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颯颯還是太天真了，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從小被自己捧在掌心中，沒有見識過商場上黑暗的一面，舒夢佳怎麼說也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城府不是一般的深，颯颯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看她這麼說，或許他那個天真的女兒還以爲眼前的這個女人是真的撮合她跟池皓，可是他卻清楚的知道，舒夢佳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那我們兩個兒女的事情就這麼定了，接下來我跟李總討論一下另外一件事情……”沉默幾秒後，舒夢佳再次開口打破沉寂，低頭，從挎包中掏出一個文件夾，放到李總面前，淡淡道：“TK召開董事會那天，你就負責其他董事，如果不能說服他們支持阿皓，那也要讓他們對池琛產生偏見，保持中立也未嘗不可，我會想辦法不讓池琛出現在董事會上面的。”
她的語氣，雖然溫和，但是話語中，卻句句透露着狠戾。
黃蜂尾後針。
最毒婦人心。
在TK做事這麼多年，李總雖然與她接觸不多，但是光聽外界的傳聞，就可以想象得出，這個女人狠辣到了怎樣一種程度。
七年前，她設計害死顧馨，將池琛放逐到美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李總眼角的餘光悄無聲息的從舒夢佳的臉上略過，心中暗暗瞭然幾分，卻也沒打開那個文件夾，這樣，在舒夢佳看來，算是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了。
……
“蔚總，這次‘康盛百貨’那邊的張總給的利益很明顯要高於‘有容’的孫總，雖然首款相差沒多少，但是尾款加上中間的這一筆錢，總結起來，這筆金額也算是可觀，我覺得我們可以考慮一下孫總，您覺得呢……”Kathy跟在蔚藍後面，兩個人腳步急速的朝着前面的包廂走過去，蔚藍雷厲風行的姿態，像極了一個女王。
Kathy大步流星的跟着，手中還拿着好幾張A4資料，一邊走，一邊清晰的彙報。
“你先把張總約出來吧，我看看還有沒有商量的餘地。”程沐珂說着，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看上面的時間，八點三十二分。
這個時間，不算很晚，但是外面已經是一片漆黑，今天手頭上的工作任務又太多太多，公司中的中層管理以及高層管理全部都留了下來在日以繼夜的加班，她忙得應接不暇，哪裡還有時間去跟鄭亦寒傷春悲秋。
那些傷那些痛，是不能永遠放在心中的，她必須儘快忘記，不光是那些情緒，包括鄭亦寒這個人。
離婚協議書律師已經幫她擬好，不過暫時還沒有送過來，她也早就做好了在上面簽字的心理準備。
Kathy很快就將那些必要重要的內容彙報完畢，蔚藍心中暗暗思量了一下，決定還是要跟張總談談爲好，畢竟在商場上的人，都要注重信譽。
這個項目，她是之前跟張總說好的，現在說反悔就反悔，未免有些太說不過去了。
要是他仍然堅持底價不放，那她纔可以去跟下一位合作人談判。
Kathy迴應道：“好的，那我先跟張總通知一下。”
“嗯。”蔚藍點頭，剛想着要開口再說些什麼，卻還不等她出聲的，目光就猛然觸及到了前方的一個身影，帶着刻骨的熟悉。
雖然隔得很遠，她並沒有看清楚那個人的樣子，但是，她很確定，是她，沒錯的。
仍然是記憶中的模樣，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表面上永遠都是談笑風生，但是暗地中，卻毒如蛇蠍。
舒夢佳正爲剛剛說服了李總的事情而感到寬慰，卻忽然不知道爲什麼，身邊空氣的溫度驟然降低了幾分，氣流像是一圈圈的在緊縮一樣，高氣壓圍繞在身邊，讓她下意識的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窒息，喘不過氣兒來。
甚至，連帶着呼吸與心跳，都開始變得逐漸失控起來。
擡頭，目光散漫的打量過周遭，在看到前面那個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身影之後，心猛地一跳，呼吸彷彿也快要因爲那一跳而停止。
不爲別的，只是因爲那個人看向她的目光，帶着前所未有的厭惡。
那種厭惡，讓她覺得瀕臨窒息，幾近死亡。
其實蔚藍看向她的目光很淡，根本沒有多餘的情緒，淡漠的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黛眉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遇見她的緣故而微微蹙起，舒夢佳卻下意識的覺得那是因爲自己。
是心虛，也是惶恐。
蔚藍漸次朝着她那邊走近，終於，在不知道多長時間之後，終於走到了她面前。
“楚……”舒夢佳情不自禁的喊道，只是，一個名字還沒喊完的，蔚藍就擦着她的肩走了過去，頭也不回的走了過去，背影冷漠而決然。
這個世界上，親情中最令人心碎的一場擦肩而過。
她的背影，刺的舒夢佳眼睛生疼。
她才只說了一個字，甚至都還沒有叫出她的名字，她就決然的擦着她的肩遠離，彷彿將她視作了空氣。
舒夢佳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
夜風吹過，透過薄薄的衣服，刺到人的肌膚裡面。
一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卡宴停在“盛世”的大門口，一男一女坐在裡面，車廂內是一片詭異的沉寂。
男人的薄脣緊抿，透出一抹無奈的情緒，而女人脣角銜着的那抹笑容，卻是降至冰點。
“跟她做過了？”下一秒，女人猝不及防的開口，說話的時候，卻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吹了吹自己染成鮮紅色的指甲，上了脣彩的口紅妖豔的像是一個暗夜中出來勾魂的小妖精。
這個女人，美的不像人，這是所有人都認可的事實，包括坐在駕駛位上的這個男人。
不說別人，光說自己，又何嘗不是被她勾了心魄呢？
在明明知道她只是爲了報復自己而對自己根本就沒有一點感情的基礎之下，仍然對她死心不改，執迷不悟。
“怎麼樣，我和她帶給你的感覺，是不是……”故意停頓了一下，顧淺諾擡頭，看向池皓，霓虹燈光在他冷峻的容顏上投下一抹剪影，支離破碎的光芒射進了他的眸底，夜色，爲他的整個人染上一抹暗黑，她笑了笑，道：“各有千秋？”
男人不語，沉默着，只是目光，卻有些微微的閃爍。
顧淺諾笑的無關痛癢，清冷中帶着妖豔。
她的笑容，看起來那麼無害，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一樣。
池皓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池琛，沒有一樣是值得顧淺諾在乎的東西，包括自己。
“池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顧淺諾漸漸的放低了自己的姿態，側身過去，躺在池皓的懷裡，透過半開的車窗，看着外面懸掛在暗黑的夜幕中的一顆顆閃亮的星辰。
如果忽略他們的身份，如果忽略他們之間的那些愛恨是非恩怨情仇，那麼這副景象，是有多麼的美？
夜晚的風，帶着沁骨的涼，一時之間，車廂內一片靜謐，誰都沒有出聲。
池皓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那具柔軟的身體，心底深處百感交集，眸中劃過一抹晦澀的黯淡，下一秒，卻有又徹徹底底的消失。
顧淺諾的眼神，帶着麻木的空洞，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沒有生氣的芭比娃娃一樣，那麼美，卻又那麼冷。
她沒有心，他是知道的。
這個世界上，除了池琛，誰都沒有資格得到她的心。
池皓從來沒有一刻像是現在這樣痛恨，爲什麼自己冠的是“池”這個姓氏，爲什麼自己會是池家的人，爲什麼他的爸爸會是池擎。
C市的夜晚，不像是白天巍峨壯闊，清冷的白色月光下，只能看到它的大致輪廓，朦朧飄渺，讓人產生不知身在哪個時空的錯覺。
顧淺諾漸漸閉上了眼睛。
她沒有辦法，告訴池皓她有多麼害怕，害怕那些曾經像氧氣一樣的東西，她賴以生存的，在貧窮孤獨病痛的時候，支撐着繼續活下去的那些東西，已經被時間打敗了。
她沒有辦法，讓池皓知道，在她浮萍似的歲月裡，那些僅憑着臆想杜撰出來的力量，曾給過她多大的勇氣。直到如今，她確定它們都已經徹底消失，溯回從之，道阻且長。
她以爲過去早已過去，可是心裡總有些什麼卻反覆的幻滅之後又重生，對於這一切，她不抗拒也不躲避，要來的，讓它來。
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現在的她，真的有些怯懦了。
忽然之間，就失去了面對一切的勇氣，在看到池皓陪伴在另外一個女人身邊的時候，那種由心底開始慢慢滋生的恐慌，開始漸次生長，從一棵幼苗成長成一株參天大樹，一瞬間，將她所有的理智與堅強給全部摧毀。
她是想報仇，這沒錯，可是結果要是以失去池皓爲代價的話，那麼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有生以來，二十一年的時光，她從來沒有一刻，像是現在這樣害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