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山,金霞洞前。
“師父,已經救下了黃飛虎。”哪吒跳下風火輪,將一衆法寶收起,穿着蓮花戰衣,坐到了樹下的蒲團。
太乙真人放下手中的玉符,“看你這般歡喜,怎了?”
“我見到楊戩師兄了!”
“哦?”太乙真人笑道,“你師兄做事素來謹慎,你去救黃飛虎遇到他,何必大驚小怪。”
哪吒頭一歪,卻無法與太乙真人言說心中喜悅,只能聳聳肩,“反正,就是很開心。”
太乙真人道:“日後好生與你師兄相處,他若做什麼,你都隨他一同前去,自有好處於你。”
哪吒點頭答應了聲,坐在那開始發愣。
元神受香火三年,被師父煉成不壞金神;而蓮花寶體本就是先天靈根,煉製成了這具身軀之後,威能妙用無窮無盡。
先天靈根又稱大道靈根,蓮花寶體自蘊大道,每日都在自行修行,並不用哪吒悟道,也不存在什麼瓶頸。
當真羨煞某個卡在瓶頸不上不下的八九玄功修行者。
“師父,爲何師兄要去做那俗世的大官?”
“爲了封神,”太乙真人笑道,“你師兄所想,爲師也難以琢磨通透。此事牽扯甚多,你不必完全知曉。”
“還不必完全知曉,我是完全不知曉纔對,”哪吒嘟囔了句,抱着胳膊,頗爲不滿。
太乙真人拈花輕笑,嗅了嗅手中花瓣的香味,將這片花瓣放入風中,飄去了山崖之外。
右手的食指搭在中指之上,微弱的道韻蕩起,太乙真人緩緩閉上眼,宛若熟睡。
一陣風在乾元山下吹過,碰撞在山壁之上,發出嗚嗚的聲響。
哪吒小聲問一句:“師父,怎得起風了?”
“這不是風。”
“風不是風,又是何物?”
“劫難,災禍,命數。”
太乙真人睜開雙眼,起身,一步邁前,身影在原地消失無蹤。
“師父?”
太乙真人的嗓音在金霞洞外流轉:“半年後,下山去助你師兄征戰,爲師且去混沌遨遊一番。”
哪吒頭一歪,小嘴撇了撇,繼續坐在那發呆,讓寶體吸納此地充沛的靈氣。
修行什麼的,果真有些無聊啊。
哪吒打了哈欠,身子一仰,躺在樹下開始呼呼大睡,半年之期在心中默記,自不會耽誤了下山的時機。
陳塘關內,李靖站在城樓之上,看着下方演練陣勢的大軍。
他整個人看起來反而年輕了幾歲,但氣度更加沉穩了些。
身後,一名副將正不斷彙報着附近幾千裡的軍情。
陳塘關所在地域太過偏僻,戰火不及、戰事不起,如今南洲大亂,此地當真是少數幾處安穩的所在。
“李靖。”
頭頂傳來一聲呼喚,一位仙風鶴骨的老人在李靖身前現身,懸浮在李靖身前,踩着一朵仙雲。
李靖連忙躬身:“師父!”
衆將士早已見怪不怪,盡皆低頭行禮,不敢直視這位老神仙。
“如今你道法也算有成,我當賜下你一件寶物,”度厄真人在袍中取出了一方小塔,道,“此物也不是我的,乃是闡教弟子楊戩令爲師轉贈於你,今後莫要失了情義。”
李靖道:“如今天下兵戈四起,我陳塘關不知該如何自處,還請師父指點迷津。”
度厄真人扶須笑道:“若時機到了,自有人來請你出關,不必心急。”
“是,”李靖恭敬的應了句,將寶塔接了過來,一股靈光纏在他手上,與他元神相連。
寶物有靈,擇人而棲。
度厄真人道:“我如今便去了,大劫之中誰也不敢說全身而退。但你需記得,你爲人教弟子,不可落了人教麪皮。”
“弟子謹記。”
度厄真人含笑點頭,被仙雲託着直入雲霄之中,須臾便不見了身影。
李靖看着手中的寶塔若有所思,手託玲瓏塔站在關上,一擡手,寶塔飛入雲中,撐開了一道光幕,將陳塘關籠罩其中。
他雖是人教弟子,可三個兒子都拜在了闡教十二金仙門下,他如何能脫得干係?
日後的命途如何,李靖也隱隱看到了一些;腦海中浮現出了一身淡黃袍的青年身影,目光多了幾分釋然。
李靖問道:“那西岐的丞相當真名爲楊戩?”
兩地隔着太遠,李靖不去刻意打探,這則消息近來方纔傳到陳塘關的百姓耳中。
“總兵,確實是楊戩,如今天下都傳遍了,那神仙丞相,”副將有些不以爲然,“怕都是周國籠絡人心的手段,若說民豐物茂,當以咱們陳塘關爲勝。”
李靖道:“楊戩對我一家大有恩義,莫要讓我再聽到這般話語。”
言語雖平淡,卻又一股迫人的威勢。
那副將冷汗涔涔,連忙跪下答應,李靖哼了聲,目光恢復平和,注視着關外的無盡河山。
成仙成神,王侯將相,到底何如?
一聲輕嘆,消逝在陳塘關吹來的海風中,飄而不見。
帝辛二十一年,黃飛虎歸順周國,朝歌城風雨欲來,幸得太師聞仲穩住了朝野,大商氣運仿若迴光返照。
聞仲派兵威大將軍晁田、晁雷前去試探周武王有無反意,晁田兄弟二人率一部兵馬直入周國,並未遭受半分阻攔。
周軍盡皆退進岐山西側,彷彿放棄了西岐以東的大片土地。
周國之內有童謠傳入周軍之中,一句‘禍不及百姓,城下問兵戈’,讓晁田、晁雷提心吊膽了一路,終於抵達岐山附近,與西岐大軍拉開陣勢對峙。
他們雖然兵馬少,可並非是爲開戰而來,只是試探。
若西岐大軍傾軋,晁田和晁雷直接就會扭頭逃竄,回去找自家太師稟告一句‘西岐反了’,自會有百萬商軍蜂擁而來。
兩軍對峙,晁田、晁雷披着戰甲到了陣前,各騎戰馬。
晁田指着遠處隊列整齊的周軍,大喊一聲:“吾乃兵威大將軍晁田!今奉天子之詔,領太師之命,前來捉拿叛臣武成王,快讓你們主將外出說話!”
一聲鑼響,兩部兵馬邁着整齊的步伐挪開,黃飛虎騎着五色神牛衝在最前,楊戩站在戰車之上,就在黃飛虎身後。
西岐大將數名、黃家將領數名,左右跟隨,氣勢非凡。
晁田一見武成王,當即罵道:“你這賊子,竟還敢如此張揚!”
“哼,”黃飛虎冷笑一聲,卻想起楊戩的囑託,並不搭話,只是在陣前騎牛站着。
“兩位便是兵威大將軍?”楊戩在戰車之上拱拱手。
晁田一愣,看着楊戩反問一句:“你又是何人?”
“大膽!”西岐大將南宮适出聲呵斥,“見到我家丞相焉敢無禮!”
晁田冷笑道:“你又是何人?本將乃是天子親封兵威大將軍,你可有什麼封號?”
周軍有將怒斥:“紂王無道,殘殺忠良,已失天命,何敢自稱天子!”
“這位如此說話,可是要明目張膽的造反?”晁田目光一凝,“我勸你們及早將黃飛虎綁了,送來本陣,免得朝歌城發來大軍,殃及此郡萬千黎民!”
南宮适乃是西岐名將,在周軍之中名望甚高,聽此言當真忍不住,對楊戩抱拳請命:“此賊太過目中無人,還請丞相下令,末將去拿了這人的首級!”
“若能活捉最好,”楊戩淡然說了句,表情也有點不爽,“左右,爲南宮將軍擂鼓諸位!”
一聲令下,中軍頓時響起了震天鼓聲;南宮适舉刀前衝,晁田縱馬舞刀,毫不怯弱的迎了上來。
看兩將鬥在一起,打的也是有模有樣。
楊戩在車上看的津津有味,雖然只是凡人持武拼鬥,但也蘊含一些‘技巧’,給他頗多啓發。
戰不過三十回合,南宮适用刀背將晁田打下馬背,隨手提起來,躍馬而回。
晁雷眼見兄長被擒,立刻就要發兵救援。
楊戩一擡手,身後旗幟手奮力揮舞,周軍十萬兵馬同聲大吼,就要前衝開拔。
晁雷面色大變,連忙下令鳴金收兵,急退三十里安營紮寨。
周軍回營,各自慶功,楊戩嘉獎了幾句南宮适,後者張着嘴就有些合不上了,被幾位將領拉着去吃酒。
倒是黃飛虎,面色有些黯然,坐在那沉思少許,主動去找楊戩請命。
黃飛虎道:“丞相,我入西周,未立寸功。那晁田雖莽撞了些,卻也是忠義之士。不如我去遊說一番,定能將他勸降歸附,爲伐紂大業填一份助力。”
楊戩雖然知道黃飛虎這次是‘肉包子喂狗’,但也沒戳破,只是道:“武成王全權行事。”
黃飛虎辭別而去,滿是自信的進了晁田的帳中。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不多時,黃飛虎就和晁田同來楊戩帳中。
這就開始哥倆好了?
楊戩以禮相待,言語溫和,那晁田幾次目光閃動,楊戩故意都視而不見。
晁田道:“我那兄弟雖聽我的,但我空口說也沒個依憑,不如武成王隨我去勸他一番。只消用勸我的那般言語再說一遍,我弟必識破那紂王的真面目。”
“如此甚好,”黃飛虎立刻答應了句。
楊戩也順勢點點頭,目送這哥倆相攜而去。
待二人走後,楊戩讓等在賬外的南宮适進來,吩咐了兩句,南宮适也聽命而去。
晁田與黃飛虎聯袂歸了商軍大營,剛進帳中,晁田突然就一聲大喝:“將黃飛虎拿了!”
左右衝出數十名刀斧手,一擁而上,將黃飛虎摁壓在地上。
黃飛虎破口大罵,晁田和晁雷立刻拔營回返,半路卻遭周軍截殺,三五萬人不多時便四散潰敗,周軍將黃飛虎迎回,擒拿了晁雷和晁田兩兄弟。
但周軍並未爲難兩人,以禮相待,又派了幾位大臣遊說言說,歷數紂王罪狀,暢談人生理想。
再入楊戩帳中,晁田滿臉慚愧,晁雷則是視死如歸,頗有膽識。
楊戩起身,向前爲兩人親自鬆綁,依然有招降之意。
雖然有點嫌麻煩,但既然決定收服這兩人,楊戩也只能儘量溫和的言說兩句,頓時把晁田感動的涕泗橫流。
晁田喊道:“得蒙丞相不棄,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就賣於西岐了!”
楊戩淡然一笑。
封神炮灰,成功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