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夜國到北國要走不短的時日,這期間不止要經過許多地勢險惡的地方,中途還會出現許多的意外,大多都爲人爲。許多流民聚集在這片地界,成爲流寇。這些很明顯都不能阻擋這樣一隊商旅。被數百護衛保護着的隊伍自夜國的國都出發,歷經數月的時間,中間與許多的流寇戰鬥,終於是平安地到達了北國的國都,陌城。
陌城此時已迎來了春。
陌城的春是美麗的。不同於冬日的酷寒,春日時節,陌城特有的京子花正在盛開,到處是一片花海。這個時候的陌城,倒不是人們口中常說的那般,文人居多,算得上是一個佳節。正值這個時節,青閣外迎來了一堆商旅,老闆親自出來迎接,惹得陌城中的不少人的矚目。
“據說是從夜國而來的,是青閣的老闆。”
“咦,難道說秦老兒不是酒樓的老闆麼?”
“秦老兒早就說過,他是被老闆派到這裡打點酒樓的,他怎麼能是真正的老闆?”
衆人議論紛紛,秦老闆也是喜氣洋洋,出來迎接故鄉的來人。原因無他,只因這次,老闆決定讓他隨着他們一起回去夜國。也算是落葉歸根了。商旅在青閣前停留下來,隊伍不顯慌亂,這不是普通的護衛,而是夜國王宮的近衛。這一次來到青閣的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出了曾經聲名顯赫的王爺,誰還有這個能力有王宮近衛保駕護航。
一輛馬車緩緩在青閣前停留下來,馬車上走下來一個白衣中年男子,眉眼方正,儒雅似仙,正是靖智王爺。他久居江南,身上倒是不見了曾經戰場征伐的豪氣,多了份書生的儒雅氣息。秦老兒走上去,說道:“老闆,老奴已經備好了熱水,爲你們洗去一路的風塵。”
靖智微微笑道:“老秦,你也老了不少呢。這一次就隨我們回家去吧。”
老秦老淚流出,連連點頭。靖智笑了笑,道:“之年,你還不下車見過你秦伯伯?”
馬車上走下來一個少年,眉清目秀,正是已然成人的靖智之子,之年。之年笑嘻嘻地道:“之年見過秦伯伯。”神態並不拘謹,落落大方,頗像其父親靖智的風采。老秦欣慰地道:“上次見面,你還不過是一個小孩子,這一別,你已經這麼大了。”
幾人敘舊片刻,車上下來的少婦卻是取笑道:“都到這裡了,不能在等片刻,進去了再說麼?”靖智笑道:“夫人說的是,我們還是進去吧。”之年插話道:“爹,你還是這麼聽孃的話啊?”靖智笑笑不語。少婦卻是笑罵道:“別貧嘴了,不是要嚷着要吃東西麼,還不快點去?”
這少婦,眉眼間依稀可以辨別出來的,是那是的蘇小青。只不過,而今的她,身爲人母,已然成熟許多。不過,眼睛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俏皮還是如同那是一般。
吃過飯後,靖智找來老秦,詳細問了信函的事情。
靖智是在接到了信函才決定來到這裡的。那個信函沒有名字,只有一句話,好久不見,可來一敘?他便知道,這是出自誰的手。老秦說了情況。原來那日過後,北夜語回宮後令人送來信函一封
,說是讓他託人帶回夜國,送到靖智手中。靖智接到信函,和蘇小青商議過後,便決意來北國一次。
“這麼說,北夜語,也挺不易的啊。”靖智喟嘆一聲。露出些許無法捉摸的語氣。
蘇小青見狀,道:“是挺不易的。不過,我終究是要呆在江南相夫教子的……”她嘆了口氣,當年之事,已然過去好久,當多次夢中驚醒,都宛若在眼前發生。他們三個,糾葛纏繞,竟是不能斷了一樣。這一次來,主要的目的便是斷了當年這一切。
“你猜猜,北夜語見到你會說些什麼?”靖智玩笑道。沒人在的時候,他仍是那是的靖智,她也是那那時的蘇小青。蘇小青笑道:“說些什麼?難不成說,我的妃子,你還好麼?”靖智怔了怔的,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畢竟你們當年還是有過一段的。”
“所以,我纔來了。”蘇小青嘆息道。
靖智上來牽住蘇小青的手,注視着這個此生不離不棄深深摯愛着的女子,滿足地道:“此生有你足矣。不過北夜語,我們得好好說說。”蘇小青笑道:“這個自然是要的。”他們彼此心靈相通,對方的情誼都感受得到。
到了陌城幾日,靖智仍是未接到北夜語的接見。這令靖智有些不解,不過也不着急,權當是領略下異域的風土人情也好。一家人在陌城逛了數日,倒是覺得陌城是個不錯的地方。這一日他們遊玩回來,吃過晚飯,之時看書去了,老秦進來告訴他們,他來了。
北夜語來了。
靖智和蘇小青相視一望。
暮色裡,遙遙走來一個修長的人影,在夕陽的餘暉中並不清晰。但那個樣子,靖智和蘇小青再也熟悉不過。北夜語,他真的來了。他不是帶着近衛和士兵來的,而是一身青色,踱着方步輕輕地走進來的。
站在一片金色的光下。
安靜地,打量着靖智身邊的女子。
是變了麼?曾經的少女已爲人婦已爲人子,應該是變了的。可是那眉眼,在光線下,分外的熟悉,彷彿昨夜夢中驚現的模樣,沒有任何出入。這是她,她沒有變,一點點都沒有。只是不再是那麼熟悉了。
“北夜語。”靖智緩緩道。
“蘇小青……”北夜語卻是喃喃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蘇小青的心一陣刺痛,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這樣叫出了他的名字,彷彿眼裡再沒有其他人了。靖智嘆了一口氣,他不爲這個男人沒有理會自己而失落,他只爲北夜語的不易難過。這麼多年,他都熬過來了啊。他在蘇小青耳邊輕輕說道:“你們好好說說話吧,我先去看看之時。”
蘇小青點了點頭。
靖智離開後,蘇小青和北夜語無語而對,誰都不知從何說起。
北夜語的心裡漸漸平靜,他看着眼前的人,微微笑了笑,道:“蘇小青,我的王妃,你可還好麼?”
蘇小青聽到自己和警示玩笑的話從北夜語口中說出,沒有那麼好笑,有的只是一陣陣的難過。她低下頭,苦笑道:“我很好,很好的。”
“我也很好的。”北夜語似乎看穿了蘇小青的想法,說道。確實傻,這十數年他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爲這個國家操勞,不求個人有多幸福,只求這個帝國能更加強大。這是歷代帝王都想要做的事情,在他的努力之下漸漸不再是一句話,他自然過的很好。充足而滿足。只不過,那都是人們看得見的。
蘇小青啞然。
北夜語搖頭笑了笑,道:“你不請我進去坐一下麼?”這是他的國土,可他在徵求她的同意。蘇小青給他倒了杯茶水,道:“這裡,你經常來的吧?”
“是啊。”北夜語嘆道。“有時候,看着熟悉的事物,也是一種好的回憶。我很珍惜他呢。我只剩下這些了。”這個北國的主宰落寞地說着,望着眼前的庭院,這個他經常來就要站立很久的庭院。
“做王,挺累的吧?”蘇小青轉移着話題,問道。
“你爲什麼要這樣問?”北夜語反問道。
“是不是你知道,你走了之後縱使我再多權利,也都不是真正的好,因爲你走了的原因我過的一點都不好,對不對?”北夜語一語中的。這是他的風格,從不拐彎抹角的。初始,他的情緒頗有些激動,之後才慢慢冷靜下來。
蘇小青無言地看着他,沒有任何話。
“我明白的。”北夜語突然笑道。他站起來,站在了梅花已落去的梅樹下,道:“我本來以爲我會生氣的,可是當我到這裡,看着他在你耳邊說話,你點點頭,兩個人這般心意相通。我就明白了,這纔是你們的生活,你們的愛情。”
“你們這樣熟知着對方的心意,我很難再生你們的氣,我本來就是一個人,不需要這些了。”
北夜語嘆了口氣,在也沒有說什麼。
靖智走過來的時候,他們還是這樣的沉默着。北夜語對他笑了笑,道:“靖智,你贏了。”靖智怔了怔,搖頭道:“我們的一戰,還沒有完呢。”北夜語也搖頭,道:“不,已經結束了。”他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在戰場上,他再也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不過……
北夜語笑道:“我們的一戰,我會記得的。”
他大笑着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次日,陌城盛傳,王要選妃的消息。下午的時候,消息傳來,北夜語冊立王后,賜名青後。聽到這個消息的靖智,苦笑着接受了這個消息。蘇小青也明白了北夜語的想法,笑笑不語。
又過了幾日,青閣外來了傳旨太監,封靖智爲外姓王,可自由出入北國境內,享受王族待遇。靖智站着領旨,沒有任何人反對。北夜語一直沒有出現過。直到離開北國的幾個月後,陌城再傳喜事,青後懷孕,北國舉國歡慶。
靖智嘆道:“他是一位好的王。”
北夜語下令,青閣爲禁地,禁止任何人靠近,違者格殺勿論。
史冊記載,北夜語時常呆在青閣處理國家大事,直到太子登基之後,他離開了皇宮,住到了青閣。青閣由此擴建,成爲青園,爲此後王族居住之地。
這是後話,我們的故事還未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