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帳中,楊戩躺在牀榻上,蕭蘭坐在一旁翻閱一些軍中訊息。
楊戩道:“蕭謀士,覺得本丞相這伐商之策如何啊。”
“兵分三路之策倒是不錯,我跟領兵之人都不太熟,就不多評說了,丞相所做這旗語倒是不錯,但修士不是都有傳聲之法,丞相爲何多此一舉?”
“自然是爲了給凡俗留下點好處。”
楊戩打了個哈欠,“晚上我讓衆將來小聚,將你介紹給他們吧。”
“介紹我作甚?”蕭蘭扭頭看着那邊的楊戩,趴在太師椅的靠背上,有點不解的反問了句,“我只是想解開我當年爲何要送你玉簪之迷,你還真以爲我要追隨你打打殺殺?”
楊戩頓時氣的不行。
“隨你隨你,晚上我和衆將要小聚,你來不來?”
“此地乃是軍營,百里之外就是敵軍青龍關,丞相當真好雅興,就不怕對方趁你們麻痹大意,投毒、施法,殘害這一營精兵?”
蕭蘭說的倒是在理,楊戩反正是發覺自己說不過這個小公子了,翻了個身,在那靜靜思索先前與蕭蘭的兵陣交戰。
怎麼就會被虐這麼慘。
雖說他不擅長排兵佈陣,但好歹也擊潰了不少次商國大軍……
楊戩雖然裝作不在意,但和蕭蘭的這次交手,讓楊戩對自己的軍事才能產生了深切的懷疑。
‘或許,自己根本就不擅長做個智將,只適合衝鋒陷陣。’
轉念又想,自己擊潰聞仲時,若蕭蘭在這,說不定都不用大費周章,第一日的比拼兵事,就能讓聞仲一敗塗地……
罷了,自己也有不及人之處,這也沒什麼好難過的。
楊戩輕嘆了聲,一旁的蕭蘭眨眨眼,突然偷笑了兩聲,顯然早就識破了楊戩之前的強裝淡定。
“丞相可會下棋?若軍中無事,你我手談幾局?”
蕭蘭一開口,楊戩頓時來了興致,翻身坐了起來,眼中戰意不減。
當下,蕭蘭隨手拿出一方玉質的棋盤,擺在楊戩的主位書案上;楊戩隨手攝來一張椅子,與蕭蘭相對而坐,各執黑白。
蕭蘭將棋子一落,仿若有一股道韻瀰漫開來,讓楊戩精神一震。
有棋入道?
“丞相見笑。”
“蕭公子倒是讓我刮目相看,”楊戩笑着道了句,隨手開始落子,但十多子之後,莫名奇妙就被對方牽着鼻子走。
蕭蘭不驕不躁、淡定從容,黑子殺的白子丟盔棄甲,楊戩不時一手扶額,有點不忍直視。
三局連敗,都不過兩個時辰,楊戩也是有點無語了。
“丞相莫要如此頹然,”蕭公子輕笑道,“自我五歲時鑽研棋道,十歲時家中已無能勝我之人。丞相是道門才俊,自然一門心思都在大道之上,這小道如何會花費太多心神。”
“被你安慰的一點都不開心,”楊戩搖搖頭,把手中棋子一扔,“我有幾個師伯也好此道,改日爲你引薦一番,去贏點靈寶仙藥什麼的。”
蕭蘭頓時雙眼放光,“不錯,不錯,我看此事可行。”
“你還真想去,”楊戩頓時一陣無語,他所說的師伯自然是闡教十二金仙中人,那可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不管怎麼想,楊戩都不覺得蕭蘭下棋能贏過那羣歲數按元會計的得道高人。
那麼漫長的時間,除了修道之外,也就下下棋、看看風景,棋道怎會不強。
看看天色,楊戩道:“你且準備下,我喊幾位在此地的師弟過來,莫要被他們看出你是女子了。”
“放心,我有寶物護身,”蕭蘭晃了晃脖子上的一條項鍊,而後在自己脖子上輕輕摩擦了幾下,脖頸當着楊戩的面就變粗了些,也有一個小小的喉結。
蕭蘭咳了兩聲,聲音也化作了清新的男聲,讓人聽起來不會不舒服,也不會聯想到這是個女子。
“丞相,如何?”
“不錯不錯,”楊戩點頭稱讚了幾句,蕭蘭頓時得意的笑了。
傳聲喊幾位師弟前來,楊戩看着蕭蘭,突然問了句:“除了我和敖己,你沒什麼朋友嗎?”
蕭蘭頓時臉黑了下來,“會不會聊天……你從懂事開始便被祖母關在家中,周圍都是伺候的人,哪裡有什麼交友的機會。不然,憑本公子的魅力,哼!”
得,戳中傷心事了。
楊戩笑道:“公子的魅力如何我是不知,但那位蕭小姐的魅力,卻是厲害的很。”
蕭蘭躲開楊戩的視線,“丞相孟浪了。”
“孟什麼浪,實話是說而已。”
“孟浪是誰?”帳外傳來了笑聲,哪吒踩着風火輪飛入帳中,落在兩人面前,打量着蕭蘭。
先前蕭蘭入軍營時哪吒自然見到過,知道這是大師兄的朋友,也沒多驚訝。
楊戩笑而不語,等黃天化與韋護進了帳中,方纔爲他們三個介紹:
“這位是蕭蘭蕭公子,以後在我手下做個參謀知事,你們若有對領軍打仗不明之處,可以對她請教。”
蕭蘭起身,對哪吒三人拱手行禮,笑道:“還請幾位闡教高徒今後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黃天化打量了蕭蘭幾眼,有點納悶。
“蕭將軍客氣了,”韋護也端詳了蕭蘭片刻,頗爲疑惑。
楊戩命人擺上酒宴,五人依次入座;蕭蘭還有些拘謹,楊戩和哪吒幾句就把氛圍聊開了,幾人開始推杯換盞,談天說地。
他們也不只是閒聊,經常會說些修行之事,也會提及軍中事務。
“蕭將軍初來,見笑了,”黃天化舉着酒樽,“我敬蕭將軍一杯。”
蕭蘭也‘豪氣’的舉樽相迎。
一旁,哪吒湊到楊戩耳旁,傳聲道了句:“師兄,她男扮女裝就男扮女裝,還弄個喉結障眼法做什麼。”
楊戩頓時奇道:“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我陰陽劍能自行分辨陰陽,剛纔離她近點,感覺陽劍輕輕顫了下,”哪吒眨眨眼,這有什麼嗎?“師兄,她爲何偏要弄個障眼法出來。”
楊戩笑道:“大概是顯得比較用心吧。”
哪吒頓時瞭然的點點頭,去和韋護喝酒了。
這邊剛說完,黃天化又對楊戩悄悄傳聲,“大師兄,這位也是武王派來的監軍嗎?嘖,武王陛下真是體諒,竟接二連三派女子前來軍中服侍師兄。”
楊戩頓時一陣無語,傳聲回去:“你又是如何看出來的?”
“她身上哪有什麼陽剛之氣,雖然看起來沒什麼怪異,但我從未見過有哪個男子會這般仔細的修個細眉……”
“行了,喝你的酒,她並非武王所派,是來助我伐商的一位道友罷了。”
楊戩看了眼蕭蘭,想勸她乾脆恢復女裝算了,在座的四個人,有三個都已經知道她女子的身份。
“來!”蕭蘭雙手捧着酒樽,站起身,“蕭某敬各位一杯!能與幾位道門後起之秀同席而飲,實是蕭某三生有幸!哈哈哈!”
這假裝很豪放的大笑聲,怎麼聽在耳中,竟會有淡淡心酸之感……
楊戩有點欲言又止,他三位師弟倒是很給面子,起身和蕭蘭飲了一杯,各自坐下。
“咳,”楊戩決定把話題引到正事上,“李靖與鄧嬋玉兩位將軍可到地方了?”
“當天便到了,”韋護回了句,“他們已開始整頓南北兩部兵馬,鄧九公將軍也已在趕去佳夢關外的路上。”
“幾位師弟對伐商有何良策?今夜暢所欲言,儘快說就是了。”
聽哪吒和黃天化開始一本正經商議軍情,楊戩總算替蕭蘭鬆了口氣。
怎料,韋護突然傳聲問了句:“師兄,這位蕭將軍的帳篷要安頓在監軍那嗎?監軍似乎有些怕自己一個人住,之前來找過師兄,只是師兄不在。”
安頓在姬倩華那……
楊戩突然捂着眼笑出聲,一旁的蕭蘭不明所以,幾位師弟也一臉納悶。
“繼續,繼續,”楊戩擺擺手,示意他沒事。
席上,三位先鋒將軍各獻奇策,但蕭蘭卻是一句不提征戰之事,只是靜靜的聽着,事後也並未對楊戩言說什麼策略。
顯然蕭蘭對這些都不是很感興趣,僅僅只是爲了想起自己當初爲何會送楊戩簪子。
這根簪子對蕭蘭有非同尋常的意義,也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會送出去……
私定終生。
……
蕭蘭入周營半個月後,南部大軍傳來捷報,雷震子領軍挫敗了佳夢關出關討伐之商軍兵馬,佳夢關守備軍隊大損。
又五日後,北部李靖傳來了勝訊,同樣是挫敗了商軍討伐,並將兩部總共三十萬兵馬,率先靠近了大商北地國界處,讓朝歌城風聲鶴唳。
還有八九日,便是青龍關之蘇護開城投降之日,周軍已經建起了數條糧草補給線路,三路大軍也已是蓄勢待發。
而這個過程中,蕭蘭只對楊戩獻了兩個計策,楊戩慎重思索之後都採納了。
一是在攻佔青龍關之前,先派數萬精兵攜帶足夠糧草,翻山越嶺奇襲臨潼關,擾亂商軍佈置,截斷前方軍報。
二是在進青龍關後,將不降的商軍兵卒、商國百姓趕出青龍關,剝去他們的戰甲、留下他們的糧草,讓他們入難民一般趕往五關之地,以壞商軍軍心。
雖說第二條策略有些狠,必然會有不知多少凡人餓死路旁,但卻能極大削弱他們接下來攻城略地的難度。
除此之外,蕭蘭再不獻策,整天就在楊戩身邊跟着,同吃不通睡。
入青龍關還有三日,楊戩莫名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自己有些什麼是沒做。
一枚玉符忽而掠空而來,楊戩讀後恍然大悟,連夜回返周都城。
沒兩日,周都城之外、岐山山腳,一座高臺壘砌而起,還被刷成了金色,刻畫了一道道紋痕。
匆忙建成的點將臺,雖略顯簡陋,但也算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