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麼資格去說喬萱卑微,現在的他,在蔚藍面前,甚至比她還要卑微一千倍,一萬倍,不是麼?
“亦寒,你答應我……你答應我好不好……就算你不同意,那你也要給我一個理由,是不是,是不是因爲我懷運的事情?”喬萱死死的抱着他,呼吸着最後一口氣,如同冬日裡懸掛在樹枝上的落葉,孤獨的飄零。
“不是……”鄭亦寒輕輕啓脣,默了默,纔再度出聲,“我早就說過,不要試圖從我這裡得到愛,是你太不知足……”
不想再面對她虛與委蛇,不想再繼續用虛僞的感情來欺騙她,只想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和她之間所有的牽絆與糾纏。
如果,本來就沒有愛,那麼,就不如徹底的傷害。
長痛不如短痛,他們之間,早就應該放手,如此繼續下去,也不過就是一個錯誤。
他的解釋,是實話,也是刻意的這樣說,好讓喬萱對他徹底的斷了念想。
眼前平時的幸福,終究抵不過記憶裡殘存的溫柔。
喬萱終於鬆開了他,蹲在地上,痛哭出聲。她放下了尊嚴,放下了固執,卻是因爲放不下一個人。
而到頭來,這個人居然告訴她,是她太不知足,所以纔想和她分手。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或許,她和鄭亦寒兩個人之間的故事,就只能是如此倉皇無奈的結局。
“鄭亦寒,你混蛋……”喬萱看着他,咬牙切齒的從齒縫間蹦出一句話,那幾個字,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的,語氣中帶着冰冷的諷刺,卻又不知道,是在諷刺他,還是在諷刺自己。
脣角上揚着,卻沒有人知道她的心內隱藏了撕心裂肺的痛苦,苦笑了幾聲,才繼續開口,“亦寒,你知道嗎?我們在一起三年……我從三年前就開始喜歡你了,一直到現在,愛了整整三年。從小到大,我也是被捧在掌心中的公主,我對你的愛,不比那三年中蔚藍對你的愛少,甚至比她還要多得多……我從小就以爲我是童話中的公主,我以爲我可以等待你的愛,我以爲我可以和你永遠在一起……”
喬萱斷斷續續的說,所有的以爲,真的只不過是她以爲。
直到現在,她才終於明白,原來,她不是公主,真正的公主,是蔚藍。
因爲她得到了這個男人所有的愛,因爲她得到了自己所羨慕的一切。
眼眶中的淚水仍然在源源不斷的溢出,喬萱苦笑着,擡起頭,望着上方,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淚,可是卻毫無作用,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幾乎就要從喉嚨中跳出來,她頓了頓,緩解了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才繼續喃喃開口道:“你是鄭家的大少爺,同樣是被人寵壞了的天之驕子,你對誰都是一副淡漠的態度,三年前,卻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蔚藍,你愛她,寵她,縱容着她……你不知道,其實很早很早之前,我就開始嫉妒蔚藍了,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就嫉妒的幾乎都要發瘋
,但是,我心裡也清楚,我之所以會嫉妒她,並不是心裡邪惡,而是感覺自己比她卑微罷了……我不羨慕她的出身,不羨慕她的容貌,什麼都不羨慕,我唯一羨慕的,就是你對她的愛……”
心碎的淚,順着臉頰的紋路緩緩蔓延着,一路劃過精緻的臉頰,慢慢墜落。
絢麗,心碎,充滿無望的悲涼。
鄭亦寒看着她的眸光,充滿了愧疚,卻沒有一絲深情,“小萱……”
“你不要說話!”喬萱驀地打斷他的話,擡手擦了擦眼眸中源源不斷的淚水,第一次,她不在乎自己在鄭亦寒面前哭花了妝容會不會難看,會不會因爲她的狼狽而讓他瞧不起她,“鄭亦寒,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蔚藍,我真的好羨慕她……爲了能夠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我不斷的努力,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始終都無法進入你的心裡,甚至,你的眼裡都從來沒有過我的存在。我以爲,是我還不夠努力,還沒有達到你的標準,我還不夠資格站在你的身邊,所以,我繼續努力,三年,對你不離不棄……可是直到今天,直到現在,我終於明白,我所有的努力,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你的認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是否努力過,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愛上我,可是你也始終不會愛上……你愛的,你需要的,自始至終,都只是蔚藍一個人……”
是啊,呵,他愛的,他需要的,從來都不是喬萱。
“……”鄭亦寒緊抿着脣瓣,沒有說話,他向來就是個冷漠的人,沒有那種憐香惜玉的本能,他所有的愛,全部都傾注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又怎麼可能還有愛留給喬萱?
但是要說對喬萱沒有感情,那也是假的,他一直都把她當做一個妹妹看待,他知道,喬萱的心,其實並不壞,她從來都沒有在自己面前這麼不顧形象的痛哭出聲,看到她這麼傷心,他心中難免會產生愧疚。
畢竟,不管怎麼說,這三年來,一直都是她在陪着他,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小萱,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遲來的對不起,不管是對誰而言,都是無濟於事。
“小萱,如果你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我一定會盡全力去幫助你……你想要什麼,我也盡力去滿足你,只是,唯獨我的心,我給不起你……”他淡淡的說,溫和的口吻,言語卻那麼涼薄。
這句話,是他說的,最爲真心的一句話,也可以說是對喬萱的一句安慰,能給的,就只有這麼多,其他的,他再也給不起,她想要他的心,他無能爲力……
喬萱笑的更加諷刺,他說,除了他的心,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給她。
可是,鄭亦寒,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只是你的心……
可偏偏就是你的心,你無法給我……
喬萱失神的站在那裡,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心臟僵硬了那麼久,依舊沒有一絲的漣漪。
她擡眸,凝視着他的方向,那個她到不了的地方。
原來,真的沒有誰會是誰一輩子的信仰,沒有誰。
她終於懂得,鄭亦寒爲何在這三年當中,一直都對蔚藍這兩個字絕口不提,絕口不提不是因爲忘記,而是因爲銘記。
太陽和月亮,總有一個會被遺忘。如果蔚藍註定要被記住,那麼她,就註定要被遺忘……
愛情最危險的地方在於,容易讓人喪失信心。而她爲了愛他,喪失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信心。
“鄭亦寒,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殘忍……”她擡起頭,似乎是想要將淚水逼回去,卻仍是不受控制的滴落了下來,“你纔是最殘忍的那個人……”
眼淚“啪——”的一聲,再次掉落。
“呵……”她悲哀的望了他一眼,一聲苦笑,充滿自嘲,“我一直都想着要給你全世界,卻忘記了,你需要的,根本不是我……”
鄭亦寒直接忽略了她悲哀至極的心情,拿起外套,漠漠的出聲,“我們先去醫院。”
無論如何,即便是再對不起她,他也認了,他絕對絕對不能讓孩子生下來!
“你帶着她去醫院走什麼?”沉默了許久的鄭安堂,終於看不下去,忍不住出了聲。
“……”鄭亦寒沉默,沒回答。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帶喬萱去醫院做什麼,分明就是明知故問。
“亦寒,我從小是怎麼教你的?”鄭安堂痛心疾首,真的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讓他驕傲了這麼多年的兒子,“我從小就跟你說,身爲男人,要有責任感,有擔當,有做事情的勇氣,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可是你看看你現在又做了些什麼?”
“……”
鄭安堂繼續問,“先不說小萱是真懷運還是假懷運,她上次因爲琉產而造成的身體損害,你覺得應該怪誰?”
鄭亦寒持續沉默,涔薄的脣瓣抿了又抿,這些事情,他不想再聽到,但是偏偏這又是事實,令他無法逃避。
“爸……”沉默許久之後,他遲疑的出了聲,看了喬萱一眼,無力的對鄭安堂說,“我和她沒有感情,我不會和一個我不愛的女人在一起……”
喬萱瞬間淚流的更兇。
他和她沒有感情。
他不愛的女人。
終究,還是自己太過癡心妄想。
“那你和誰有感情?”鄭安堂咄咄逼人的問道:“你愛的女人又是誰?”
“是……”到了脣邊的兩個字,被他又默默的嚥了回去。
是誰?呵,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誰。
當年,她被池琛拋棄,對任何男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而他心高氣傲,男人骨子裡的劣根性在作祟,於是,他將目標鎖定了她,誓要拿下那個旁人口中最難搞定的千金小姐來,他一次次的放低自己的姿態,全心全意的愛着她,最終迎來了她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