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肖子鑫始終在抓捕一線,高書記到現場呆了兩天,後來去省裡開會,留下肖子鑫他們幾個,情況一直沒有得到緩解.現在好了,石二哥一露頭,肖子鑫心裡忽然就有了數!
指揮部接到報告,立即十萬火急電告遠在附近搜索的其他追捕小組,通報案情,要求迅速向犯罪嫌疑人逃竄的鐵道邊一帶集攏,並隨時報告各小組目前狀況,全力追捕案犯。一道道指令,就是以這樣的形式,很快發往全戰區。
大批人馬開始由各地往永紅堡子方向調遣。無線電臺與報話機頻繁呼叫,將來自各地的隊伍逐漸聯絡成一個整體。
大營鄉作爲臨時大本營,負責協調指揮這場兩萬多人蔘與搜捕的公安民警、武警官兵以及當地羣衆參加的規模空前的剿匪戰鬥。警方迅速將發生兇案的永紅堡村團團包圍,在靠近村口的公路上,每隔幾米就有一名警力把守。
信息是喜訊,是捷報,它使焦慮不安的指揮員們爲之一振。每個參加大圍捕的人都明白這電波意味着石二哥的末日來臨了。
於是,不出半小時,方圓數十里內的圍剿大軍都被迅速吸引過來。他們組成一道又一道銅牆鐵壁,將小小的大營鄉圍得水泄不通。
至此,序幕宣告結束。神秘逃竄了七天八夜的石二哥,終於在其家鄉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山溝裡被牢牢地套住了。
受傷的劉貴陽忍着傷痛在第一時間將情況向指揮部作了報告,爲最後抓捕石二哥贏得了時間。這樣的情景,是值得一提的:
村子裡,挨家挨戶搜,門一叫開,緊隨其後的是公安刑警,他們將**或七七式手槍上了膛,高度警惕地握在手中。後面的武警士兵則動作敏捷,他們將微型衝鋒槍挎在胸前,在後面搜索院子裡的包米倉、豬圈、牛棚、雞窩、狗窩等可疑之處,扒開立在牆頭的一堆堆苞米杆草垛,隨後登上倉房探頭向房樑中間空着的黑暗處認真查看——這裡的村民住房有一個特點,頂棚上面都是空着的,裡面既可以儲存農作物,也可以藏放其他一時用不着的東西。外面光線很強,棚裡的空氣卻陰冷潮溼,到處都能嗅到腐臭和泥土的腥味,每個搜查者都能同時聽見別人的腳步和自己的心跳。
石二哥的再次行兇,使當地居民陷入了恐慌,永紅堡子的男女老少不敢呆在家中,而是聚集在街道,許多人不敢下地幹活,學生不敢上學,原本平靜安逸的小山村,被一片悲憤和肅殺的陰霾所籠罩。
在包圍圈內,武警官兵連續進行了三次拉網式搜索,可以說已經搜遍了整個村莊的角角落落,然而依然沒有發現石二哥的蹤跡。
人人面容嚴峻,個個心裡不安,這種嚴峻和不安通過他們的舉動明顯地體現出來。動用這麼多的警力,在這個方圓不足一里地的小山村整整搜了一上午,就是洞裡的耗子也該抓出來了,可爲什麼石二哥卻蹤影不見?他到底藏在哪裡?
奇怪!
石二哥再次無影無蹤。肖子鑫和指揮部依據對現場封控推算,時間沒超過20分鐘,指揮部接到報告的時候是5點40分,部隊形成圍控是5點50分,5點50已經對整個事發地域形成圍控,特別是對永紅堡子的後山已經嚴密的封住了,所以根據時間判斷,石二哥應該沒有機會逃出包圍圈,也絕沒有時間跑入山區。
那麼他究竟會藏身何處呢?
不管怎麼說,形勢是明朗化了,明朗就意味着逃犯的日子不長了。命令傳達下去,石二哥不出來,就逼他出來。此時包圍圈外圍與永紅堡村隔着一條公路的一片苞米地引起了搜捕隊員的注意,然而在公路上每隔幾米就有一名民警,石二哥難道翻過公路逃到苞米地裡去了不成?
正當大家疑惑不解的時候,另一組武警官兵在公路護坡下突然發現了一個非常隱蔽的涵洞,搜捕隊員判斷,石二哥很可能就是從這裡逃走的,穿過這個涵洞就是公路與鐵路之間的一大片苞米地。
這片苞米地會不會就是石二哥的藏身之地呢?
鐵道線以東,永紅堡子以西,這個範圍南北6公里,東西4公里,面積大約在24平方公里。當那個頭腦發熱的狂匪自以爲得計之時,其實他恰恰已經萬分愚蠢地站在了毀滅和死亡的邊緣上,他已經動手播下的罪惡種子在迅速發酵,成爲一條加力勒緊的繩索。潮水般的黑夜曾經無數次淹沒了大地,也淹沒了其足跡,似乎沒有人發現他逃竄的方向和道路。
然而,這一次,殺人屠夫到站了。
餓寒交迫。
又冷又潮。
瀕死的石二哥爬在一片苞米地裡,目光如炬,樣子異常警覺,好像遭到追打的狗一樣,儘量夾緊尾巴,縮小目標,開動視覺、聽覺、嗅覺系統,探測來自任何一方的危險。那張臉實在是一張相貌平平、毫不出奇的臉,但特徵卻極其明顯:數日的奔波,造成了他現在這樣一副模樣,一雙眼睛早已看不出“老實”的光束,狡詐閃爍其間,兩側稀稀拉拉長了一圈絡腮鬍子,給人以森森兇獰之氣。
偶爾懶懶地擡一下頭,瞥見懸掛在天上的太陽很像“銀飯碗”一樣,石二哥的肚子就不是好動靜地咕咕亂叫起來,這個身上揹負着12條人命的傢伙37年來第一次這樣刻骨銘心地體驗到飢餓難耐的含義與被抓前亦真亦幻的恐懼。
真想好好再吃一頓啊!
可是,對於石二哥來說,他再清楚不過也許就這樣一直到死這輩子大概也難以實現這點可憐又奢侈的願望了,石二哥無力地翻了一下身體,讓左腰緊貼潮溼地面的位置好受一些。
這無邊無際的飢餓感無異泄了他最後掙扎的底氣。人之將死,往事不由自主在他微閉的雙眼前一幕幕閃現……
不錯,他喜歡警匪電視劇。
正如警方掌握和判斷的那樣。可是眼下這樣的鏡頭,他幾乎從來沒看到過,都是刀槍頂着別人的腦殼,摟緊脖子,與警察對峙,提出條件,要錢,要車,要飛機,要什麼……都是警察苦口婆心地勸,冷靜!想想你的親人、老婆和子女,想想你還年輕,還有……夠了!
刀槍一抖,人家不耐煩了。
警察就住口。
繼續周旋。
背景上人影幢幢,頭頭們正在調整。
也許啪地一聲,猝不及防,人就倒地斃命了,人質也被抱出來;也許砰地一下,眨眼時,看上去堅固的門窗早已破碎,警察衝進去了……
鏡頭沒有他如今這種情況。人家不勸你,也無須對峙,只是翻天覆地抓你。而且在野外,提條件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頭皮一陣陣發緊,等待挨抓,不是這分鐘,就是下一秒鐘。
看到的那些對他幫助不大。不過,那些鏡頭畢竟也算他間接得到的一點經驗,如今自己來體會一下,感受生活,吸納教訓,幫助他成功地周旋了這麼久。
想想,從自己殺第一頭豬開始,稀裡糊塗已經十八年,這十八年中,他苦沒少吃,罪沒少受,不知道殺了多少頭豬。再想想自從把屠刀捅向第一個人起,繞了大半個懸圃縣,將近6個心驚肉跳、孤苦難熬的日夜,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走到了眼前的第六天,眼下恍如大夢醒來,可是已經沒有半點退路了……
他陷入家鄉的絕境:苞米地!
石二哥明白,即使不被活活亂槍打死在其中,出去也難逃一死,況且他心願未了,即使生命即將結束,他也始終沒忘要報復名單中剩下的那5個未來得及殺的人。發生在數年間的人和事,時間、地點、人名等等,此時此刻在石二哥昏昏欲裂的腦海中格外清晰地閃過,猶如一幕幕無聲電影片斷。
這個輕易不露真相的人,一步步走上今天的奈何橋,既是天性使然,又與經歷過的那麼多坎坷與不幸有關——即使在生命的絕境中,他也咬牙切齒固執地認爲如果這輩子自己不認識那些人,也許他的生活就完全會是另外一種樣子,更不會給他帶來如今這樣致命的災難與毀滅!
在他極其偏執的意念中,他始終把自己犯罪的起因和落到今天這樣的境地頑固地歸罪在那些已被他殺掉的人身上。
悲悲切切躺在這潮溼的土地上離死神只有一步之遙了嗎?
他信。又不信。
還有太多太多的遺憾!
他恨恨地想。
什麼遺憾?
他可能永遠都沒有那種殺人的痛快淋漓的機會了……
還有,他最懷念小時候,記憶猶新,恍如昨日!想念近在咫尺、無法再見的老婆孩子和老母親。人生如夢啊!幾天不見了,也不知她們現在怎麼樣?這一切,這輩子不可能知道了。
他把目光盯向苞米地外,什麼也看不見。
眼裡突然涌滿淚光。
“唉!”
仰仰頭,他沒讓它們掉下來,一聲悶在心裡似有還無的長嘆。
石二哥對提心吊膽的作惡亡命生涯實在是厭倦了,實在是餓毀了,跑不動了,儘管如此,眼下要讓他自首,他仍然心有不甘。真是所謂生沒有信心,死沒有勇氣,他既怕被公安抓住,又希望快點讓人發現,以儘早結束這沒有任何希望的逃避……
他希望得到的是速速一死。
吃一顆槍子。
他是真的一天也不願在這個世界上呆了……
綜合各方面的因素,指揮部果斷調整兵力部署,組織主要兵力對公路與鐵路之間的玉米地進行重點搜索。與此同時,永紅堡子鐵道線邊的武警長角總隊機動支隊支隊長姜波、政委周波和參謀長張志軍正在給各組的組長下達指揮部最新命令,講明任務,要求各組長既擔負着每個組的指揮員,組織這一組完成任務,同時還是擔負着這一組的主心骨,要把每一組士兵帶進去,同時要安安全全的帶出來。
“大家明白了嗎?”
“明白!”
聲震曠野。氣勢磅礴。
“好,按計劃,開始搜——”
羣情忿忿,氣勢懾人。各支隊伍被迅速帶開,此時所有的搜捕隊員心裡都非常清楚,這次他們所要面對的,是已經揹負12條人命的殺人狂魔,特別是當隊員們看到石二哥殘殺了兩名老人和一名兒童,那個14歲孩子的母親,抱頭痛哭啊,哭昏好幾次的慘狀——她似乎不相信兒子的身上會有這麼多血,武警官兵們的感覺就是,打死這個喪失人性的石二哥都太便宜他了,必須要讓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受到正義的懲罰,要讓人民羣衆看到他,親眼看到他受到法律的懲罰。
戰士們一開始進去的時候,有的戰士撲通一下就陷進去了齊腰深,有的鞋都陷進去了,溝裡的空氣陰冷潮溼,到處都嗅到腐臭和泥土的腥味。但是大家全然不顧,仍然堅持向前搜索,提高警惕。
而這一望無際的青紗帳也許就是罪犯最後的天然保護,敵暗我明,在搜捕過程中一旦短兵相接,危險隨時可能發生。
每個搜捕者更加能聽到別人的腳步和自己的心跳。就在這麼樣強大的威懾下,石二哥還敢出來作案,是對武警的一種挑釁,老百姓對武警給予很高的期望,武警在村裡搜索的時候老百姓講,發現他就一定打死他,對石二哥真是恨之入骨。
樹林。人影。小河。苞米地。
鐵道兩側。草叢。
涵洞……
搜索已經進行了半個小時,卻依然沒有發現犯罪嫌疑人的蹤影。但搜捕隊員感覺到,石二哥沒有走遠,而是躲在自己認爲安全的地方,觀察着搜捕人員,準備作最後的一搏。這時傳來指揮部命令,爭取時間,在天黑之前抓住這個殺人惡魔。
懸圃縣公安局長阮水清、政委安心、主管刑偵副局長夏雲飛帶領的搜索隊伍分成數個小組,對全縣範圍內十多個鄉鎮嚴密有序地一點一點在推進。就在搜捕隊員對重點區域搜索的時候,在3號區域南側的一條山溝裡,特勤大隊工化中隊的戰士,發現了前方的可疑情況,在玉米地當中有聲響,他迅速報告了在現場的指揮員張志軍。
武警戰士發現了可疑跡象。只見苞米地深處好像有一個人爬行在茅草裡。官兵們迅速散開包抄過去。
“報告!發現目標——”
“注意觀察!注意觀察!”
“明白!”
果真像指揮部分析判斷的那樣,石二哥並沒有逃遠。此時此刻,這個在死亡邊緣又徘徊了數小時的傢伙,凝神屏氣就躲藏在鐵道靠近西后山坡的苞米地裡。數小時前,他慌不擇路地鑽到了這裡。
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像被獵人追趕的惡狼一樣沿着山嶺繼續奔逃,他知道在大兵壓境的情況下那樣幹無異於自投羅網,找死!而是在大批警察尚未趕到之前一頭鑽進了“安全之地”。
就在武警戰士爬上人家的房查看一些房子頂上是否藏着人的時候,他也沒有受驚不過躥出來,他知道自己活不多久了,就是躥出來也當不了被抓住,索性就在餓得眼睛發花、四肢無力中硬挺着,挺過一秒是一秒,極力抗拒着頭腦中不斷升起的各種逃跑念頭、誘惑與潛在的危險。
以靜制動,這期間,他曾不止一次地偷偷將苞米杆掀開一道縫,窺視外面的情況,看到村裡村外,山上山下到處都是人……
奔跑聲。腳步聲。呼叫聲。他自己緊成一團的心跳聲。
低窪處的草叢早已枯黃破爛不堪,潮溼空氣中飄浮着苔蘚和污水的氣味,當武警戰士順地頭搜索至鐵道橋樑處,離目標越來越近之際,只見涵洞口上面未封閉,下面還有一個木墩子——分析可能是逃犯作爲腳登木墩扒到洞內藏身之用。
這一發現非同小可,氣氛更加緊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