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白色的沙灘,一個小小的身影拽着一條青龍龍屍緩緩前行,這小娃渾身怪力,將那數十丈長的青龍直接扛起來扔到沙灘上,砸起了一陣沙土。
不遠處的懸崖樹下,幾個家丁已經被嚇的昏了過去;那家將更是面色蒼白,看着這一幕不知該說點什麼。
小少爺竟如此生猛!
“嗯……”
小哪吒掐着腰站在龍屍前,一陣沉吟。
“真的打死了?這麼不禁揍呀,聽說龍筋是寶物,倒是可以抽去給父親做個腰帶。”
小哪吒嘿嘿一笑,抓着乾坤圈開始亂鑿。
隱藏身形的楊戩和敖方天,幾乎同時嘴角抽搐;楊戩趕緊問:“不阻他嗎?”
敖方天看着手中的小小龍魂,嘆道:“若無旁人干擾,我等莫要現身,免得被天道排擠,前功盡棄。”
“如此,也罷。”
楊戩對此事也不好評說,太乙真人和龍王爺商量好的,要借哪吒之手把敖丙送上封神榜。兩面都是自己親友,還是共同謀劃此事,他真不好阻止。
小哪吒拔下龍皮、找到龍骨大筋,用蠻力直接拽了出來。
好端端的一條青龍……
“唉,”楊戩心中略有些惋惜。
再看敖方天,發覺敖方天也是嘴角抽搐不已,額頭有十字筋跳動,顯然是被眼前這一幕刺激到了。
哪吒剝下龍筋,也沒多收拾,便舍了龍屍,踩着風火輪到了樹下。
樹下的家將滿頭大汗看着哪吒,一臉茫然。
“小少爺……”
“嗯?怎了?”小哪吒打了一架還是精神奕奕,“走走,我得了件好東西送給父親!”
“這、這……少爺喲!那可是東海里的龍?”
“應該是吧,不是說龍有爪子有犄角嘛,他還自稱是龍王家的三太子呢?切,我還是李總兵家的三太子呢!”
這家將頓時默然無語,他總算知道,自家少爺到底是何等的威風強悍。也不敢說什麼,將那幾個家丁喊醒,一同回返陳塘關。
楊戩並未跟上去,哪吒和這幾個家丁家將的腳程並不算快。
“命數如此罷,”敖方天嘆聲說着,一閃身出現在沙灘之上,招來幾個畏畏縮縮的蝦兵蟹將,讓他們擡着敖丙的屍身去水下的行宮,找龍王稟告。
楊戩並未跟隨,只是站在那大樹上靜靜的看着。
這敖丙之死,是他親眼所見,也是要入封神榜的日後天庭正神;更是第一次,楊戩親見自己所熟知的封神典故。
“要去東海坐坐嗎?”敖方天的身影出現在楊戩身側,所謂的神出鬼沒也不過如此。
楊戩知他神通廣大,笑道:“先不去了,心珂還在梅山,待我得了空閒,再帶她回龍宮小住。”
“也好,我也有些想念她了,早些回來吧。若有事就去龍宮找我,那些妖族的準聖若敢爲難你,我定不放過他們。”敖方天笑了笑,說的風輕雲淡,對楊戩拱手告辭。
楊戩做了個道揖,敖方天帶着敖丙的魂魄,徑直返去東海深處,並未進入那小小的水晶宮中。
楊戩繼續在此地等着,不多時,這處‘假’水晶宮中出現了一聲龍吟,九龍灣頓時翻江倒海,一條蒼老的青龍沖天而起,直往陳塘關而去。
這老龍的氣息楊戩自然熟悉,就是自己的大舅哥,東海龍王。
楊戩連忙跟上,並未阻攔,只是在後面遠遠的看着。
風從虎、雲從龍,龍王出行,就算不施展神通,也有朵朵雲朵跟隨。
霎時間風雲變色,陳塘關之上烏雲密閉,雷霆震撼,龍吟陣陣。
小哪吒剛走到半路,聽遠處有龍吟聲傳來,立刻踩上風火輪,急忙趕去了陳塘關。
“李靖!”
一聲渾厚的怒喝在天空輝昂,浩瀚龍威下壓,陳塘關百姓慌忙失措。
李靖也修有道法,能感知龍威。
此時他剛到家中,還沒得及換下一身鎧甲,直接衝出中堂,一步跳到屋檐之上,驚疑不定的看向天空。
雲中不斷有巨龍翻滾,彷彿隨時就會急衝而下。
“李靖!”
李靖對天上喊道:“不知那位仙友呼喚?還請現身相見!”
“哼!”一聲冷哼,天空中雲收風止,身穿華服的龍首老者駕雲落下,怒氣衝衝、滿是恨意的看着李靖。
“原來是東海龍君!”李靖高聲喊着,“不知龍君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龍王爺當下怒喝:“李靖!今日你若不給我個說法,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李靖雖有些茫然,但還算鎮定的問道:“如何說法?哪般說法?”
敖廣怒斥一聲:“吾那可憐的孩兒,就在東海邊上,讓你兒子給活活打死了!”
李靖一聽就笑了,忙道:“龍君怕是有所誤會,我有三子,長子金吒隨文殊廣法天尊修行,次子木吒隨普賢真人修行,都未在家中。三子哪吒尚且年幼,更是不可能去東海行兇。”
“就是你這三子哪吒!打死了我兒!殺了我巡海夜叉!”龍王指着李靖一番痛罵,“吾兒乃是凌霄殿御筆親封的行雲布雨之神!竟慘遭你三子哪吒之迫害!你今日若給不得說法,吾便要去玉帝面前告爾等一狀,讓李家盡數遭那天譴!”
楊戩在暗中聽着也是額頭冒汗。
當真難爲自己大舅哥了,這般賣力的‘討公道’,甚至不惜放下顏面,直接去說找玉帝告狀。
若真是爲兒子報仇,何必去天庭那般麻煩?敖廣揮一揮衣袖,這陳塘關便會被夷爲平地。
李靖皺眉道:“龍君,這怕是有人栽贓與我那孩兒,我三子便在府中,喊他出來一問便知!”
“哼!”敖廣冷哼半聲,似乎就要動手。
李靖連忙呼喊左右,去帶哪吒前來。一羣武將衝進後院,卻尋不到哪吒在何處;殷夫人更是着急,不斷呼喊,也找不到哪吒的所在。
便在這時……
“爹爹!孃親!我回來啦!”小哪吒駕着風火輪在雲邊降下,“咦?爹爹你在房頂做什麼?這個龍腦袋的人是誰呀?爹爹你看!我給你帶了好寶貝!”
正說着,也不看李靖的眼色,抱着那捆龍筋向前獻寶。
畢竟還是個孩童,不懂察言觀色,只是想着討好父親罷了。
“啊?”敖廣見了龍筋,在雲上顫抖着後退兩步,龍目泛起血絲,一股狂暴的威嚴在周身瀰漫開來!
李靖面色慘白,看着哪吒遞來的這捆還染着血、有溫度的‘繩索’,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楊戩暗中看着,倒是真怕李靖冒出幾句絕情絕義的話語。
這一年多來,他一直在此地等着,爲的不就是想讓哪吒應劫時心裡舒坦一些?李靖是否真的將哪吒當做自己兒子,今日一看便知……
“你平白無故的!你!”李靖看着哪吒,跺腳喝問:“爲何殺那龍子,惹下如此禍事!”
“李靖!物證在此!你還敢抵賴!”敖廣大怒,指着李靖就要動手。
“你要幹嘛!”小哪吒扭頭瞪着老龍王,護犢子一般張開雙手,把父親護在身後,“我可告訴你,我師兄也是在府上的!他比我厲害百倍千倍!”
這傢伙倒也機靈,從龍王身周的威勢斷定自己不是他對手,直接把楊戩搬了出來。
李靖卻一把將哪吒拽到身後,瞪着哪吒,“你爲何要殺東海三太子與那夜叉?”
“爹爹,”哪吒眨眨眼,李靖背對着龍王,神色雖然着急,卻也對哪吒眨了眨眼。
或許,他們都想到了楊戩在府上,心中有些底氣。
小哪吒當然不笨,嘴角一撇,將當時的情形說了出來……
“天氣炎熱,我去河邊洗澡,先蹦出一個醜八怪,直接罵我是怪物,還要趕我離開。我氣不過,回嘴罵了句他是怪物,這怪物就撲上來用叉子要殺我……”
“然後呢?”
小哪吒一仰頭,神氣的說了句:“然後我用我這帶子將他包住,輕輕一拽,沒想到他就死了。”
龍王喝罵:“那醜八怪……那正是巡海夜叉李艮!李靖你還有何話要說!”
“龍君稍安勿躁!”李靖瞪着哪吒,又對哪吒使了個眼色,喝問:“哪吒!你又如何打死了龍君家的三太子?”
“啊……我繼續洗澡,那個什麼三太子就蹦出來了,也是要打我。”小哪吒挺胸擡頭,“他要打我,我當然不能讓他打,自然就反手。然後打着打着,他就不經打了,直接被我打死了。”
李靖咳嗽了幾聲,哪吒頓時閉上嘴,父子倆的默契倒是不錯。
雲上的龍王爺氣的渾身發抖,“李靖!你既然都已聽到了!還不將他給我綁了,隨我一同去天庭認罪!”
“龍君稍安勿躁,”李靖挺直腰桿,道,“我兒本性淳樸,素來不會說謊,更是仙人投胎到了我家,天生就有大法力。”
“他年紀幼小、性情卻十分剛烈,龍君家中的夜叉大人與太子殿下,均是先後對他出手,他爲保命還手,卻不小心失了輕重,此乃無心之過,事由也並非因他而起,縱然有罪,也當不得死字。”
“我李靖,爲陳塘關總兵,掌一地之繁榮,與此事自當公正、公平。龍君哪怕是去天庭告狀,李靖也要參上一本,託二郎顯聖真君,帶去天庭面呈玉帝。”
得,這是真把楊戩當靠山了。
躲在暗中的楊戩一陣無語,而龍王爺有一瞬也是嘴角抽搐。
“好你個李靖!”龍王一甩衣袖,“你且等着,我這便去寫那參本,當要讓你陳塘關片甲不留!”
“龍君素來德高望重,爲何不能講講道……理……”
李靖還要說什麼,龍王卻已經駕雲而去,怒氣衝衝,目露兇光。
哪吒對着龍君離開的方向做了個鬼臉,李靖卻已經黑着臉,轉身看了過來。
“你給我過來!”
哪吒笑容一僵,眨眨眼,也不知父親爲何突然如此怒氣衝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