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婼這番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劉河該死,但他是惟一的知情人,這案子如果當真就是如此便罷,若還有隱情,那劉河死了就再也沒辦法查明白。
在人證物證都俱在的情況下,各方面查來的線索又如此吻合,根據蘇綬多年審案的經驗,兇手就是玲瓏與劉河,這是沒跑的了。但就像她說的,萬一呢?畢竟近來蘇家裡裡外外也發生過不少風波了。
道理不難懂,難懂的是曾經被他冷落無視的蘇婼,居然會有這樣清醒的頭腦,過人的認知!
從前以爲她只有在提到謝氏的時候纔會那般理直氣壯加年定神閒,因爲在世人眼裡,他就是理虧,她一定就是滿懷怨氣,纔會把怨氣當成了底氣。
沒想到她在這種事情上也能如此冷靜。不得不說,她的成長,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老爺,人押來了。”
吳淳已走過來。
蘇綬看着被押出來了的劉河,再去看蘇婼,卻發現她已經邁去了西邊的跨院。
他收回目光,一言未發便朝門外走去。
蘇婼真的沒有任何證明劉河還有存在的價值,她只是習慣於留好退路,玲瓏下毒的前因後果什麼都很充足,如果放在前世,她是絕不會懷疑的,可關鍵是謝氏死得不明不白啊!這次要是兇手得了手,那徐氏也會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較起真來,這兩個案子不是有些相似之處嗎?看上去她們遇害的理由都太充份了!
然而最讓她心懸的一點,是前世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這麼樣一樁案子。
她的重生的確實影響了許多人,可是她影響不了玲瓏變壞,也影響不到徐氏改變對玲瓏的態度,既然劉河向玲瓏索要錢財由來已久,那麼前世徐氏發落玲瓏的事情肯定也有發生,可爲何玲瓏前世不曾向徐氏下毒?
是因爲前世沒有一個阿吉去送花給正院嗎?
綺玉苑的人跟玲瓏可八竿子打不着,她真要向徐氏下手,不見得非要拉扯上鮑嬤嬤她們。
所以,如今兇手是玲瓏無假了,可是又是什麼原因促使玲瓏生出這歹念的呢?
蘇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疑心病又犯了,可該做的努力她還得做,她得勸說蘇綬留下劉河的命來。
“姑娘,宋姑娘遣人送了帖子來。”
跨了門檻,迎面而來的扶桑就揚着張信箋到了跟前。
……
蘇綬到了順天府門前,迎面就遇見了剛好帶着護衛出衙門來的韓陌。
看到他,蘇綬就情不自禁有些腦殼疼,但蘇家又承了他的大人情,這禮數又不可丟。原打算跟這小閻王拱手打個招呼就過去,哪知道對方竟然停了下來,甚至還自己先拱起了手。
“少卿大人今兒怎麼往衙門來了?”這話說完韓陌就看向了他後面被押解的劉河。
蘇綬的確是過來告官的不假,但家奴害主,大小也算是家醜啊,他沒有打算往外揚,何況先前蘇婼那番話,使得他一路上都在想心思,更加沒打算把這件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沒想到竟然好巧不巧遇到了這就怕事兒不大的韓陌!
但他不說,人家韓陌可長着嘴。他都已經想好要借楊夫人之機跟蘇婼“過明路”了,這怎麼能不跟蘇綬面前混個臉熟呢?二話不說他道:“這八成又是哪條道上的混帳,給天工坊找麻煩了吧?——林大人今兒正好在,我來替少卿大人把這廝押公堂去,再去請林大人升堂!”
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案懸案,一般來個主事的人受理就行了,蘇綬聽他居然一來就要去請府尹親自坐堂,顧不上禮儀,一伸手就把他拉住了:“不勞韓捕頭大駕,只是小事,我帶着他進去找位大人立案即可。”
韓陌現如今可不怕蘇綬欠他的人情,他怕的是蘇家受他的人情不夠多!以蘇綬那薄臉皮,只要自己幫他幾個忙,十成十不好意思拒絕與他做朋友,這麼着一來,日後他進蘇家可不是自由了?他說道:“少卿大人何必跟我客氣?這欠一個人情是欠,欠十個人情也是欠,不欠不成交情。家父與少卿大人差不多歲數,我就相當於大人的侄兒輩,不必見外!”
這是欠人情的事嗎?這是維護家聲的大事!
蘇綬無語道:“這是家事,就不勞韓捕頭了,敢問府丞於大人可在?”
府丞於縝是蘇綬的同窗,二人有交情。
“家事?”換作旁人,聽到是家事,都會知趣的迴避,但韓陌聽聞,卻反倒更上心了,“蘇家怎麼了?”
蘇綬極其無語,看了眼身後,拱手道:“家中刁奴,闖下大禍,實在是羞與人言。”
韓陌見他如此,纔不再強求,眼望着他帶着人前往衙門裡去。
楊佑道:“都驚動蘇少卿親自押人到官府來了,也不知道蘇姑娘有沒有事?”
韓陌身形一動,隨後瞪他:“她比鬼還精明,她能有什麼事?”
但說完後他卻又道:“我們去蘇家。”
楊佑道:“您,就這麼去?”
韓陌在馬上扭頭:“我們去找蘇家書塾,看望看望宋老先生。”
……
打從徐氏那邊出事以來,蘇婼就把別的事都放下了,要是不接到宋奕如的帖子,她還真的都快忘了答應過約她去拜訪張大奶奶。帖子裡沒提及,只是尋常的幾句問候,不過,徐氏遭投毒一事暫且算是水落石出,至於有沒有後續,得過後再說,她得先去履行這個約定了。
她先着人去張家問了問張大奶奶何時得閒?得到這幾日都不忙的回覆,便寫了信,定好日子,約宋奕如明日早飯後前往張家。
信剛發出去,阿吉就到門口來了:“姑娘,剛纔洗墨來了,說韓世子到咱們的書塾來了。”
打從上回蒙韓陌幫忙交了鎖,蘇婼還沒見過他。她也因此記起來還託他想辦法結識陳家女眷,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便起身道:“他來幹什麼?”
阿吉道:“說是來探望宋老先生。”
探望宋懷仁?
蘇婼只停了下,便就繼續往前走了。
以他們韓家與宋家的交情,他要探望,還需到蘇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