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琛承認,自己在看到包廂內的那一幕的時候,動了殺人的念頭。
他疾步走過去,一腳踹在劉總的肚子上,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動作迅速,劉總根本沒有一丁點兒躲避的機會。
劉總剛纔聽到包廂的門被踹開的聲音,本來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朝着聲音的發源地望過去,愣神的功夫,肚子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令常人難以忍受的疼痛感傳到自己的感覺神經裡,劉總被踹的趴在了地上,然後因爲承受不住這種疼痛而徹底的暈厥了過去。
男人與女人的力度的確是不能夠相提並論的,蔚藍之前都已經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了,被劉總給鉗制在了沙發上面,一身得體的禮服也被撕開了好大一條口子,有白皙的肌膚暴露出來。
池琛越過劉總趴在地上的身體,徑自走到蔚藍面前,隨後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到她露了大片肌膚的身上,將她從沙發上扶起來,抱在自己懷裡。
“沒事了,別怕……”池琛緊緊的擁住她瑟瑟發抖的身體,堅毅的下顎抵在她的髮絲上,輕聲安慰着她,“別怕,我在這兒。”
他的聲音,像是一劑鎮定劑,讓她惶恐不安的情緒,漸漸得到了緩解。
蔚藍默不吭聲,看了池琛一眼,然後門口那邊再次傳來聲響,她順着聲音看過去,鄭亦寒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底,一張俊顏上青了一大片,隱約還有血跡,看得出來,他也是一路從洗手間跑着過來的。
鄭亦寒看到她狼狽的不能再狼狽的樣子,心驀地揪緊,一抽一抽的疼,幾近窒息,他張了張脣,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有些錯,犯下了就是犯下了,再也不會有挽回有彌補的餘地了。
他就那樣,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他深愛的那個女人被自己傷害的遍體鱗傷,看着她被另外一個男人擁入懷中,而他,卻只能站在那裡,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對一切都無能爲力。
好像有什麼東西涌上了眼眶,模糊了他明晰的視線,然後,蔚藍掙脫開了池琛的懷抱,跌跌撞撞的朝着他走過來。
她搖晃的身影,好像堵在他心口的一塊大石頭,悶悶的,浮不起來。
她痛,他的心又何嘗不是碎成了千萬片?
他沉默着,一言不發,似乎只有沉默,纔可以使自己忘記那些悲傷。
原來,真的痛到了一種程度,再多的言語,也無法表達。
心裡只能無言嘆息,像埋伏在街頭的某種氣息,無意間經過把往日裡的笑與淚勾起,忽然心痛的無法壓抑。
終於,她踉踉蹌蹌的身影,到了他的面前。
兩個人互相對視着,彼此之間的距離是近在咫尺。
“啪——”
一道清脆的聲響,劃破了夜的安寧。
鄭亦寒本來就傷痕累累的臉上,又浮現出五道清晰的手指印。
蔚藍看着他蒼白的神情,苦笑着問,“鄭亦寒,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你的身體裡到底是不是流着冰渣?”
結婚三年,
不管他在外面怎麼玩,玩的多麼瘋,她從來都不在乎,不管他怎麼傷害她,她從來都不會示弱,哪怕是一次,而現在,她卻是真真實實的因爲他而哭了。
再也無法隱忍,再也無法承受……
他是想報復她的,但是,在看到她現在的這副樣子之後,他的心裡面壓根沒有絲毫報復的感覺,而是覺得心疼的像是快要碎掉一樣。
他側過頭去看見她的臉,她諷刺的笑着,包廂內的燈光照耀在她的臉上,總覺得異常悲涼。
沒有人大聲講話,空氣裡只有細碎的聲音,那是永不再來的好時光。
“蔚藍……”半晌,鄭亦寒出聲,打破了一室的沉默,伸手,覆上她悽楚的臉龐,道歉蒼白而無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錯了,是我一時沒想開,我發誓,以後不會再傷害你了……”
是他的錯,他又錯了。
再一次,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蔚藍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道歉一樣,只是毫不留情的躲開他的手,望着他的目光,充滿了厭惡與噁心。
原本以爲,即便不愛,他們之間也會迴歸正常,頂多以後相逢陌路,然而現在,他卻親手將她推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是誰說,最初不相識,好過最後不相認。
一場曾經滿含心動與愛意的戀情,最後在歲月的變遷與世事的無常裡漸行漸遠,最終無可挽留,只留下一地心傷。
因爲心傷,所以寧願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蔚藍……”鄭亦寒茫然的試圖做最後的挽留。
“滾開!”蔚藍驟然提高了自己的音調,歇斯底里的,聲嘶力竭的朝着他低吼,像是被惹怒了的貓,“不要再碰我,你不配!”
這一刻,他曾賜予她的美好轟然倒塌,無數的碎片刺到她如萬箭穿心。
鄭亦寒被她忽然變得淒厲的聲音給嚇住,不敢再說什麼,連忙鬆開了對她的鉗制。
他站在原地,像個做錯了事情等着挨批評的孩子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他有種想要殺了自己的衝動。
蔚藍轉過身,回頭,不想再看他一眼,硬生生的遏制住了又涌上來的一波眼淚,擦着鄭亦寒的肩膀走過去,池琛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掉落下來,她也全然不顧。
鄭亦寒沒有追出去,不是不想追,而是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那個資格。
池琛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外套,跟在蔚藍的後面走出了包廂。
他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跟蔚藍第幾次的擦肩而過。
三年,整整三年,他們數不清的擦肩,這一次,終於是永無交集。
墨色的瞳眸,漸漸的黯淡了下來,再也沒有一點兒光芒。
爲什麼……他們之間竟然走到了這樣一種地步?
如果他能夠放下自己的驕傲,放下自己的尊嚴,那麼他們現在是不是就能夠過的很幸福?
蔚藍……
似乎這個名字讓空氣裡所有的塵埃都落定了,讓
他明白,他等待的永遠抓不回來。
而他無法去埋怨任何一個人,誰都沒錯,只是彼此的時光交叉錯過。
那一個晚上,月色疏影橫斜,可空氣裡沒有暗香浮動,只能聞到一股陳年的酸澀在他的胸腔四溢,溺的他忍不住在暗夜裡無聲痛哭。
……
C市的夜景很美,霓虹燈點綴了夜幕,變換的色彩閃耀的放肆,看起來繁華無比。
天空朦朦朧朧的,看不到幾顆星星,天幕也黑的不純粹,透出一片無垠的深藍,一直伸向遠處。
蔚藍雙手環在自己的胸口,雖然將胸前裸露出來的大片肌膚給遮的嚴嚴實實的,卻無法遮擋住路人朝着她這邊投過來的目光。
她自動無視了周遭的人,臉色很是沉靜,沉靜的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表情。
極度沉靜之下,潛藏着淡淡的悲傷。
片刻,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便有人將那件剛剛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池琛大步邁到她面前,手中微微用力,將她整個人給攬入自己懷中,兩具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他承受着她身體的冰涼,抱着她的手臂強而有力。
蔚藍的身體顫抖的不成樣子,池琛看着她脆弱的樣子,心疼的幾欲碎掉,不知不覺的放低了自己的姿態,不再像是平日裡跟她針鋒相對那樣,輕聲安慰,“別怕了,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蔚藍沒有掙扎,安安分分的依靠在他懷裡,終於,淚流滿面。
他身上的溫度,溫暖的令她心碎。
一頭小獸,受了傷之後可以倔強的不哭,可以堅強的一個人默默承受所有,但是一旦被人安慰,所有僞裝起來的堅強,便會全部摧枯拉朽,不復存在。
她滾燙的淚,落在他的胸膛,燒灼着他的心臟。
如果愛情可以轉移,那麼,他放棄驕傲,容忍她因爲另外一個男人而落下的淚,滴在他的心上。
“你還有我。”池琛的下顎抵在她的髮絲上,帶着一絲絲的繾綣。
寶寶,別怕,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捨棄你,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因爲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即便是下地獄,我也會陪着你,一起猖獗。
蔚藍泣不成聲,那是她有生以來聽到的最讓她感到心疼的一句話,頃刻之間,眼淚紛紛墜落,如同一場暴雨般。
那些從前被稱之爲愛情的東西,早就被時間帶走,唯有記憶,它像經年的藥片,無法將過往治癒,停留在時間的永恆裡。
回憶的時候,有一瞬間是疼痛的,無奈的,絕望的。
蔚藍將側臉貼在池琛的胸前,默默無聞的哭。
池琛的襯衫被她的淚給一滴一滴的滲透,融合了他的心跳。
夜風徐徐吹過,入骨的涼意在周遭蔓延,然後,他聽到了她的聲音,彷彿從天涯海角的盡頭傳來——“爲什麼……”
爲什麼,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爲什麼,爲什麼她曾經用心愛過的人,能夠這樣殘忍的傷害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