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隊的生活永遠是方式單調而內容充實。晚飯過後簡凡和楊紅杏並肩從宿舍樓裡出來的時候,除了高層的會客和招待家屬的房間冷清。下面的幾層卻是熱鬧得緊。有幾個宿舍在拉歌,唱得是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聲音稚嫩而鏗鏘;一層的大會議室裡,路過都能聽得見在上警隊的優良傳統教育課。
讓簡凡既,熟悉又有點陌生。就像剛剛經過了集隊生活不久似的。一切是那麼新鮮難忘,從懵懂、從茫然、從熱血沸騰走到今天的超然、漠然和無動於衷,連簡凡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歡,還是帳恨;可說得清的是,這些年一直試圖抹去的記憶,此時才發現依然是如此地清晰。
就像這歌聲、就像這一張張笑臉、就像這莊嚴的國徽和警服、更或者。在那裡還收穫了一份不離不棄的感情,現在還牽在自己的手中。
又一次側頭看興高彩烈準備和自己一起離開這裡的楊紅杏,樸素的女裝、素顏素面,還像很多年前一樣扎着個馬尾,每每遇到簡凡的目光。總是微微地一笑示意,雖然簡凡從不覺得自己的杏兒有多麼多麼的傾國傾城、多麼多麼閉花羞月。不過從那每每一笑中總能感覺到倆個人的心意牽牽。
不知道是不是愛,不過簡凡知道自己喜歡這種感覺,更喜歡永遠的陶醉在這種感覺裡。
三樓,技偵大廳,簡凡拉着楊紅杏倆人踱步到了這裡,大廳裡的聲音迴響着,耳朵很尖的簡凡稍稍頓住了腳步,微微地皺着眉頭,聽着聲音。像是伍辰光在咆被,
,大原市公安局下屬的特警支隊、刑偵支隊聯合組成的抓捕小組,其中一組在城外以西沾公里處搜捕到了目標,申平安已經被抓捕歸案,,法網恢恢、罪責難逃,申平安的事就是一個明證,與人民爲敵,與大勢爲敵。終究逃脫不了傾覆的命運。
我理解和了解大家的心情,都覺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對吧?都覺得道德淪喪、人性盡失是吧?我覺得大家沒有必要把目光一直定格在社會陰暗面,回頭看看,比十年前、比二十年前甚至更遠一點,我們畢竟是進步,畢竟是向前走了邁了很大很大的步子社會進步的同時不是意味着犯罪現像的消亡,相反,多樣化的生活形態會帶來多樣化的犯罪形態。不過不管什麼樣的犯罪形態,都有警察是時時刻刻警惕着而且,不管在你心目道德淪喪到了什麼程度,我覺得也沒有必要置疑正義的存在,不管以什麼影式、不管以什麼方式,不管在什麼時候。公道自在人心,正義自在人間。這一點誰也阻擋不住、抹煞不了,你們可以置疑警察是不是正義的化身,但誰也否認不了、抹煞不了。一直就有千千萬萬的警察在爲正義而獻身
像是在講話,灼於此人的聲音簡凡自然是熟捻之極,不由得豎着耳朵聽。講話完了然後是急如驟雨的掌聲,那幾句話聽得簡凡明顯手一緊。捏着杏兒的小手顫了顫小然後是眼睛十萬的驚詫地回頭看着楊紅杏,做着鬼臉說着:“耶耶,你聽,杏兒。能扯淡到這種程度,老伍這領導當得是登峰造極了啊。
“怎麼了?我覺得挺有感染力,也很有說服力的呀?”楊紅杏聽到了,眼睛、長長的睫毛眨眨,幾分不解,不過立時恍然大悟了,指着簡凡:“哦”我明白了,這話聽在你這種不準備獻身的警察耳朵裡,當然就刺耳了。”
簡凡一怔,被這個巖快的反應噎了一句,如果作爲局外人,除了嫌疑人估計再沒有比他更瞭解這個案情的人了。本想撕了老伍那張老臉,不過霎時話全嚥進肚子裡了,話一轉一拽一拉楊紅杏,面對面、眼對眼、鼻子碰鼻子近在咫尺,就聽簡凡德笑着反駁:“嘿嘿,”你也不用爲正義獻身了啊,你**於我了,呵呵
“叫你壞,”死相小
楊紅杏俏臉一變。小聲叱着,擰着簡凡的胳膊來了個大回環,簡凡一下子重心全失,另一隻手慌亂中一託,恰恰託到了技偵室門上,不料這彈性的閉合門吱啞一下子開了,霎時間簡凡一個趔趄跌跌撞撞往房間裡一進,拉着後面還扭着胳膊的楊紅杏一起進來了,技偵大廳裡或坐或站,一二十咋小反劫中心的技偵、主任、副主任、指導員以及預審都在,都盯着屋子裡大大小小的屏幕看,敢情在觀看老伍講話的錄像,不經意的闖了進來,正打打鬧鬧笑着的楊紅杏和簡凡霎時一愣,倆人不合時宜地站在當地愣上了。這倆人一愣,還保持着簡凡被反擰胳膊的姿勢,大廳裡的視線全部被吸引到這一對身上片刻之後。也是爆發出一陣鬨笑,笑得楊紅杏有幾分糗色地趕緊地放開了簡凡。倆個人有點尷尬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得緊。
“哎簡凡、紅杏,吃過晚飯了嗎?來來來,”我們正在看伍書記剛剛在記者招待會上的講話,這一次咱們可露臉了啊,法制頻道要公開播出這個,還要採訪咱們支隊,”刁主任笑吟:,川引了上來,笑着說着化解着倆人的尷價,不料簡幾笑術硼,一俟刁主任上得前來,似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請辭着:“主任,我們就不觀摩學習了,那個那個”,我和我女朋友準備回家,這知”來跟您道咋。別
“喲,這刁貴軍主任似乎沒有料到這麼快似的有點驚訝,回頭招呼着大家繼續觀摩。簡凡和楊鋒,老孟幾位熟悉的人打着招呼。刁主任卻是攬着簡凡的肩膀出了大廳,有點可惜地問着:“這麼急呀?一會兒省廳的督導和市局領導要來咱們反劫中心,一方面要和大家坐談。討論此案的後續偵察。要是沒有你這位通觀全局的人在多可惜呀?要不。再呆幾天?”
“嘿嘿,不了。”簡凡笑着回拒着:“我在這裡就讓您夠尷尬了。要是您把我帶到會場,只會讓您更尷尬。
一句引得刁貴軍主任會心地笑了,這笑裡透着幾分理解,包括理解對方和被對方理解,這麼一個不相干的前警察,局外人要是出現那咋。涉密的會場,或許能引來更多的是質疑目光,說得也對,其實從這案子一開始,雖然有數次是不得已而爲之,就像有時候不得已還得和嫌疑人保持合作一樣,每每線索冒出在簡凡這裡,總會讓身邊的警察們覺得臉上有點臊得慌。
三個人下着樓,簡凡在中間,一隻手拉着杏兒,一邊跟着刁主任,像是多年的摯友一般,刁主任思忖了片刻釋然了句:“好吧,隨你吧?,,如果有疑難雜症,說不定還得請你這位名醫來坐堂啊,你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啊,生活處處皆學問,沒想到這件案子開局是四方雲動,最終卻結束在上墳一件小事上,你算是想到申平安的心裡了
“呵呵,人之常情而已,誰也脫不出這七情六慾和俗事的羈絆”,其實我也沒想那麼多,幾天前想的是找着這個陷害我的人,唾他一臉、胖揍一頓,然後再把他關黑屋子裡上手段,嘿嘿”,你別笑啊刁主任。我其實就是這樣想的。”簡凡表白着的心跡,楊紅杏知道簡凡是個什麼得性,先笑上了,刁主任也忍俊不禁,倆人都聽着簡凡笑着說着:“不過我見過申平安之後,見到老頭窮途末路的可憐相之後,這些想法一下子就全打消了,說起來這老頭挺可憐的啊,老了老了攤上這麼個事,不說別的黑事,就截訪和非法拘禁涉案這麼重,將來總不能處理地方政府吧,回頭黑鍋還得他背,這一背,這輩子恐怕是交待到裡頭了。”
“呵呵,,哦喲,你這個小同志說話呀。總是那麼一針見血、震耳發聵啊,,哈哈刁貴軍拍拍簡凡的肩膀,爽朗地笑着,但凡身處警界其中的人,任誰也揣得出這事的處理方向,恐怕要就事說事,嚴格地從法律角度來對平安安保的非法限制人身自由、非法拘禁和非法謀利方面入手,至於真正的幕後,誰指使他們這樣做了,自然要由申平安來負責了。
涉及到了案子,又讓刁主任多多少少有了點心事,幾次瞥過身邊這位。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多少有點了解了,知道身邊這位和身邊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是大奸似忠,而身邊的這位是大忠似奸,不但大忠似奸。而且性子有那種警察的耿直和血性。如果從這方面講,這個時候離開案子也未必不是好事。這一層裡的意思讓刁主任有點如蛟在喉不吐不快了。斟酌着話到了一層弱弱地說着:“說起這個案子呀,總得來說能處理到差強人意的程度就不錯了,八年前那樁命案證據缺失太多。可能無法推翻重來了。楚秀女綁架案如果申平安不開口的話,就現有的證據也釘不住他;總的大方向現在支隊是要深挖與截訪事件相關的證人證據,楚家遺產的事現在由經偵支隊負責處理,楚秀女今天下午已經被送往省二院重症監護處理”哎小咱們的程序你知道,這件案子要真真大白於天下,恐怕還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而且大白於天下的時候,不一定就是十成十的真相。”
話裡帶着幾分無奈,嘆裡帶着幾分自嘲。對於普通人有無可奈何的事,對於警察同樣有無可奈何的事,比如像陳久文的案子,交通事故已經定論。再推翻重來又是一件耗費人力而且不一定有效果的事,誰也不敢輕易啓端,除非申平安開口;比如綁架案。倆個直接作案的主犯死,於非命。雖然明知道幕後是申平安一干人,可同樣沒有證據指證,如果申平安抵死不認,上級的預審方向只是徹查截訪的事,那這個綁架案除了草草結案別無他法。即便是簡凡知道黑參謀的那位吳鏑,雖然壞事幹得不少。可從嚴格的法律意義上講,除了賄賠國家工作人員,其他的罪名你還真摁不到他頭上。
這就是作爲警察的無奈,誰也別期待穿着一身警服還能保持着俠肝義膽快意恩仇。原本刁主任這話是發了幾句牢騷,以期簡凡的認可。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這些,可他心裡隱隱覺得有那麼一份愧疚,似乎是在爲不能痛快淋漓地把這個案子處理完而愧疚,說完了,期待地看了簡凡一眼,幾個人剛剛小山:了。簡幾被這幾句說得停下了腳步,回頭笑了笑。玩洶震墮位快奔四的刁主任也算得上一個長者了,最起碼簡凡感覺這位姓刁的並不刁,比起秦高峰、比起伍辰光要實誠的多,笑着釋然說着:“別灰心刁主任,不管怎麼說,嫌疑人已經落網了,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們都盡力了;也不管怎麼說。正義雖然打了個盹,可總算在該醒來的時候睜開眼了,”我們還能什麼怨言呢?”
刁主任一聽這話笑了,不過一笑之後話鋒立時轉了,殷勤邀着:“那就”那就,有時間常來坐坐,要不這樣,我們下期的刑事偵察培,你來給當個客座輔導怎麼樣?有報酬的啊,這還是支隊長提議的
“嘿喲”,這,這就順杆爬上啦?”簡凡本來還挺深沉,一下子愣了。楊紅杏靠着他肩膀撲哧一笑。一看簡凡這樣,就想起這貨要和討價還價的樣子,還果真如此,簡凡一愣之後拽着刁主任:“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這事,當初你答應我個條件,現在該履約了啊?”
“耶,這還記着呀?不能超過我職權範圍啊。”刁主任笑着道。知道當時上案子簡凡留了咋。尾巴。可不知道這人要提什麼條件,不過以他的瞭解。這個條件恐怕不會那麼難於接受。
還是想錯了,簡凡神神秘秘一笑說上了:“刁主任,你別老盯我呀,俗話說草莽龍蛇,我身邊這可都是人物”這樣,別客座輔導了。我給你推薦個教練怎麼樣?。
“教練?什麼教練?”刁貴軍懵了。
“實戰教練唄,我告訴你啊,我推薦的這個人,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光殺人殺了十好幾咋”一個人能抵你們現在一個組的隊員,實戰經驗沒有比他更豐富的。”
“誰呀?”
“就那位,我師傅,頭上沒毛,一瞪人眼睛往上翹,陳師傅陳十全呀。你們特警隊元老呀?”
簡凡眉毛色舞地推薦,楊紅杏早知道這一出似的,掩着嘴在笑。恐怕師傅聽到徒弟這麼推薦,領不情得扇倆大耳光,說到了這個名字,刁主任恍然大悟,不過臉色一凜:“這”行倒是行,返聘個前隊員不是沒有先例,不過這事,有點難了。”“又是說人質劫持案那件事吧?”簡凡悻然問道,刁主任很理解地點點頭。有了那麼個污點,恐怕在警界再難爲人了,不管你有多少理由,畢竟是傷害人質了,這一點永遠無法得到原諒,簡凡搖搖頭,嘆着道:“那算了,當我沒說,,自從傷了人質,我師傅兢掛業業無怨無悔揹着這個枷鎖,長年累月蹲在不見天日的槍械室裡,幾年間無一例槍械事故。其實他這樣做無非是想證明他是一名合格的警察”可惜倒黴的是。越證明越沒法證明,小漳河一戰,我的一個戰友犧牲,錯誤又被歸咎到他身上,其實刁主任咱們捫心自問,這樣做公平嗎?這些事難道都應該他這麼一位兢鼓業業的警察負責嗎?雖然師傅病退了,可我知道他的心還留在這裡,留在警隊,其實那怕就給他一個教練或者什麼顧問的虛名。一分錢都不發都會讓他高興上幾天幾夜睡不着哎,老話說活着要拿得起放得下,我放得下是因爲接觸的時日尚短而且根本不喜歡這份職業,可師傅就可憐了,他當了二十多年警察,這輩子恐怕是放不下了,,我不喜歡警察職業也有這個原因,有的人死後尚無法蓋棺,可我們自己人還活着,爲什麼就能定了論呢?,”走吧,杏兒。媽還等着咱們呢,”
簡凡有幾分感觸地輕輕說着,想着心中積鬱着十般愁、萬般忿靠着酒醉煎熬數年的師傅,在自己人的冷眼和懷疑中踽踽難行,那對於一個人是何等的殘酷。
心潮被這幾句話,被這個簡單但很出格的要求激起了幾層猛漪,刁貴軍沒來由地有幾分感動,此時才領教到這個能窺破嫌疑人內心世界的前警察,心底的善良和質樸是如此的簡單明瞭,是如此地讓人喝嘆不已。
剎那間刁貴軍省過神來,看到了已經前行一段距離的簡凡和楊紅杏。招着手大喊着:“簡凡,我答應,你放心,我一定幫你辦到。我親自去請陳師傅。
”
驀地,看到了簡凡回頭,燦然笑着迴應着:“謝謝主任,別告訴那傻老頭是我說的啊。”
“哎
刁主任也笑了,再想說什麼,突然硬生生的剎住了車,什麼都也沒有說,因爲他看到了這一對情濃意蜜的年輕人,互挽着正出了支隊的大門。門前一位慈詳笑着的老人,不知道是那方的老人,不過肯定是一位慈詳母親的角色,張着臂,像久別重逢一樣把這對年輕人攬在臂彎裡,然後是各挽一邊,看樣在幸福地說笑着,三個人相攜着上了一輛車。回頭招着再見着,”
你說這等牽福的場合怎生讓人忍心出聲破壞?刁主任笑吟吟地招着手。感覺到心裡是興慰之極、釋然之極,當然,也羨慕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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