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正一臉不解的看着他,易澤垂下頭,就這麼一剎那他那生氣的模樣就消失了。換上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落寞。
再擡起頭的時候,他輕笑:“還是醫院外面的空氣好。”表情輕鬆,念念都不禁要懷疑自己的眼睛了,剛纔那一幕到底是不是幻覺?
她把溼漉漉的他拉了進來,又直接給推進了浴室:“趕緊去衝一下熱水,衣服放進烘乾機去。”
過了許久,易澤頂着一頭散亂的頭髮出來。念念把手機遞給他:“給明叔打個電話吧,這會子找不到你估計又得着急了。”
氣氛有些微妙,她不停地看着窗外的天氣。大雨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易澤很慢很慢地吃着面前的那碗麪。念念看看着樣子,似乎恨是心不在焉:“明叔是不是說現在過來接你?”
易澤放下筷子應了一聲:“念念,我幫你,你也幫幫我吧!”
念念一愣:“你要我怎麼幫你?”
易澤的視線落在她已經隆起的小腹:“幫我……趕走她!”
趕走她?還是趕走他?都說一孕傻三年,她愣是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明叔,還是他的未婚妻歐陽菀。
可不管是明叔還是歐陽菀,她好像都不能這麼做。因爲不管是哪一個,都是爲了易澤好,她要是真那麼做了。估計裴素之得恨死她,實在是沒有那麼必要。
“明叔從小看着你長大,他是最瞭解你的人,他陪在你身邊我……”
“你其實明白,我說的不是明叔,而是歐陽菀!念念,我不想耽誤她。”
念念沒有啃聲,沉默了片刻:“我聽阿姨說,你跟她從小青梅竹馬,應該是有感情的。而她從小就喜歡你,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你又何必非要拒人千里之外呢?她現在願意在他生病的時候,鞍前馬後,可見她是真心的。”
易澤低垂着眼眸,看不出太多情緒。微微抿着嘴脣,又長吁了一口氣:“正因爲如此,所以我才更加不想耽誤她。以前沒法給她的,現在也沒法給,將來更加沒法給。念念,我的時間不多了。”
念念最是聽得他說這樣的喪氣話:“你別胡說,我聽明叔說了,他說你的情況現在已經越來越好了。”
易澤笑了笑,笑得似乎有些嘲諷:“越來越好?是啊,我還得看着我的孩子出世呢!幫我吧!我不想給她一份無果的期盼。”
念念皺着眉頭,沒有回答他。這要她怎麼做呢?這樣做又是否是對的呢?她還沒有考慮清楚,風雨裡明叔趕了過來。
“少爺!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這要然夫人知道了,該如何着急?”愛之深,責之切,明叔厲聲批評着一聲不吭的易澤。
念念送他們到樓下,大雨裡,易澤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淺淺的笑了笑,轉身鑽進了車廂裡。雨簾裡漸漸消失,她還在樓下緊緊裹着披肩卻還是覺得那麼冷。
週末,念念打算去醫院看看他。那晚他離開時的表情,總是盤桓在她的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已經有許久沒有跟歐陽菀打照面了,上次見到她的時候,肚子都還沒有顯出來。走廊相遇,歐陽菀一臉驚訝地盯着她的肚子:“你……你懷孕了?誰的?是誰的?”
念念對她並沒有敵意,也不想與她起什麼衝突,面對她尖銳的語調,她卻是笑得溫柔。剛想解釋一下,身後卻傳來易澤的聲音:“是我的。”
歐陽菀手中的水壺摔在了地上,滾燙的開水濺了出來。易澤下意識地向前拉過念念,把她護在身後。這一幕落在歐陽菀眼中,是無比的諷刺。她站在原地,濺出的開水燙到了她的小腿上。
她卻是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站在原地反而是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從過去到現在,她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他的心。
“你沒事吧?有沒有燙到?”易澤有些緊張地問到。
念念搖搖頭:“我沒事,你去看看歐陽小姐吧!”易澤轉過頭去,歐陽菀對上他的目光。
“易澤,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地給你造成了困擾。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不會了。恭喜你,你就要當爸爸了……我,恭喜你。我在這顯得有些多餘了,你保重,我走了。”歐陽菀紅了眼眶,聲音哽咽卻還在極力掩飾着。
念念向前想辯解,易澤卻拉過她,對她搖了搖頭:“這是最好的結局。”念念垂眸,這真的是最好的結局嗎?
病房的窗戶對着大山,沒有喧囂,一切都很安詳。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好,幾場大雨過後,空氣也變好了:“如果可以,我真想讓你陪我到山上走走。”
爬上?一個病號,一個孕婦?念念嗤笑:“你饒了我吧!用不了多久,我很快就要搬進醫院,再次成爲你的病友。”
易澤伸過手,輕撫着她隆起的肚子:“時間過得真快,你剛來克寧斯的時候我都感覺不到他,你看,現在他都會踹人了!”正說着,肚子裡的小傢伙就真的踹了幾下。
這一晃,就是半年多,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她已經開始漸漸習慣了一個人。都說女子本弱,爲母則剛,這一點她也堅信。如今她是滿懷期待,全部的愛都給了這個肚子裡的孩子,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降臨到這個世界。
“對了,你可是從我剛來克寧斯的時候就給孩子擬定了名字,怎麼到現在都還麼有確定下來?說我太草率,我看你現在是太過謹慎了。”何致言在蒼寧也是擬定了好幾個名字,可到頭來左右都選不出一個最好的。
易澤輕笑:“我看還是先取個小名吧!大名還得再慎重一點。”
迎着眼光,她側過臉看他:“易澤,魏健已經着手派人過來跟我交接了。我可能會選擇回國生下他,這樣我媽就不用千里迢迢跑過來照顧我了。一來人生地不熟,二來飲食習慣也不同,我更擔心她不習慣。”
易澤點點頭,這本來也是他希望的。國外沒有坐月子的說法,所以回國坐月子總是方便些。
“什麼時候啓程訂好了嗎?”
念念搖搖頭:“還得等魏健那邊安排好,交接好了以後,我就回去。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和孩子回克寧斯看你。”
易澤點點頭:“好,我會等你們的。”
忽然想起寧如姍,念念驚叫一聲:“幾點了?我差點忘了我還得去接機。寧如姍那廝現在肯定是火冒三丈了,我先走了!”
易澤拉住她,急忙給明叔打個了電話:“我讓明叔送你過去。你這個孕婦,可真是不讓人省心。”
機場,寧如姍歪着腦袋左顧右盼。見到念念的那一刻,有些不敢相信:“我的天哪,挺着這麼大的肚子真是不容易。好吧,看在我乾兒子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念念冷哼了一聲:“寧如姍,我挺着大肚子來接你,你應該感動得流淚不止纔對。說什麼原不了原諒的,多傷感情!”
明叔將兩人送回她的公寓,寧如姍摸着她的肚子,一臉正經地問道:“這孩子,真的是薛以懷的?你跟易澤感情看起來是正好,你就沒想到過給他生一個?”
念念一臉無語地在她腦袋上敲了一記:“寧如姍,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寧如姍輕咳一聲,表情變得嚴肅了許多:“念念,其實易澤對你這麼好,你爲什麼就不能考慮考慮他呢?如果有個人對我這麼無微不至的,我想,就是無關愛情,我也會選擇他。女人一輩子追求的,不就是有個人能把自己捧在手心裡嗎?”
念念一臉古怪地瞧着她:“姍姍,我怎麼聽你說這話,感覺有些貓膩呢?以前,你不是還勸我把薛以懷氣搶回來嗎?怎麼現在突然就變換陣營了?”
寧如姍面色古怪,像是有什麼話難以啓齒,憋了半天才道:“念念,你不知道,你離開蒼寧的這半年多,發生了很多事情。最大事情,莫過於……蒼寧市市長落馬。”
蒼寧市市長落馬?
“你是說……容江海?怎麼回事,你給我仔細說說?”容家跟薛家的關係不一般,容家一出事,薛以懷應該不會袖手旁觀吧?
“爆出來是說他貪污受賄,而且……好像還涉及其他的。對了,還有他老婆也出事了。新聞上說得不是那麼詳細,可能涉及的事情比較重大吧!反正現在容家是垮了,夫妻兩雙雙入獄,就剩容允惜了。”
就剩容允惜,那便意味着薛以懷是不會坐視不理的。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現在的容允惜應該比任何時候都脆弱,比任何時候都需要薛以懷的關懷。所以,寧如姍才說說出上面的話,讓她考慮易澤。
“姍姍,你有見到薛以懷嗎?”
寧如姍撇撇嘴:“三個月之前見過一次,那天晚上他突然來找樑琰,大概就是讓樑琰替他照顧一下容允惜。那時候,容江海還沒有出事,可我後來想了想,感覺薛以懷好像早就知道容江海會出事一樣。”
“他們……沒有結婚嗎?”
寧如姍哈哈大笑:“後來我都沒有再見過薛以懷了,容允惜也被人接走了。我最後一次見到容允惜的時候,她已經是有些瘋癲的狀態了。接走她的人說,送她去精神醫院。你都不知道,你離開之後的蒼寧真是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