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笑, 終於喊出她的名字:“姜煙,晚了,我給你的選擇在那晚之後就過期了, 現在你不是都得逞了, 還需要我做什麼?更何況你覺得我是在稀罕你嗎?想到我的時候就找我, 想不到的時候就回避, 要不是之前知道陸景洋在乎你, 而你白白送上門來,我見都不會見你,聽說陸景洋已經徹底拋棄你了, 現在你對我來說,一文不值。”
她正欲說話, 他又話音一轉:“不過, 我喜歡你的聰明, 所以,你想要做的事或者已經做的事, 我不會說出去半句,就當給你真正認識我的回禮。”
姜煙肩膀放鬆下來,微微輕笑起來:“那不好意思了楊老闆,這麼晚了打擾你真是抱歉,謝謝你爲我保密, 再見!”
她禮貌地等着那邊掛電話, 那邊沉寂無聲卻也沒掐斷, 她提醒道:“那我掛了。”
於是她就利落地掛了, 手機隨手扔在書桌上, 發出清脆的聲響,她頭重重往後仰靠在皮椅上, 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過了新年,她已經二十二歲了,七年了,郭鳳怡死去七年了,但是她最後血肉模糊的樣子還是一直清晰地印在她的腦海裡,現在劉菲兒死路一條,林之瑤受辱,很大意義上來說她們都遭到了報復,她的事業如日中天,前途光明,忙碌之中她也非常迷茫想要放棄報仇,可是,那些讓她媽媽枉死的劊子手還沒遭到報應,他們甚至還繼續做着害人的勾當,她沒什麼正義感,只是想要那些人對他們做的壞事付出生命的代價,忽然之間又覺得自己渺小至極,愛情/事業,讓她打亂了思緒,驚擾了計劃。
現在想要另尋一條最好的出路,卻遭受侮辱拒絕,先前做好豁出去的準備又被一盆冷水潑醒,真的倍感無力。
只不過這種無力感只持續了一夜,第二天,她依然要面對現有的生活,拍戲,錄製節目,出席活動,拍照,幾乎沒有停歇的時間來讓她茫然。
今年的春節,她不在一個人孤寂地過,她在電視臺表演節目,和劇組人員待在一起,忙碌之中又找到生活的目標。
就是在這種狀態裡,她突然想起韓棟宸去年和她說的要對付武江,只是一年過去了,甚至林之瑤遭受了那番對待,林父對武江早已痛恨萬分,必定會爲他女兒報仇,但是他們居然都沒動靜,這個想法在她腦海裡一閃,很快又振作起來,他們怎麼會沒有動作?她不信他們會嚥下這口氣,他們能,林之瑤也不能,除非他們還在準備時期。
她打通韓棟宸的電話,確定那邊接電話的是他自己,她開口就說:“我要見你。”
韓棟宸心頭一顫,掙扎了一番,忽而冷下聲來:“我沒時間。”
“還記得你去年要帶我去的地方嗎?我見你是爲了那件事,與感情無關。”姜煙簡明扼要地表明自己的目的:“如果你不在意被別人竊聽到內容,那麼在電話裡說也無妨。”
那邊沉默了很久問:“你在哪裡?”
他的行蹤她根據手機號碼定位知道他就在海市,她也在這裡拍戲,她沒回答他的問題,直接說:“去你家方便嗎?其他地方我覺得不太安全。”
韓棟宸怔了怔,現在她很火,隨處可見她的廣告播放,去公共場所確實容易被記者跟拍,更何況她找他談的事情不簡單,沒想到劉菲兒都已經伏法了,她還是不放棄,韓家確實是個安全的地方,對他們兩個而言都如此,只是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及,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點了點頭:“好。”
姜煙到韓家時,他已經在客廳等候了,似是爲給他們聊天提供一個秘密的空間,他已經提前把劉媽驅使出去了,房子裡只有他們兩個。
初春時節,韓家一如既往地把暖氣開得很足,她脫了大衣隨意地放在沙發上,裡面穿着白色毛衣和牛仔褲,腳上穿了一雙平底駝色短靴,她的頭髮被紮了起來,化着淡淡的妝容,打扮中規中矩如同在校的學生,清純又靚麗,韓棟宸很久沒見過她這麼清純的樣子了,特意瞄了眼她的耳垂,今天那裡光潔無暇,那麼她上次有意帶的五角星耳釘是故意給林之瑤看的了。
姜煙放下手中的筆記本電腦,在他對面坐下,沒有客氣和寒暄,開口就步入正題:“我要對付武江,當年如果不是他做劉菲兒的後盾,我媽媽也不會死得那麼慘,而且造成車禍的那兩個司機,現在也在武江手下做事,是他的左膀右臂,我要他們一起陪葬,林之瑤出了那種事,我相信你和他父親都不會袖手旁觀,你去年說要幫我對付他們,其實也就是擔心劉菲兒知道當年是林之瑤把她的照片傳出去的,會來報復她,纔會有對付他們的準備吧?只是你沒料到她動手太快太早。我來的目的就是想問問你要如何對付他們,或許我們可以聯手,你們有權勢,我手上有一些資料。”
有一點她猜錯了,他要對付他們,不是因爲林之瑤,而是因爲她姜煙,在郭鳳怡死後她對他說的那些話,他都記在心裡,年少時期他沒有能力,卻發誓有一天會幫她報仇,了卻她的執念。
只不過,此刻他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眼神變得很深沉,突然問:“我就想知道,劉菲兒爲什麼突然要對林之瑤出手,林之瑤一直規規矩矩地拍戲工作,並沒有惹到她也沒有利益糾紛,無緣無故她爲什麼要毀了林之瑤,除非是她知道照片的事情是林之瑤做的,而這之間,必定有人在其中搭線。”
姜煙冷笑一聲,並不承認也不否認。
“她有沒有惹到劉菲兒你要好好去問她,你也應該問問她,有沒有請劉菲兒來毀了我,只可惜劉菲兒沒對我出手,反而去對付她了,不然那視頻中的女主角就是我了。”
“我不信!”
“你和林之瑤真是絕配,都喜歡自欺欺人,我告訴你,當年我媽媽死了之後,我在醫院裡險些被人綁架,你把我趕走,是我去求陸景洋的奶奶保我安全,我才得以活下來的,而這些我的危險,你都不知道,你也不會明白。”
看着韓棟宸眼裡的震驚和慘白的臉色,她繼續道:“你是不是很好奇當年那時我都和陸景洋分手了,爲什麼陸老太會保我?如實告訴你,當年我和陸景洋分手有兩個原因,第一,我心裡那時候有你,第二,是他奶奶讓我離開他的,而陸老太讓我離開陸景洋的話都被我錄音下來,所以後來我拿着那個錄音去威脅她,才換得這些年的苟且偷生,如果不是我有點小聰明,我活不到今天,你也不會得知真相,因爲趕我走而愧疚於心!”
“這些我的危險,都是由林之瑤的自以爲是和自私自利造成的,她的狠毒遠遠高於我之上,而我只是讓壞人得到懲罰而已,你讓我不恨她,怎麼可能呢,韓棟宸,你憑心而論,一個對你趕盡殺絕的人,你怎麼可能不恨她,我不是聖人,如果不是對你還有愛,如果不是感激韓家對我們母女的好,我也該恨你的,你那麼無情冷漠,試問我當年哪裡對不起你,你呢?你捫心自問,我當年在你家的半年你是如何對待我的。”
韓棟宸默默不語,眼裡全是悔恨和歉疚。
目的達到一半,姜煙勾起嘴角,眼睛直視着他:“當然,我今天來不是要和你回憶過去或是訴苦的,我僅僅是想要你知道我爲什麼還要執着於過去的仇恨,只因我不出手,別人也會來害我。”
“你想怎麼做?”他聲音沙啞,似有一種無力感,也不再糾結林之瑤被害的原因了,即便證明了他所以爲的答案,也不能挽回林之瑤所受的屈辱。
“這話應該我問你,你和林之瑤的父親想怎麼做?”
他沉思良久,方開口道:“我想把他們交給警察,但是,伯父想以黑手段處理,我們之間有分歧,並且我證據不足,所以遲遲沒動手。”
她瞭然點頭:“林之瑤的父親想以什麼黑手段處理?”
“他要找陸家幫忙,想要把他們的廠房炸掉,那個廠房也就是我之前想要帶你去的地方,我那時想告訴你,他們在裡面有不法交易,我在尋找證據,要很長時間,所以你不能冒然出手。”
姜煙低頭思考,林之瑤父親的想法和她不謀而合,似乎不用她出手,只要按兵不動就能達到目的,看來讓劉菲兒先毀掉林之瑤這步棋下得如此成功,早知道林父是這麼有魄力的人,她就不去求楊光偉了,幸好,幸好,楊光偉拒絕了,這回真是老天助她了。
她回想起寄過去給劉菲兒的錄音筆裡的內容被她動了手腳,原先的內容不變,只不過添加了一些林之瑤利用她還說她愚蠢的話,聽了那些話,心高氣傲又自以爲是的劉菲兒如何會不氣。
她原先之所以去找楊光偉合作,也不過是怕劉菲兒把她供出,她先給她一條活路,算得上與虎謀皮,沒想到陸景洋會在後面幫她,完全除了她的後顧之憂,避開了她最爲兇險的一步,爲她的生活敞開光明的道路,所以她纔會那麼激動地去找他,想到他,姜煙眼裡閃過一絲落寞。
“你剛纔不是說你有一些資料,是什麼?”
韓棟宸的問題拉回她的出神。
她看了他一眼,如果有人幫她達成接下來的目的,她何必在淌這渾水,人都是貪生怕死的,即便她一開始就做好付出生命的準備,可是,世界的美好她纔剛剛觸到甜頭,又怎會愚蠢得想要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