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轟隆隆”一連串悶響,接着是一陣地動山搖般的強烈震動,這震動太強烈了,簡直好像要把地面整個掀翻過來。
在行軍牀上睡得正香的楊威被整個彈了起來,結結實實摔到地上,弄了個鼻青臉腫,好一會才跌跌撞撞爬起來。
“壞了,地震了!”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過了一會兒,感覺震動似乎平靜了下來,他才慢慢爬起來,摸索着找到了電燈開關,還好,電源沒事。光亮又降臨在山洞內,這讓楊威鬆了口氣。
定了定心,他趕快跑到隔壁山洞的電視機前面,打開了電視,上面一片雪花,什麼圖像都沒有。鼓搗了半天,屏幕上也沒被他搞出個人影來。
“到底怎麼搞的?”
楊威歪了歪腦袋,納悶了一會,估計是壞了,不過隨即想到電視裡最近全是第六次中東戰爭的報道,所以想想就算了,也沒在意。
是不是打個電話給家裡?楊威看了看牆壁上的石英鐘,錶針正指在凌晨2點多。
萬一沒事再吵了爸媽……還是算了吧。又站了一會,看看沒什麼新動靜,楊威打了個哈欠,又回去睡覺了。
二十天後,沉醉於一款角色扮演遊戲中的楊威才覺出不對勁,平常供銷社的運糧車隊差不多每週來一次,現在已經這麼久了,一輛車也沒來過。
楊威拿起了電話,話筒里居然一點聲音也沒有,他正在大惑不解時,角落裡一臺高頻收音機吸引了他目光。
“BBC侖墩報道:……因爲……突發事件……繼中東、東亞後……歐洲也開始遭受核武攻擊……據悉……巴里……博林……人員已遭受巨大傷亡……事態正在失控中……見鬼……輪到因國了……”
收音機裡模糊不清的聲音,讓楊威呆若木雞。
接下來的時間,楊威一刻也沒離開收音機,不停地扭動着旋鈕,收聽從各個地方傳來的消息,聽到的各種報道使他魂飛魄散——大多在北半球世界主要的國家(包括自己的祖國)都遭到了核武器的打擊,人口密集的人類主要城市基本上都毀滅了。
全靠這些英勇的播音員,楊威才能知道外面的情況——這些播音員明知現在留在地面就等於自殺,仍然始終堅持着播音。
他們一再警告倖存的城市居民不要出現在地面——因爲現在地面除了充滿了殺人的輻射線外,在大多數遭受襲擊的城市裡,加油站、煤氣廠、樹木、植物……凡是能着火的東西都在覈火球的高溫下燒了起來,分散的大火最後匯成一片火海並四處蔓延,一直燒到再沒有東西可燃時爲止;熊熊烈焰產生了空氣的抽吸作用,在不少城市導致出現颶風,這種風暴溫度可達上攝氏千度,能熔化玻璃和金屬。在這種風暴性大火中,任何無處逃生的人都會被燒成灰燼或窒息而死,即使他們在掩蔽室裡躲過了衝擊波的襲擊也無濟於事。
直到最後一個死去的播音員用他那悲慟的聲音喊道——“上帝啊,來救救人類吧!”,山洞裡變成了死一般的沉寂,收音機再也不發出任何聲音了。
……
“不是在做夢吧?”好一會兒後,楊威才精神恍惚地說了一句。現在的他渾身大汗淋漓,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在二十一世紀初葉,地球擁有三萬多枚核彈。只需要一千枚,就可以毀滅這個世界。楊威和其他人一樣,總是告訴自己:這些武器不會發射的,不會的。
其實,在人類造出那恐怖武器的時候,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
一直困擾着人類的核戰爭陰雲,爲何就這樣毫無預兆的降臨了?好久沒看電視的楊威不知道理由,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是誰先開的火,更不知道到底爲什麼開火?但他知道,如果那本小冊子不是胡說八道的話:85%——90%的人類和生物,將在這樣規模的一場核戰爭中消失!
楊威像個傻子似的發了好一陣兒呆,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直到肚子餓得“咕咕”叫了起來,纔想起來,這幾天自己根本沒正經八百吃過東西。
他開了一個罐頭,機械地把食物往嘴裡塞着。猛地,他想起了什麼,把罐頭推到一邊,跑了出去,將那本《火與冰——核冬天》又找了出來。
藉着看書的過程,楊威竭力清理着思路:目前首要的是搞清楚地面上的情況。隨即,他痛苦地想到,住在上京市區中心的家人存活下來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不過,在沒看到真實情況前,楊威心裡還是抱着一絲僥倖的心理,安慰自己:也許親人們因爲偶然的巧合恰好躲開了這場浩劫。所以,他現在最想的就是走出溶洞,去看看外面的到底變成什麼樣了?可是理智告訴他,這是不現實的!
小冊子裡清楚寫到——核彈近地爆炸時會把大量泥土和碎石拋入空中,強烈輻射使這些泥土和塵埃成爲放射性沾染物。它們與炸彈的碎片一起被吸到空中,形成人們所熟悉的蘑菇雲,在數小時或數天之內,較大的微塵和碎片就回降到地面,把致死劑量的放射物質拋到數百平方英里的範圍內,而地下倉庫距離上京不過一百多公里。
在這樣距離下,如果是一場一百萬噸當量的核爆炸,即使是六個星期之後,走到地面上也很難說是安全的。據收音機裡傳來的信息,上京至少遭到了兩枚核彈的攻擊,其中還有一枚是超大當量的……
楊威明白,在覈武器的直接危害和隨之而來四處漂落着的放射性塵埃下,他頭頂上的地面上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自己沒有選擇,只有呆在這個利用山腹中熔岩洞向地下開鑿很深的鋼筋水泥掩體裡,才能免於放射性塵埃的傷害。
要在這裡呆多久,地面的輻射纔會降低到可以接受的程度,可以放心地從隱蔽地走出來,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還是十年?
楊威麻木地合上了小冊子,眼裡只剩下空洞的眼神。
這段時間,地下倉庫基本上只有他一個人。有時候,楊威會打開牆壁上一盞盞熒光燈,讓柔和的光線照亮這個壯麗宏偉的溶洞,走上一圈。
那時,看着從洞頂穹窿垂下的美麗鐘乳石,看着一間間堆滿了糧食和物資的庫房,聽着自己的腳步聲在隧道中迴盪,成爲空氣中惟一的聲響。楊威獲得了一種自在感,似乎這些都是屬於他的;這巨大的空間是自己的王國,自己是這裡擁有無限權力的君王。
而此刻,楊威突然感覺地下倉庫是那麼的空曠!那麼的沉寂!簡直就如同全世界的空間都擠壓成了一塊,而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只有魯濱遜漂流到孤島上時,恐怕纔有現在這樣的感覺。
未知的未來,甚至還有沒有未來?一直到想得到腦袋發疼,楊威仍然毫無睡意,只好強迫自己躺到行軍牀上去。周圍是一片恐怖的寂靜,他甚至可以清楚地聽到洞頂鐘乳石滴下的水滴落到地面的響聲。
楊威知道,這種恐怖的寂靜將陪伴他很長時間……
三個月後,一個消瘦的身影推開了地下倉庫出口的厚厚鉛門,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