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何況,兩個實力相差不大的人。
雪範低頭,望着自己的丹田,一柄劍,一柄清透如水的長劍。
簡單。
卻又暴烈。
五人中最強的雪先生,被蕭九歌一個照面,一個天地元力凝聚的劍之虛影,貫穿了丹田。
劍之虛影散去。
蕭九歌猛然跪倒在地,低着頭,劇烈地咳嗽着,這一劍,集中了他所有的精氣神,這一刻,他也虛脫了。
“雪大哥,你怎樣了?”
公孫良悠悠轉醒,手中一抹血,分不清是雪範的,還是自己的,但她知道雪範也已經不行了,她看到了雪範的那雙眼睛,眼睛中充滿了死氣,而且那死氣還在蔓延。
雪範劇烈地喘息着,目光中不僅有死氣,還有悲涼,更有望向公孫良時的心疼和憐惜。
兩人相處很久,心中有情,彼此心中清楚,只是未有表露,不曾想,現在卻到了死亡的邊緣,所有的憧憬,不過只是一場夢罷了。
公孫良看着不遠處,跪在地上的蕭九歌,怒聲道:“卑鄙!”
蕭九歌只是咳嗽,沒有反駁,也許自己是有點卑鄙了,自己那一劍雖然留情,卻造成了公孫良的假死,讓雪範的心亂了一瞬之間,但剎那時光,便是最好的出手機會,只是一劍,一切結束。
雪範苦笑道:“小妹,不要說了,他被我們五人追殺,用一些非常手段,也是應該。”
公孫良道:“我們五人可都是光明正大。”
雪範笑了,無奈地道:“可畢竟我們是五個人。”
公孫良有些不滿意地道:“大哥,我們五人本就是同進同退的,這有何不可?”
雪範肅然道:“莫要再說了,他也是光明正大利用了你,破除了我的道心。”
公孫良不再言語,只是盯着蕭九歌的眼神恨之入骨。
蕭九歌劇烈咳嗽着,每一次咳嗽,他的頭髮就會變得枯敗一些,到後來,他那一頭烏黑的頭髮,竟然變得有些發灰,發白。
他從儲物玉佩之中取出元液,不斷地吸收療傷,看着雪範說道:“雪先生不愧是雪先生。”
雪範笑道:“武侯是在諷刺我嗎?”
蕭九歌搖頭道:“說句冒犯的話,公孫配不上你,無論是眼界還是心胸。”
公孫良呼吸的氣息忽然變得沉重,掙扎着要從雪範的懷中起來,她要將眼前胡言亂語的人給撕碎,甚至吃掉,她不容許有人在雪大哥面前破壞自己的形象。
雪範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靜下來。
“喜歡一個人是毫無道理可言的,只有你不喜歡了,你才能找到一萬個,甚至一百萬個理由,去證明自己不喜歡了。”
他望着蕭九歌,輕輕地說着,疲倦的臉上忽然有了光芒,那是回憶的美好,那是回憶的微笑。
蕭九歌想了想,很認真地點頭道:“先生之言,晚輩謹記於心。”
雪範笑道:“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有件事,想求武侯。”
蕭九歌長嘆了一聲,久久不語,只是咳嗽,望着天空咳嗽,只是再沒有血咳嗽出來,他手中的玉瓶不斷顫抖,元液又要沒了。
“難道,你就不想想其他,比如活下來。”
蕭九歌看着雪範,目光中透射着一絲不忍心:“你們只是功力被廢,只要活下來,還有大好的時光,你們還能在一起,也算沒有遺憾。”
雪範訝然笑道:“武侯知我心中所想?”
蕭九歌痛苦地道:“先生是想替六國衆生說句話吧,您是想說,既然一統天下爲大勢所趨,那就在無情的戰爭發動時,儘量有情,莫要趕盡殺絕,少造殺戮,六國盡歸大唐時,善待天下百姓。”
他真的很痛苦,十分痛苦,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他便聽過雪範的故事,後來到帝都,他也聽別人講過,這次再見時,他能從雪範的眼神中讀出那種感情,雪範也許格局真的小了,但雪範真的心中有衆生。
無論是六國,還是大唐,那些百姓,雪範都希望他們能好好的。
瀕臨死亡時,還想着天下衆生。
蕭九歌猜出了他的想法,所以更加痛苦,他痛苦爲何這樣一個胸懷衆生的人,會被敵國送來大唐做一個間者。
雪範欣慰地笑了,說道:“謝謝。”
蕭九歌道:“先生,今日之事,我絕不外言,您可與公孫攜手歸隱。”
雪範笑了笑,搖頭拒絕道:“我必須死,因爲我是間者,我必須死,因爲我來行刺武侯,我必須死,因爲我要戰到最後,盡力而爲,持最後一份忠誠。”
身爲間者,必須死。
行刺武侯,也必須死。
這是規則,這是不容許動搖的規則。
這其實,是爲蕭九歌着想。
若他被蕭九歌放了,這裡發生的秘密又被泄露了,將開啓一個萬惡的先例,暴露的間者有可能活下來,行刺武侯也可以活下來,這種先例是絕對不允許開啓的。
他身爲大唐的敵國間者,自有其保持忠誠的對象,所以,他不會等着人來殺,他必須要戰到最後。
而且,無論他有多麼欣賞眼前的年輕人,但他的目標就是殺死武侯,所以他要戰,他要儘可能消耗蕭九歌的力量,爲後來的白峰爭取機會,爭取殺死蕭九歌的機會,爭取白峰活命的機會,所以他要戰。
蕭九歌苦笑道:“你要戰,便戰吧!”
雪範是一個隱藏了數十年的間者,但他更是一個合格的戰士。
他雖失去了功力,但神識還在。
一線境強者的神識如一張天羅地網,十面埋伏,將蕭九歌包裹於內。
無論是輸是贏,雪範都是拼死一擊,背水一戰,將自己的神識盡付一次。
想用神識殺掉蕭九歌,他覺得不現實,因爲他們動手之前調查過蕭九歌,蕭九歌的神識之強,世所罕見,不比他這個一線境修者差,更恐怖的是他們猜測蕭九歌有神識的修煉之法,甚至是攻擊和防守之法。
所以,他並不抱能用神識殺了蕭九歌,他只想盡力,何爲盡力,拼死而已。
所以,他毫無保留,神識向着蕭九歌包裹而來。
公孫良與雪範相知多年,自然明白其想法,悽苦一笑,不做他想,跟隨其後,一線境的神識盡然爆發,如第二張網,要將蕭九歌鎖死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