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到了,新的一年又要開始了,嚴誠的身體卻越來越不好。
王笑想要嚴誠在這一天過得開心一些,準備在醫院陪着嚴誠一起渡過。與他一起去的,還有鄭菲、卓靈、韓晨等人,就是爲了人多顯得熱鬧一些。等他們拿着花籃等東西來到病房的時候,正好遇到醫生在跟嚴誠彙報骨髓移植配型的結果。
嚴誠站在病房窗戶前,正在望着窗外的夜色。
醫生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站在嚴誠身後彙報道:“恭喜嚴總,在骨髓移植志願者中,我們找到了一位跟您骨髓配型成功的志願者。您現在可以進行骨髓移植手術了,過不了多久您就可以恢復健康出院。”
“嗯,我知道了。”嚴誠淡淡的說了一聲,很沉穩的樣子,沒有表現出激動。
醫生等了一下,又道:“但在骨髓移植配型的過程中,我們發現這位配型成功的志願者跟您的DNA信息完全吻合,很有可能是您的女兒,可信度幾乎百分百。”
“我的女兒?”嚴誠詫異的轉過了身來。
“嗯。”醫生回答道。“嚴總,我知道您沒有結婚,但從骨髓移植配型的結果來看,這位骨髓捐獻志願者很可能是您的女兒。骨髓移植配型和親子鑑定的方法是一樣的,只不過做親子鑑定時做的位點要多一些。我們在發現這位志願者的DNA與您高度吻合之後,又反覆做了幾次認真的鑑定,最後證明鑑定結果沒有錯。我們想要知道您對這件事情是什麼意見?如果需要保密的話,我們會保密的。”
“什麼人?”嚴誠又沉聲問道。
醫生看了一下手中拿的文件,說道:“一位名叫卓靈的女生,根據基因鑑定結果顯示,她可能是您的親生女兒,可信度幾乎達到百分百,骨髓移植配型成功。”
醫生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王笑剛好推開病房房門,卓靈就跟在他的後面。
卓靈手中拿着一個花籃,啪的一聲,花籃就掉在地上了。
水果散落在地上亂滾。
嚴誠聽到響聲,擡頭望了過來,正好與卓靈四目相對。
卓靈眼神中現出極爲複雜的神色,悲傷、驚訝、難以置信、不肯面對,那其中的苦楚似乎壓制了幾十年一下迸發出來,讓人有不忍目睹的感覺。
嚴誠一貫冷酷的眼神中也不禁現出一絲憐憫的傷感。
卓靈跟擡起手來將眼淚一擦,什麼話也沒有說,轉身就狂奔而出。
“怎麼回事兒?”鄭菲詫異的詢問王笑。
王笑搖頭道:“菲菲,你追上去看看。”
“嗯。”鄭菲點了點頭,去追跑掉的卓靈。
醫生回過頭來,看着身後亂糟糟的情形,不禁現出了驚訝的表情,但很快他臉上的驚訝就消失了,一副什麼也沒有見到的樣子。
“你先去忙吧!”嚴誠對醫生說道。
“好,嚴總。”醫生答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王笑閃身走了進來。
韓晨等人也想跟着進來,還有水煮集團一些員工,但嚴誠阻止了他們道:“王笑,你進來把門關上,其他人先在外面等着。”
王笑把房門關上了,將別人關在了外面。
嚴誠轉身又看着了窗外夜色,沉聲問道:“王笑,你跟卓靈很熟吧!”
王笑點頭道:“嗯,我們是好朋友。從參加策劃大賽開始,到現在認識有半年多了,經常在一起玩,吃飯,打牌,運動什麼的,算得上是很熟!”
嚴誠又問道:“對她家的情況瞭解嗎?”
王笑遲疑了一下,道:“我倒是去過她家幾次,因爲我包了她家附近的地建設綠色生態種植基地,有時候就順道她家去轉一轉,算是跟她的家人也比較熟。但如果說我對她家的情況是否瞭解,那就要看是哪方面的情況了。”
其實王笑想到,嚴誠是想問卓靈父親的情況。在這方面,王笑曾經聽藥巫女說過,卓靈現在的父親不是卓靈的親生父親,而是一個誰也不知道的人。但王笑對藥巫女說的話,向來是持保留的態度,不會完全相信的。就算是藥巫女說的是真的,王笑也不想將這種傳言說出來。沒根據的傳言,不便訴諸於口。
因此,王笑比較客觀的回答了嚴誠的問題。
嚴誠點了點頭,如果只是去過幾次的話,大概只能瞭解表面的事情,算不上是知根知底的人。嚴誠思索片刻,沉聲問道:“她父親在世嗎?”
王笑回答道:“在世。以前在家務農種些西瓜什麼的,如今在我的綠色生態種植基地工作,挺老實巴交的一個人,我經常會跟他喝兩杯。”
嚴誠皺起眉頭,轉身看着王笑,問道:“但我看卓靈剛纔的表現有些奇怪,如果她的父親在世,那她不該是那樣的表現啊,她不該扭頭轉身就跑了的。很有可能是鑑定出現了偏差,她這樣扭頭就跑了,好像是……”
“嚴總,其實我想要問你。”王笑打斷了嚴誠的話。“你有沒有私生子?”
嚴誠臉上抽搐了一下,又轉身去看向窗外的夜色,過了很久才緩緩嘆道:“沒想到我都這把年紀的人了,眼看着就要入土的人了,居然會被問這種問題。我這一生沒有結過婚,有過的女人也不多,但我不知道有誰給我生過孩子的。以卓靈的年紀來算,在那時候我應該是受了重傷,正在一處山村裡面養病。那大概是在我跟王老虎交手之後。雖然在所謂的虎狼之爭中,我最終勝了王老虎,但我也受了重傷。在那時候,我遇到過一個美貌的姑娘,但跟她也只是露水姻緣。到了現在,她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我早就不記得了,也不知她有沒有懷上我的孩子。所以,對於你說的問題,我只能說有可能,但這未免巧了些吧!”
聽嚴誠如此說,王笑不禁有些失望,在女人的問題上看來嚴誠並不太負責任。大概是嚴誠主要將心思放在了懲殲除惡上面,不想有過多的拖累所以纔會如此的吧。這到底算是一種犧牲呢,還是另一種保護呢?真的是難說的很。
但嚴誠作爲一個極有個人魅力的男人,這一生想來難以避免招惹上許多女人。嚴誠自己說不多,也不知他說的不多是多少,反正看樣子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王笑小心的詢問道:“那您在這件事情上是什麼態度?”
嚴誠沉思片刻,道:“我要更改遺囑。”
醫院外面,卓靈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鄭菲追上了卓靈,蹲在地上輕輕的擁抱着她,一句話也沒有說的就那樣陪着她。在這種離奇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在這種情況下,無聲的陪伴可能就是最好的安慰。鄭菲只想要卓靈在此時此刻不是感到那麼的孤單。
從卓靈如此激動的表現,鄭菲已經能夠判斷得到卓靈的身世肯定是有些謎團的。無論嚴誠是不是卓靈的親生父親,至少卓靈現在的父親不是卓靈的親生父親,要不然卓靈不會有這麼大的受到刺激的反應。想來真的是挺可憐的。
怪不得卓靈哭得這麼傷心。
從小到大的委屈似乎都被卓靈哭訴了起來。
“不是真的,菲菲,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告訴我,你快點告訴我,我剛纔是在做夢,你是在我的夢中,我們今天沒有來到醫院,我們今天什麼也沒有看到,我們今天什麼也沒有聽到。快點,你快點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卓靈緊緊抱住鄭菲,嗚嗚嗚的哭得特別傷心。
鄭菲很想告訴她不是真的,如果那對她有好處的話,但事實就是事實,只有面對事實,纔對她更有利。當她從這種鉅變的震驚中適應了以後,她才能夠再次真正的活起來,如果她一直迴避不可承認現實,但現實終究是現實,那她就會一直痛苦。因此,鄭菲不能告訴她,這一切不是真的,現實只能夠面對。
鄭菲緊緊的抱住卓靈,小手輕輕的在卓靈背上拍着,道:“卓靈,你冷靜一點,什麼事情都會過去的,沒有什麼好害怕的,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沒有什麼好悲傷的。你要堅強起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要勇敢的去面對。”
“不,你告訴我不是真的,我不是嚴總的女兒!”卓靈哇哇的大哭。
這個問題就讓鄭菲有些爲難了。
鄭菲現在清楚卓靈肯定不是現在父親的親生女兒,卓靈肯定是早就知道這種情況,要不然今天卓靈不會如此反應,更加不會如此的激動難以抑制,肯定是這件事情以前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傷害,現在一想到這種巨大的傷害她就難以自制。
但是,卓靈是不是嚴誠的女兒。鄭菲就不敢十分肯定了。
雖然說基因鑑定八九不離十,但就算科學不會出錯,人也可能會弄錯,也不是百分百準的。也有可能是醫院搞錯了,這也是說不準的事情。不過,無論嚴誠是不是卓靈的親生女兒,在這種時候鄭菲都不能那樣說,因爲她沒有證據那樣說。
相反,現在有證據證明,卓靈是嚴誠的女兒。
鄭菲無法照着卓靈的話說,只能更緊的將卓靈抱住。
只聽卓靈大聲哭訴道:“菲菲,從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不是親生的,那時候我不知道親生是什麼概念,我只知道爲了這事兒許多人笑我,罵我,打我,辱我,那讓我很難受。我知道這是不好的事情。我非常恨這件事情,我也曾經恨過我媽,但再長大了以後,我才明白了我媽很好,我媽不但對我很好,而且做什麼都好,我媽不是壞女人,她肯定是無辜的。所以,我就恨我那從來沒有見過的爸爸。我不知他是誰,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子,但我就是非常非常恨他。我曾經問我媽媽,我親生父親到底是誰,但我媽就是不肯給我說,我問得多了我媽就只是哭,後來我也就不敢再多問了。等到我再長大了些,周圍的孩子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嘲笑我了,但我心裡對這件事情始終是很自卑。有時候我也想周圍的孩子那樣有一個清清白白的身世,有時候我也會想就算我親生父親仍然活在世上我都不會認他,因爲他不配當我的父親,他不配!”
卓靈嗚嗚的哭了很久,又繼續道:“本來我都要忘了這件事情了,爲什麼又要跟我提起這件事情呢。主啊,這到底是爲什麼啊,這不是存心折騰我嗎?就算讓我見到我的親生父親,又爲什麼要是嚴總呢?嚴總對我那麼好,我跟非親非故的,他就對我那麼好,我很尊敬他,你爲什麼要讓他是我父親呢?我本來很恨我的父親,但你這樣折騰我,你想我怎麼辦啊,我恨也恨不起來,我愛也愛不起來,你幹嘛要這樣啊?哪怕你隨便安排個人是我的父親呢,我不認識他,也不想認識他,我就當他已經死了,那樣我還知道怎麼做,那樣我還心裡舒服點,但爲什麼要讓嚴總是我的父親呢,爲什麼要給我出這麼難的問題呢,我現在有點不知道怎麼做了呢!我究竟該怎麼做,我究竟該怎麼做,你告訴我啊!”
卓靈哭得幾乎都要崩潰了,渾身顫抖的就像篩糠似的,一陣陣兒發冷彷彿要虛脫。鄭菲緊張的安慰道:“卓靈,卓靈,你冷靜點兒,你什麼都不要想,你現在不要想那麼多。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壞呢,其實你根本不恨你的親生父親,你只是在恨一個不存在的假象。只要你親生父親出現在你的面前,而且他是值得你尊敬並愛戴的,那你是能夠接受並愛他的。真的,你能做到的。”
卓靈擦了擦眼淚,但眼淚止不住的又往外流,只不過她冷靜了一點兒,道:“菲菲,其實,我給嚴總獻血捐骨髓,我一直都很擔心呢!我記得在小的時候,我曾經見到看着電視哭,那時候就正在播嚴總的新聞。我對這件事情記憶很深刻,因爲我懷疑我父親在電視上,但我媽不讓我瞎說,說不是爲了電視的事。後來我也就不想了,因爲電視上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媽媽是因爲見到哪個人纔會哭。這次我看新聞說嚴總是Rh陰姓血,受了重傷急需要輸血,向社會公開徵集血漿。我就特別的擔心,我也是Rh陰姓血,我害怕嚴總會是我父親,但我又覺得這想法很荒唐,世界上Rh陰姓血雖然佔得比例很少,但是這種血液的人也不少,總不能湊巧一個人就是我父親。而且,嚴總對我那麼好,他出了事情,我能夠幫他,我又怎麼能不幫他呢?可我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我的擔心成了真的。”
“這是爲什麼啊,這是爲什麼啊,這對我來說太殘忍了!我不想失去一個我尊敬的人,爲什麼要讓我做這麼艱難的選擇,爲什麼要將我置於這麼殘酷的處境?”卓靈趴在鄭菲的肩頭上,緊緊的擁抱着鄭菲哭泣,臉上眼中寫滿了迷茫。
鄭菲安慰她道:“卓靈,沒事兒,會好的,啊!”
就在卓靈哭訴鄭菲安慰的時候,韓晨等人被嚴誠關在了門外面,他們也便出來找卓靈和鄭菲,聽到了卓靈聲淚俱下哭得很傷心,在他們的心中也不禁傷感起來,好多人甚至忍不住用手去擦眼淚。想想卓靈的處境,可真是不容易的。
這從小到大受了多少罪啊,這麼多委屈的淚水,擦都擦不乾淨。
真的是不禁讓人心生同情。
許多人都走了過來,紛紛出言安慰卓靈。
“別哭了。”
“嚴總挺好的啊!”
“找到親生父親是好事兒。”
卓靈將眼淚擦乾淨,從地上站了起來,臉上現出一貫冰冷的表情。
卓靈習慣用冰冷的表情跟人保持距離,在熟悉的人值得信任的人面前,她或許能夠放開心懷,將心中煩惱傾訴出來,但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她就會不由自主的生出倔強的心勁兒、現出冰冷的表情、不想在人前表現出脆弱。
鄭菲也跟着站了起來。
卓靈是一個堅強的女生,不需要過多的安慰,她就能重新站起來。
就算是脆弱藏在心裡,她做的事情也是堅強的。
這時候,王笑也從醫院裡面走了出來。
王笑臉上表情是淡然的,但眼神中卻充滿了熱忱,讓人觸到他的目光就能感受到美好的希望,涌動出青春的熱血,忘卻過往的煩惱,重新振作鼓舞起來。
王笑走到卓靈的跟前,淡淡說道:“剛纔嚴總說了,今天他有點累了,就不用我們在醫院陪他了,我們年輕人可以找個熱鬧的地方去玩。那就這樣好了,我們今晚去KTV唱歌,我請客。我們要在歡快的歌聲中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相信在新的一年裡我們必定能夠有嶄新的未來。卓靈,我知道你現在頭腦有點亂,但今晚你跟我們一起去吧,今晚這裡的人誰也不能不去,我們要一起迎接新年到來。聽我的,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美好的未來就在前方等着我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