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透着那麼一點亮光,楊威這支小小的遠征隊再一次上路了,繞過自來水積成的灰黑色湖泊,小心閃躲着被融成一團的金屬塊,從接近市中心的地方繞行過去。
“嘿,看看這個大鐵球。”一名護衛隊員拍了拍身邊被融化得堆成一堆,足有幾十噸重的一大坨鐵堆大叫着,“咱們要是建個鍊鋼廠,原料可是不缺了。”
“大家都小心些,這裡的金屬融化得這麼厲害,應該是接近了核爆的中心地帶。”楊威想了想,大聲告誡道。
“我們不是穿着防化服嗎。”一名護衛隊員說道。
“防化服頂個屁用。”站在楊威身邊的周健良聽到,伸手就是一巴掌。周健良與護衛隊員們交流的方式異常粗暴。也虧得周健良做過他們的教官,一般人還真就接受不了這種交流方式。
“防化服在覈爆邊緣還能起做作用,但是在中心地帶,頂多比不穿防化服多挺一陣子,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是運氣好,身上穿的是祖國代加工的新一代合衆國特種軍服,因爲採用特殊混紡材料的關係,這種軍服本身就具有一定地防化功能,此外我們在軍服外面再穿上一件防化服充當外甲,因此能擋住絕大部分的核服射,否則,你們現在要是穿着普通軍裝的話,早就趴下了。”楊威也習慣了周健良與護衛隊員交流的方式,笑了笑,接着解釋起來。
“雖然是這樣,你們還是得小心點,務必時刻警戒四周,行動千萬要多加小心,別被什麼東西劃破了衣服——雖然這衣服也結實,一般的東西還真劃不破。”楊威剛說完,周健良又接了過去,但說着說着也不由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也太緊張了點。
周健良平時是一個極爲嚴肅的人,平時不論說話做事向來不苟言笑,只有在與軍人相處、在行軍或訓練時,周健良纔會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有說有笑,這也是爲什麼楊威同意把他從身邊放走的原因之一。
“我靠,好大的湖啊。”走在最前面的護衛隊員突然大叫道,楊威、歐曉成、周健良一怔之下,立即加快腳步,等親眼看到,一百多號人站在一塊橫向倒塌的巨大混凝土主樑上,不由同時張大了嘴。在他們面前,是一個直徑足有數千米寬的一條大湖,幾乎一眼望不到邊。
一座座殘垣斷壁立在湖水中,只露出一小截來,像是一個一個被火燒過又落入湖水中的溺水者。湖水的邊緣幾百米是已經結了灰黑的冰,足有十幾釐米厚,湖心卻仍然水波盪漾,雖然看起來仍是難看的灰黑色,但若是仔細觀察後仍然可以發現,沒有結冰的水已經將湖水中的煙塵物沉澱了下去。
衆人拿出地圖比劃一下,排除了離這裡最近的窯窪湖和龍潭西湖的可能性,一來是他們是從這兩個湖中央穿行,二來,原來那兩個湖只不過就像是兩個死水泡子,根本就沒有眼前的這個大湖這麼大。
“這下面應該有一條自來水主管道,大部分的水都積到了這裡,”楊威跺了跺腳說道,左右打量着周圍的地形,下結論道,“這裡的地勢也比較低。”
“真他媽的壯觀。”吳坤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大湖,忍不住讚道,他這個政委很合格,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髒話,可是今天卻忍不住罵了起來。
“比這壯觀的湖多了去了,冬北的茶幹湖,內猛的呼蘭貝爾湖,簡直就像是海一樣,慶海那頭的鹽湖更壯觀,等我們有了機動力量,早晚有一天會讓你們看個夠,只希望那些世外桃源一般的仙境地方沒有被核武器給污染。”周健良正了正面具,淡淡地道。
“酋長、良哥,這麼大一個湖,如果我們繞過去的話,只怕要多走十幾公里的路,不如我們直接走冰面穿過去吧。否則的話我們很難在天黑之前趕到預定的地點。”歐曉成翻開被製成硬板摺疊式地圖,建議道。
“行是行,不過萬一有人踩破了冰面掉進湖水裡,可就沒救了,你是隊長,你要對手下的兵負責任,我來只是作爲觀察員,給你提提意見,順便觀察一下這些護衛隊員哪個是可栽培的材料。”見楊威不說話,周健良沉吟道。
“這……”聽周健良這麼一說,歐曉成不由猶豫了起來,看看楊威,見沒什麼表示,又看了看吳坤,但吳坤也搖了搖頭,讓歐曉成自己拿主意。
“走了,在冰面上我們還能稍微加快速度,我在前面探路,吳坤,你看着點這些護衛隊員,讓他們務必要踩着我走過的地方走,還有,保持分組前進隊形,相互支援照應。”歐曉成說道。
“以我們現在的情形,萬一掉下去了也不會淹死,只不過我們現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萬一落水了,現在零下十幾度的溫度,這附近又找不到燃料,會把人凍死。”周健良補充道,“這種非正常減員,一定要避免!”
“哼,哪支部隊行軍打仗沒有非戰鬥減員,萬一死了,也是命裡該着,不是老子不珍惜手下護衛隊員的生命,良哥你可別告訴我你從前那支部隊在訓練的時候沒有死人的。”歐曉成咬了咬牙,沉着臉道。
“二百人的大隊,最後只活下來五十個。”周健良乾巴巴的道,旁邊衆人不由得同時心中一寒,這個死亡率也太高了吧?!
“好!——那大家就把今天就當成一個考驗好了,看看我們新一代軍人會不會比你們那會的特種兵差勁。”歐曉成突然砸了周健良一拳頭,一馬當先,踏上了灰黑色的冰面。
冰面很滑,乍一開始,歐曉成根本立足不住,一個跟頭接着一個跟頭摔倒在地,但他心志堅毅非常,一直摔了十幾個跟頭,終於找到了在冰面上行走的平衡感,很快進入正常行軍狀態。看着面前摔着跟頭的歐曉成,周健良和楊威對望了一眼,不由暗自點了點頭。
如果一個指揮官,連這點魄力都沒有的話,那麼周健良就要考慮向楊威建議給最精銳的第一隊換一個指揮官了,雖然在他眼中,這所謂的精銳仍然像是童子軍。
在周健良的指示下,護衛隊員們錯開了下腳的頻率,一個跟一個走了上去,有的時候,大部隊通過橋面或是冰面時,踏着整齊的步伐並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產生的共振能把結實的大橋震垮,而腳下的這些十幾、二十公分厚的冰面就更承受不住了。
護衛隊員們小心地護着身上的槍支,一個個像鴨子一樣搖搖晃晃跟了上去,不時有人摔倒,幾千米的冰面,只是用了半個小時就通過了,除了有一名護衛隊員不小心崴了腳脖子,一名護衛隊員摔跟頭的時候腦袋先碰冰面,造成了輕微腦震盪之外,並沒有什麼其它的意外。
安排這兩名輕傷的護衛隊員相互照顧,向回退去,剩餘的近六十名護衛隊員再次上路。
“良哥,來看看,我們好像差不多應該到了。”天快黑的時候,歐曉成使勁眨着眼睛叫道,一身都是汗水,一腳下去咯吱直響,這防化服不透氣,人人都累得渾身大汗,額上髮梢溼漉漉的,汗水流進了眼睛裡,讓眼睛又酸又疼。
周健良按過地圖,在心裡算了算,再看看周圍明顯減少的廢墟,輕輕點頭,“我們應該到郊區了,我記得城北有一個鬼子戰時修建的一個永久式地下掩體,他們可能就在那裡。”周健良將防化服的面具摘了下來,防化服一脫,一股白氣從頭頂冒出,以他之能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一見周健良將防化服脫了,那些護衛隊員也不由趕緊將這溼得難受的防化服向下脫,卻被周健良一嗓喝止。
“你們都他媽的不要命了,先把拉鍊拉開一點,散散熱氣,先適應一下,然後再一點點的脫。”被周健良這麼一吼,所有的護衛隊員都停了下來,小心地一點點的脫着防化服。
“記着,不要脫得太快,就算是冷的話也給我撐着,來兩個人,跟着我去搜集燃料,剩下的人也別閒着,收集所有能用上的材料,給我面向北建一道兩米高的半圓牆壁遮擋火光,順道也活動活動,免得凍僵了手腳。”周健良大喝着,幾名只摘了面具的護衛隊員冒着熱氣,站到了周健良的身邊,周建良瞥了他們一眼,手一指,“你們幾個去那邊,一個明哨、一個暗哨、一個遊動哨,四小時後換班!”
半焦的木料,燒得只剩一點點的煤核,還有埋在廢墟下的完整蜂窩煤,足足搜了兩個多小時,纔算是找到了勉強夠用的燃料,這些燃料差不多能將衣服烘烤個半乾。
等回去的時候,一道十多米長,兩米多高的牆壁建了起來。這時的上京城,什麼都缺,就不缺碎石磚頭瓦塊,最幸運的是,旁邊還有一道十幾米長一米多高的完整牆壁可作倚靠。平時在小規模搜索行動中,只要躲進廢墟的空縫休息就行了,但是今天人太多了,而且一個個渾身大汗,衣服沒幹就躲進去,不用天亮就要把人凍成冰棍了。
分派任務之後,不一會功夫,四個火堆就架了起來,幾十號人擠在上起烘烤着身上的軍裝,這種外加工的軍裝相當的不錯,散水氣極快,兩個多小時,所有衣服都烤乾了。
“唉,這一套衣服造價不低,07式都比不上,我們那時候可穿不上這麼好的衣服,便宜你們了。”周健良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苦笑道。
“我倒是寧可沒這場大難,咱們穿自己的軍裝,媽的,要是一場大難就爲了穿這身皮,那不是虧死了。”楊威接口說道,頓時引起了一陣大笑,衆人身上的疲憊彷彿也消退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