過傭人手中的風衣。
緊接着,兩人相攜着走出裴宅,亦景果然站在車旁。
坐上車子,三人便離開,向着醫院而去。
蘇振宇則是去了墓園,一排一排的墳墓,他繞過前排,直接走到最後一排。
兩座墳墓並列,一名叫左江,另外一名則是範思琪,一男一女。
站在墳墓前,蘇振宇俯身,緩緩地將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老左啊,我來看和思琪了……”
在地上坐下,他痛苦的開口道;“我對不起你和思琪,當初如果不是我那麼衝動,你和思琪也不會死。”
責任全部都在他,全部都在他!
“我拿什麼也補償不了你們,我會盡我所能的去彌補藍丫頭,也會去照顧藍丫頭,這輩子也沒有臉去奢望你們能原諒我,就連我自己都不能原諒我,更何況還讓別人來原諒我……”
神色之中盡是痛苦,蘇振宇定定的望着兩座墳墓;“等那一天我也去了地下,一定給你們賠罪!”
“蘇叔叔,你怎麼也來了?”左藍的聲音傳過來。
蘇振宇伸手一抹臉,然後才轉身;“是藍丫頭啊!”
左藍點頭,伸手也將花束擺放好,看着墓碑上熟悉無比的兩張臉龐,眼眶忍不住的有些發熱泛紅,眼淚滾動着。
見狀,蘇振宇伸手環住了左藍,安慰的拍着她的背。
待左藍平靜下來後,蘇振宇纔開口道;“藍丫頭,你知道你爹地和媽咪當時是怎樣去世的嗎?”
“那些帶屍體回來的警擦說是飛機失事去世的。”左藍心中沉痛,壓抑;“不過之後他們又說車禍什麼的,我沒有聽明白。”
當時一看到爹地和媽咪的屍體,她整個人都失了魂魄,混混僵僵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聽不明白。
那時的年紀過於太小,所遇到的事情又有些過於重大,才十歲的她又怎麼可能承受的了,除了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至於那些細節,警察給裴老爺子的交待的,那時她還只有十歲,就連葬禮也都是他一手操辦的。
心刺痛着,蘇振宇只是應了一聲,沒有再出聲,和左藍並肩站在一起望着墳墓。
許久後,兩人一起離開墓園,一邊走,蘇振宇一邊道;“藍丫頭的年紀也不小了,蘇叔叔給你介紹幾個對象,怎麼樣?”
聞言,左藍失笑出聲;“蘇叔叔,現在都已經什麼年代了還相親,不用了。”
“你也要蘇叔叔安心才行啊,現在有沒有處着的男朋友?”蘇振宇又問道。
“沒有。”左藍直接回答道;“不過心中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件按話就安。
“這樣也行,只要有喜歡的人,成不成也是遲早的問題。”蘇振宇的心放下了。
左藍扯出一抹皮動肉不動的笑,將話題轉移開;“蘇叔叔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回a市了,今天都有空,我帶蘇叔叔去a市去逛逛。”
“好。”
另外一邊。
黑色的豪華轎車停下,然後三人走出車子,可是才下車,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就迎面走來。
細看了一下,莫挽纔看出是柳如蘇,但是,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直接站定在裴亦景面前,柳如蘇嘲諷的冷哼道;“你以爲你不接電話,不回短信,我就找不到你了?”
裴亦景神色淡淡的,有些疏離和冷漠;“你有什麼事嗎?”
“分手是你說的,我可沒有答應!”柳如蘇哼道。
“那就是你的事,我現在還有事,如果你沒什麼事就請讓開。”裴亦景的神色自始至終淡淡的。
柳如蘇伸手一指莫挽,毫不客氣的開口道;“讓開!憑什麼我要讓開啊!你說讓開就讓開,你來醫院幹什麼,是不是來陪她看病的?”
莫挽微微一怔,然後看向了裴亦桓。
“她在發病……”裴亦桓伸手將她摟進懷中。
莫挽還從來沒有看到過柳如蘇發病的樣子,五年前倒的確是看到過,只是遠遠沒有現在這般不可理喻和狂肆。
“五年前她發病時也沒有到這種地步啊。”莫挽擡頭,目光對上裴亦桓,緩緩開口道。
裴亦桓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起伏,就連話語都是如以往的低沉,沒有絲毫在意;“或許是病重了……”
“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我來醫院做什麼也沒有必要讓你彙報,現在可以讓開了嗎?”裴亦景的眉皺起。
“我就是不讓開!絕對不會讓開!裴亦景你要搞清楚,她可是你二嫂,再說你二哥都在呢,你陪她幹什麼?”
頓時,裴亦桓的眼眸不悅而危險的眯起,見狀,莫挽連忙拍了拍他的手臂;“你不是說她發病嗎?那就別和她一般計較。”
只是,現在如蘇給她的感覺卻很不好,就像是前來捉*殲的妻子,她的病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嗎?
“讓開!”裴亦景淡漠的嗓音有些重了。
“告訴你裴亦景,你昨天教攝影那個女孩已經被我辭退了,並且,我讓她得到了自己應該得到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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