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睡,便是兩天兩夜。
趙雪寒也在旁邊守候了他兩天兩夜。
蕭九歌又做了一個夢,又似乎沒有做夢,他似乎是回到了過去,見到了過往。
一個修者,心志無比堅固。
然而,他在朦朧之中,卻總是會做夢,一直做一個同樣的夢,可是這一次,他卻做了一個不同的夢,但也是一個令他無比痛苦的夢。
“無情者,歲月!”
臘月十六,夜,天降大雪。
古月逍遙站在草舍門口,冷風吹動如洗素衫,獵獵作響,門內燭火跳躍,在銀白的雪地上,留下一個個長而閃爍的影子。
四季變換,自然運轉,他都喜歡,沒有偏愛。
舉步邁入籬笆圍成的院子,任由絮雪落在肩膀上,附着在烏黑的長髮間,負手立在一架凌亂的枯藤前,清澈如水的眸子中寒星點點,輪廓分明的堅毅臉龐忽然傳來一陣痛楚之意。
古月逍遙苦笑,輕輕擦去嘴角的出現的血絲,低聲嘆息道:“又是一年大雪紛飛時,距離新年的日子還會遠嗎?”
忽然,一道耀眼的火光劃破寂靜的雪夜天空,只見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球向着大地襲來,又驟然炸裂,濺起無數的火星,如絢爛的煙火,美麗而短暫,一閃而逝。
古月逍遙劍眉微皺,左手擡到胸前,微微掐指,臉色陡然一變,猛然彎腰咳嗽起來,潔白的雪地上顯現出幾朵血花,悽清而豔麗。
好一會兒,古月逍遙才站起身來,喃喃地道:“好無情,好殘忍,難道這天下衆生在你們眼中皆爲螻蟻?”
古月逍遙的臉色很蒼白,他緊握的拳頭也很蒼白。
寒風刺骨,一絲碎髮垂在嘴角。
一直站了很久,他才慢慢回到精緻的草舍當中。
這一夜,古月逍遙正好二十一歲!
夜越深,雪下得越緊,擡頭望,似乎一張純白的鵝毛毯子覆蓋下來。清冷的大雪整整飄落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古月逍遙打開房門,冰冷刺骨的寒風呼嘯而入,他還是穿着那件素衫,頎長瘦弱的身軀顯得十分單薄。
雪已止,夜華褪去。
昨日的一架枯藤早已隨風而去,只留一小段乾癟的根莖埋在雪中,佔去三分之一院落的藥田已經沒有痕跡,曾經的石桌和凳子也被夜雪包裹,成了五根高低粗細不一的雪柱。
古月逍遙漫步而出,踩在雪地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他所處的地方竟然是處絕地,四面都是陡峭的萬丈懸崖,在他背後是十幾丈高的小山包,山包最高處矗立着一座茅草搭成的亭子。
古月逍遙一直前行,直到懸崖邊緣才停住,他的嘴角又漫延出一絲血跡,他食指輕彈,那絲血跡化成一滴血珠,飛向遠方,墜落到崖下。
這時,一道黑色的影子鬼魅一樣出現,全身籠罩在黑袍當中,臉上也是黑霧濛濛,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聲音低沉,但很和藹,道:“公子,你我雖爲修行之人,但這四季輪轉爲自然大道,終究會對我們有所影響,這時節寒氣滲人,你怎麼出來了,你的身體……”
他彷彿說不下去了,只是向着遠方嘆了一口長氣。
古月逍遙沉默不語,也只是望着遠方,過了很長時間,低語道:“影叔,我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