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老人足有十分鐘沒開口。
對視,一雙眼睛和十幾雙眼睛對視,氣氛沉重。
接過美婦遞過來的雪茄,他深深吸了一口,“我給你們講一個我聽到的故事,是一個人親身經歷過的。”他緩緩地開了口。
一片火藥味中,他的音調、神態顯得那樣不協調,大家以爲他一定會揮舞胳膊激昂陳詞,像政治家那樣。
今天這個時候,他完全有理由比政治家更政治家。
“蘇聯人在一次在東北對中國的迫害和屠殺中,我躲在一片瓦礫裡。我看見有個30歲的婦女,抱着一個嬰孩朝這邊跑來。一梭子彈從背後打中了她,她猛地栽倒在地上,躺在離我只有幾步遠的地方。
子彈打得很準,她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死去了,胸口的血像噴泉一樣突突地涌出來,過了好大一陣子,突然哇地一聲,躺在她身邊的嬰孩發出一陣響亮的啼哭。
奇蹟出現了。
那已死去一會兒的婦女,那中國媽媽,竟然醒了。
她奮力掙扎着,終於仰起頭來,睜大眼睛尋找,她在尋找她的孩子。
她找到了,她無力挪動身軀,只能向心愛的孩子送去一瞥。
那是多麼悽惻而悲慘的一瞥,含着絕望、祈求、憤懣,甚至有點歉疚。
她是不是覺得對不起她的孩子?可誰又對得起她?
只一閃,她的眼睛就閉上了,永遠地閉上了。
可是那一閃的目光,已在我心中攝成一張永不褪色的底片,成爲我生命的一部分。”
他停住了。
會議室靜得像墳墓。
十幾個人默默的對視。
三分鐘後他說:“美子,我們回去,看看你大姐給我們準備了什麼?嚴明,龍建強那倆小子也應該到了。”
會議室裡沒有人動,沒有人像開始時站起來準備迎接一樣送走他。
他自己轉身在美婦的攙扶下慢慢走了。
沒有一個字提到動機,更沒有一個字提到華人過去是怎樣創造世界的,以及現在和將來應該怎樣創造世界。
他今天來難道就爲了講這樣一個令人心酸的小故事嗎?
他是。
他又不是。
會議室像凝固了。
葉奮韜的私宅裡,從西非飛了20個小時趕回來的嚴明和從加勒比飛了30多個小時趕回來的龍建強像兩個惹了禍的孩子一樣站在葉奮韜面前。
十五分鐘過去了, 兩個人開始大汗淋漓,葉奮韜只是在那裡看起來很舒服的抽着雪茄,廣闊的空間裡只剩下屋頂的大葉風扇單調的聲音。
“老頭子,孩子們知道錯了,你不說話算什麼?他們飛了幾十個小時,要不先吃飯,等會再說?”
“廢物點心還吃飯?眼皮子底下都看不到,就是兩個瞎子。”
“這不也是剛知道,緬甸我們沒有什麼情報,畢竟想的是借他們倆膽兒也不敢。”
“都發生了還說不敢,安保大隊,日盛堂都是瞎子,辦事處不是還有十幾二十人,都怕什麼?難道讓我這個老頭子自己去。”
“我們....”
“問你們呢?都給我閉嘴。老頭子,我看還是先吃飯吧,他們以後明白怎麼幹了,你培養出來的能錯得了?再說了,以後也不會發生了...”
“還以後,這次管夠。行了,老婆子,該吃飯還要吃飯,以後的事自己看着辦,不過這次要國家出面,你們不能參與。”葉奮韜看着眼前兩個咬着牙握緊拳頭的漢子。
1967年7月2日凌晨一時,南華聯邦華夏龍第一突擊大隊開始行動,這是空降引導小組,負責用發光信號標示空降地域,接應後續部隊的空降。
凌晨三時,駐紮印度洋安達曼羣島的史密斯島的南華聯邦第三空降旅官兵起牀,三時三十分開始登機,四時三十分軍用運輸機開始起飛,運輸機以十二架爲一隊,在空中編隊後,以三百米高度向東北方向飛去,接近目標時,飛機下降到三十米的低空,貼着海面飛臨空降地域。
“一分鐘的誤差都是不允許的。”強明見中校大聲在步話機裡說道,“突擊隊就是要把一切不可能變成可能。”強明見中校說道:“在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時,我們也許會失敗,但那不要緊,這種努力和行動的本身就是勝利,將給敵人造成莫大的震撼,突擊隊不僅僅是軍隊的一個編制,而是一種概念和一種象徵——勇敢戰鬥的象徵。”
漢塔瓦底國際機場將建於仰光以北80公里的巴戈鎮附近,那裡曾經是一座已廢棄的日本二戰時興建的軍用機場,現在成爲緬甸軍隊的軍用機場。
漢塔瓦底機場的指揮中心內幾十支衝鋒槍齊射,子彈像暴雨一樣潑過去,凡是站着的人一齊在彈雨中舞蹈。
報務員蓮娜像被什麼人推揉了一下,接着又被推搡了幾下,動作猛烈如同抽搐,她倒下了,眼睛睜着。
據事後統計,這些被打死的人每人都身中二十彈以上。
另外兩個突擊中隊也相繼得手,第二突擊中隊來到飛機停機坪時,哨兵竟以爲是換崗的人。
“我才上崗,你們怎麼就……”
一把匕首準確地刺中了他的心臟。
突擊隊員們向排列得整整齊齊的軍用飛機駕駛艙中扔進一枚手雷,按照計劃,只是破壞飛機使其不能起飛,如果摧毀,勢必對跑道造成傷害。
第三突擊中隊佔領了塔臺,沒有發生戰鬥,因爲沒有對手,航空管制人員及時地逃走了。
即使有對手也不會有戰鬥,如果有那也只是一場屠殺,突擊往往帶來屠殺。
一個意外情況發生了,一隊緬甸士兵向這邊跑來,他們從睡夢中驚醒,指揮官竟把他們集合起來列隊奔向機場指揮中心。
他們只當是一些破壞分子在玩火,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敵人的一支正規軍己自天外飛來,那整齊的隊列成了突擊隊員絕好的靶子。
第一排子彈掃過去,他們大部分人就搗蒜般地點起頭來,沒有還擊,也來不及還擊。
一個星期以後,當時的聯合國秘書長有一句評語:這是一種嚴重侵犯國家主權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