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陌?”
張昀有些排斥地重複了一句這個名字。
隨後很快,他走到張泉面前:“你再說一遍?”
張泉指着門外:“韓陌帶着宮裡的人去了蘇家,大爺和大奶奶還在裡頭,如今什麼消息都得不到!而且那韓陌穿着鎧甲,帶着禁軍的人馬,還有他身邊那個竇尹,他還捧着聖旨!”
張昀瞳孔瞬間收縮,琉璃燈盞的光在他眼中凝集成了一個點。
“打發人去盯着了嗎?”
“已經派了幾撥人前去,但都沒打聽到什麼!小的拿不定主意,便即刻來稟報老爺了!”
張昀負着的手不覺鬆下來,兩腳也往前探去一步:“事先莫非沒有任何跡象?韓陌如何會突然進宮?大爺他們入蘇家之前,不是也留好了往外傳消息的人手嗎?!”
“完全沒有任何跡象!只有在蘇家那邊出動靜後,鎮國公府幾個護衛沒多久趕去了蘇家,但因爲那些是韓陌的人,以往韓陌身邊就常有人在蘇家出入,我等便未做他想,只是格外注意了蘇家有無別的人出,以及保持着與黃夫人的聯繫。
“過後未久大爺收到消息也與大奶奶前往了,而在那之前,黃夫人那裡已經斷了聯繫。再之後,韓陌帶人入了蘇家,把蘇家四面圍得嚴嚴實實,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張昀神情冷凝如水:“這麼說來出事了。黃氏必然已經暴露!”
他眸中精光立現:“召幾個暗衛去探!”
“是!”
張泉抹了把臉即轉身。
張昀面向屋裡,手扶着椅背,神色逐漸趨近屋外天色。
黃氏鎩羽,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
蘇家內宅那點事情,黃氏從來沒有失過手,不管是在蘇纘面前,還是蘇綬面前,抑或是謝氏和胡氏,她都拿捏得穩穩當當!這節骨眼上,完全算不得有什麼難度的小事罷了,她怎麼失手了呢?!
蘇綬再神,他有這麼神?
他向來克己復禮,從不逾矩,二房的事情從不插手,更不用說是這種婦人間的陰司,事情不可能會毀在他的手上。
是蘇纘?
蘇纘雖也算有些能力,可他要是有這樣的本事,怎可能會被黃氏矇騙這麼多年還不曾知?
那是——蘇婼?!
他眼前猛然跳出了那個纖秀少女的影子!
會是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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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從前,他自然是壓根不可能作此想。可是現在,他已然篤定她就是鬼手,一個如此年輕的少女她竟然會是技藝高出蘇家所有人的鬼手,那她的本事,還該被無視麼?
張昀心下忽來一陣被捅破了底的虛空感。
蘇家在他眼皮底下還預謀了這麼一張底牌,這已成爲他心下不安的最主要根源。如今這張底牌把他安插在蘇家的底牌也給拔除了,更是讓那陣不安如潮水般涌上來。
蘇家確實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蘇綬也確實有很深的城府讓他看不透!
他擡眼看着窗外茫茫夜空,忽然拿取了半蓬,跨出門去。
“喚所有人都起來,讓他們前堂等候!再備個車,自東角門出去,圍着東城繞行三圈!……”
馬車繞第一圈的時候,張家所有老小都在前堂聚集齊了。
馬車繞到第二圈的時候,張昀已經到了楊燮的後院。
楊燮還未入睡,披衣在窗下寫信。擡頭望到窗外頭頂雨粉的他,片刻才擱筆出聲:“你怎麼來了?”
張昀徑直進了屋中,鬥蓬未及去除,語聲已至:“蘇家失守。栩兒夫妻以參與黃氏連環謀殺案被奉旨前往的韓陌帶人拿住了,現已押送大理寺。而韓陌已出京城,看方向像是滄州!”
楊燮一改沉靜神色,屏息立起:“何時之事?”
“韓陌是一刻鐘前出的城門!”
張昀緩慢解下鬥蓬,在椅上坐下,雙目凌厲如鷹隼:“黃氏是事敗在胡氏屋裡的機括上,而這機括,是蘇婼親手設制的。老夫沒有猜錯,她就是鬼手。”
……
蘇婼與蘇綬竇尹到達大理寺,竇尹手持聖旨,一路暢行無阻。
不到片刻,黃氏與張栩夫婦都已押送入獄,暫由東宮侍衛親自把守。
張栩夫婦自然不甘受縛,一路上都在叫囂,且態度強硬,堂而皇之到如同唆使黃氏潛伏蘇家十餘年,合謀殺人的不是他們,事發之後不要臉地仗着閣老府身份,闖去蘇家要帶走人家三媒六聘娶回來的正室太太的也不是他們。
衙門裡許多跟張家沾親帶故的官吏聽聞風聲,均前來探聽究竟。待聽說了這等與張家素日口碑全然不相干的醜聞,又皆各懷心思地退散了開去。
自然有許多人會去往張家報訊。
張家以往在外經營的形象太過成功,以至於不管是否張家的門生,一時都沒有人相信蘇綬他們說的是真的。尤其是朝中前不久纔有人舉證爲三年前被誤判的薛容翻案,士子們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容忍不了同樣賢名在外的重臣張家再次被針對。
只是他們礙於竇尹手上的聖旨,才未曾有人敢於上前阻攔。
而素日張昀父子在朝中集結的那些黨羽,則已紛紛走家串戶,商量起了討伐蘇家如此忘恩負義欺師之舉的議程。
蘇綬和竇尹在前堂應對,蘇婼到了獄中。
黃氏與張栩夫妻中間隔着好幾間囚籠,比起那倆,黃氏要安靜得多。
楊佑讓人開了鎖,蘇婼提裙進內,迎着黃氏怨毒的目光停下腳步。
“楊燮所習的蘇家的制鎖技藝,是不是通過你竊取到的?”
黃氏冷哼:“我見都沒見過他,如何替他竊取?”
“張家若要得到它,根本不必讓你見過。”
“我沒有!”黃氏怒憤,“你是不知道你爹把你們家的祖業看得有多緊嗎?連你母親都不曾有半分機會接觸,我怎可能得到?”
蘇婼越過她看了眼那頭正凝神相望的張栩夫婦,再道:“那楊燮是自哪裡學會的?”
黃氏冷笑:“你怎麼不去問問你的好舅舅呢?”
蘇婼眯起雙眼。
黃氏道:“我不相信,到如今你還會不知道謝家讓你母親嫁過來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