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已非往日那般的桀驁不馴,更多的是一個成熟男人的穩重,更顯得深沉憂鬱。
“爺,您怎麼了?”黎城上前,小聲的問道。
“哦!”楚君桓垂眸沉默了片刻,有些失落的笑了笑,“沒事,大概是我看錯了!”
“爺,我不明白,您到底在找什麼?”這三年來,因爲沒有戰事,楚君桓除了專心自己的國家正事上,也一定會抽出時間大江南北的到處走。
每到一個地方,楚君桓便拼命的尋找,可是身邊的人卻怎麼都不知道他在找什麼。
可是黎城雖然這麼問,可是他太瞭解楚君桓了,楚君桓始終不能相信和接受畫黛已經死的事實,於是這幾年,他總是這麼騙着自己,麻痹自己的去尋找,漫無目的的尋找,即使明知道結果肯定是失望的。
“沒事。”楚君桓淡淡的一笑,“買幾串冰糖葫蘆帶回去,無憂那丫頭肯定很高興,順便再買點白糖糕,她也喜歡。”
說完,他便轉過身,向他們下榻的客棧走去……
黎城看着楚君桓的背影,不禁深深的嘆了口氣,不禁擡起頭,看看了碧藍的天空。
若是真的還活着,爲何都沒有半點的消息呢?
或許這樣也好,至少給自己一個念想,爲死去的人好好的活着。
雖然活着比死更痛苦。
他何嘗不是這樣呢?自從楓葉死後,他也是心如死灰的活着,一直活着——
……
……
夜晚的護城河,是很多人都喜歡去的地方!
“這裡到了晚上會很漂亮!”楚玄奕背手走在畫黛身後,淡淡的,柔柔的。
“爲什麼要帶我來這裡?”畫黛有些不解!
“你不喜歡嗎?”楚玄奕小心的問道。
“不是!”畫黛搖搖頭,“這裡好熱鬧,還有很多漂亮的花燈!”
“只要你喜歡就好!朕怕你悶壞了,所以想今天就陪你玩玩,散散心!”楚玄奕故作輕鬆道。
他記得很清楚,曾經也有那麼一個夜晚,也像這麼美的一個花燈夜,他陪着她身邊,攬着滿湖的花燈,看着她出神。
“是嘛!”畫黛淡淡的笑了笑,眼睛不禁望向了湖中的一座座漂亮的畫舫。畫舫上裝飾着各種各樣,漂亮的花燈,“那個……”
楚玄奕順着畫黛的視線望去,隨即不禁笑了笑,伸出手,看着她,“朕帶你去放花燈,好不好?”
畫黛看看楚玄奕的手,稍稍猶豫了一下,接受了那雙手,點點頭,而後任由他牽着自己向前走去……
“四哥,你看這幾盞花燈怎麼樣?”楚默寒手裡拿着幾隻各色各樣的燈,問楚君桓。“不知道無憂會不會喜歡!”
楚君桓看着從沒有不禁淺淺的笑了笑,“難怪無憂這丫頭這麼愛和你玩!”
“那是!”楚默寒倒是有些小得意,這個丫頭古靈精怪,一看見她,他心裡就高興。
楚君桓依靠在畫舫窗格上,隨意的看着外面璀璨的燈光,想了片列,隨即笑笑道,“朕想到了,陳大人的千金,知書達理,賢淑大方,默寒,你年紀也不小了,我想給你指門婚事,你覺得……”
“四哥!”似乎楚默寒並不樂意接受,楚君桓還沒有說完便十分大膽的打斷了楚君桓的話,“我不要。我覺得我現在很好。”
楚君桓聞言,愣了愣,而後垂眸輕笑了一聲,“好吧,隨你。”或許他心中有人吧,所以這麼多年他對誰都從不上心。
這樣也好。
他看了一眼始終站在船頭的離涯,似乎那一瞬陷入了沉思——
身體的傷痕容易痊癒,傷好了,痊癒了,可是心底的那道傷口卻怎麼都不會好的,因爲疼,總不願意去觸碰,可是疼了,卻又總是忍不住想去揉揉!
楚君桓從懷中掏出那隻香囊,這麼多年,這隻香囊一直都伴在他身邊,這是他的另一個孩子。他輕撫着,側眸望着窗外美麗的燈光,和一盞盞放在河中的花燈……
楚君桓掏出懷中的斷蕭,就是那支很普通的斷蕭,他將簫放在嘴邊——黛兒,很久沒有爲你吹簫了,你聽的到嗎?
簫聲,空靈婉轉,悠揚輾轉,如一陣清風,頓時在安寧的湖面上飄散而開……
……
只是相鄰的兩艘畫舫,畫黛聽到簫聲,手不禁鬆了一下,剛從一旁林女官手裡接過來的碗盡然打翻在桌子上,湯,全灑在桌子上。
“畫黛,你怎麼了?”楚玄奕見狀,立刻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十分關切上前一把將畫黛拉到一邊,緊張的從頭到尾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燙到沒有,告訴朕?”
畫黛思緒有些迷濛,怔愣了片刻後終於回過神來,收回自己的手,“沒,沒事!剛纔覺得有點頭暈!”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告訴朕?”楚玄奕還是不肯放鬆道。
“沒,沒事!”畫黛苦笑了一下,假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沒事,大概是第一次坐船,有點暈船吧,我去窗邊透透氣就好了!”
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畫黛真的快透不過氣了——
站在窗邊,眸光四處張望着,似乎在試圖尋找着什麼。
簫聲,多麼熟悉的簫聲,似乎曾經多次在夢中縈繞,可是夢醒後,卻發現只是虛無!
是不是在沒有失憶前,自己就聽過?
畫黛在心底暗暗的問自己,可是卻沒有人能回答她。
簫聲中,隱隱的包含着哀傷的纏綿,濃濃情化不開心底的那份情愫!
心頭,猛的,就如同被什麼重重擊打的疼痛,讓人窒息!畫黛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心口處,緊蹙起眉頭。
這是怎麼了?心,就似乎突然不像是自己的一般,她似乎是想告訴畫黛什麼訊息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一艘畫舫從她的面前劃過,擡眸,只見在剛過去的那艘畫舫的對面,有着另外一艘,一個黑色錦袍的男人側身倚靠在窗邊,帶着些許的憂鬱氣質的吹着玉簫!
腦海間,猛的如閃電一般劃過一個個陌生的畫面,就着這熟悉卻又陌生的旋律,畫黛愣住了!
那個男人,我認識嗎?
畫黛用充滿疑惑的眼神緊緊的注視着對面的那個男人。
似乎只是不經意之間,在對面畫舫的楚君桓也不約而同的擡起了頭,無疑的掃過畫黛的畫舫……
頓時,只覺得周圍空氣瞬間凝結,時間也似乎在那一瞬間停止不動了!
兩人四目相對,久久的凝視着。
楚君桓幾乎連自己的呼吸都涼快忘記了,“黛……黛兒……”從自己的喉嚨中,勉強的擠出幾個字。
不,這,這不是真的!一定是自己太思念她了,纔會產生的幻覺,一定是這樣的。可是……即使是幻覺,那麼……這也太逼真了,不是嗎?活生生的,真的就像是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這時候,那艘畫舫慢慢的靠近了岸邊——
“黎城,馬上將畫舫靠岸!”楚君桓的眸光一刻都不放鬆的緊盯着那艘畫舫。
黎城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楚君桓,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還是按照他說的去做了!
不!這不是幻覺!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畫黛的畫舫比楚君桓的先一步靠了岸,因爲岸邊的人很多,一羣一羣的,很快的,她的背影便消失在茫茫的人羣中……
“黛兒,黛兒……”楚君桓還沒有等船停穩了便衝進了人羣,就在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楚君桓頓時失魂落魄的在人羣中,望着人來人往的人羣,愕然了——
“爺!”看着楚君桓如此這般的樣子,黎城不禁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小聲的在楚君桓的耳邊喚了一聲!
楚君桓這纔回過身,怔愣的看了看他,最後盡然苦笑了一下,“黎城,你看見了嗎?是……是黛兒……那個人是黛兒兒!”說着,楚君桓的聲音都哽咽了——
“爺,或許是你看錯了,或許只是像而已,夫人已經走了很多年了……”離涯試圖安慰道!
“不,或許,或許她真的還活着呢……”楚君桓用沉沉的,就連自己都沒有辦法去相信的口吻說道。或許,只是或許嗎?
可是,她確實是死了,他清楚的抱着一動不動的她整整的三天,三天她都沒有醒過來。
她沒有呼吸,沒有溫度……
想到這裡,楚君桓緊緊的握住雙拳,指間發出咯咯咯的聲音。但是這幾年他也試圖去尋找過畫黛的屍首,可是毫無結果。
這個是他最想不通的,爲什麼?
“黎城,明天再留一天!”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啊,抱着一個沒有的希望,只是自己騙自己!
而所有也知道楚君桓的不甘心,所以沒有強求,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因爲他們自己又何嘗不希望,她還活着呢?
離涯看着楚君桓,這幾年他也是看在眼裡的,他何嘗不也是希望畫黛還活着,甚至他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那就是畫黛只是——假死。
所以當所有人都勸楚君桓,畫黛已經死了的時候,他總是會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