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鳳女在孔宣面前告一狀,說他楊戩是爲了鳳血而來,這兩日在此地糾纏停駐,意圖不軌什麼的……看孔宣這脾性,自己今日當真是有難了!
但楊戩此時也來不及辯駁,那兩鳳女已經飛到孔宣面前,對着孔宣欠身行禮,口稱‘叔叔’。
“嗯,”孔宣那張不苟言笑的陰陽臉上,此時也擠出了些許笑容。
楊戩眉頭微皺,已經做好了大戰一場或是被孔宣秒殺的準備。
那少女神鳳對孔宣道:“叔叔,您怎麼出關了。”
“有位大能路過,驚醒了我。”孔宣的話語也十分溫柔,雖然聽起來有些不男不女,卻有一種難言的道韻。
傳聞,孔宣誕生時,因爲先天不足,被斷言無法成大器。但孔宣硬生生的憑藉一股狠勁,在萬千修道者之中搏殺出了一條血路,最後成就了準聖之位,威臨四方。
何爲先天不足?
這孔宣誕生時,卻是非男非女之身,陰陽不明、混沌之氣縈繞;而孔宣也因此因禍得福,靠這先天一點混沌氣,練就五色神光,天下無物不可刷,端的是洪荒排名靠前的本領。
簡單來說,孔宣的性別,未曾定下。故而這般不男又不女,可男又可女,達到了一種奇妙的狀態。
孔宣的性子也因此有些難以捉摸,乖僻難懂。
孔宣瞧見了大陣之外站着的四人,像是看四隻螞蚱一般,目光毫無波動。
“有人來尋釁?”
他這一問,若是兩隻鳳女點頭,不只是空中駕雲懸浮的四人,便是那一樓船的俊男美女,轉眼也會化作煙雲飄散。
小鳳女正要點頭,大鳳女忙笑道:“叔叔有所不知,這是這處世界百仙盟的青年才俊,前來邀我們姐妹去參加一次仙會,並無惡意。”
孔宣皺眉道:“人心隔肚皮,有無惡意並非三言兩語可知,勿要輕信他們。非我鳳族,皆是敵寇。”
“就是就是!”那鳳族少女哼了聲,罵道:“叔叔你不知道,昨天還有個前來求……”
“小檸!”大鳳女皺眉打斷了小鳳女的話語,又有些慌忙的看向孔宣。
孔宣只是掐指推算,隨後,冷然的目光看向了楊戩。
原本站在地上的楊戩,只感覺自己渾身入墜萬年冰窖之中,渾身上下各處都驚起了一片一片雞皮疙瘩。
好厲害。
“楊戩?”孔宣面色冰冷,似乎接下來便是動手殺人。
楊戩雖然心驚膽戰,但目光十分堅定,緩緩飛起,也看向了孔宣,直至幾乎和孔宣平視,方纔停下上升的身影。
“玉虛宮弟子楊戩,見過孔宣前輩。”
這一聲,不卑不亢、不諂不媚,毫無虧心。
楊戩?
“哪個楊戩?”隔着數百丈,同在差不多高度的三男一女,也同時看向了楊戩。
他們四個並不知各自已經在鬼門關上走了兩遭,此時都詫異於楊戩的出現。
一人低聲問:“這就是近來在五部洲之地聲名鵲起的天庭神將?”
“清源妙道真君,二郎顯聖真君,嘖,當真好風采。”
“他怎麼在咱們這?莫非是朝天閣……糟了,師弟你快去稟告師父,就說天庭派來了楊戩這煞神!”
三言兩語,這幾個修士自然而然就將楊戩當成了天庭的爪牙,看做是了死敵朝天歌所屬的大將。
然而楊戩對他們的話語,連半句辯駁都懶得做,此時只是看着孔宣,暗中提防。
白澤老頭已經揹着手飛向天邊,卻並未飛遠,並未直接暴露和楊戩的‘關係’。若是眼見情況不對,白澤還想着全力救下楊戩。
孔宣向前邁了一步,身形卻詭異的出現在了楊戩面前,那股毫不掩蓋的殺意,直接將楊戩逼退了兩步。
“你要用鳳血,煉神兵?”
“不錯,”楊戩點點頭,目光帶着些許歉然,“我知此事對鳳族來說干係重大,但依然要嘗試一番。若是前輩需要什麼寶物,需要我做什麼,或是有什麼可以爲兩位姑娘恢復元氣、增進修爲的靈丹妙藥,儘可說來,我去打去拼,必會爲前輩拿來。”
孔宣聞言,突然一笑,但冷笑的成分居多。
“你是覺得,這洪荒,有你能拿到、我卻拿不到的寶貝?”
“這……晚輩不敢。”
楊戩抱拳,心中一嘆;看來,今日之事是難以善了了。
也罷,就讓他領教一番這位大能的本事,雖明知不敵,或許真個會死,但楊戩也不想在孔宣面前弱半分骨氣。
孔宣悠然道:“你想要鳳血,可知鳳血對我鳳族而言,又意味着什麼?”
“昨日與兩位姑娘相見,已得知了大概,”楊戩抱拳拱手,道:“鳳族對兩位姑娘極爲看重,我自明白;而且我無端索求鳳血,對兩位姑娘也有些輕薄。但大劫在即,我當奮勇爭渡,不敢有所懈怠,故帶有僥倖之心前來相試……還望前輩與兩位姑娘成全,但凡前輩對晚輩有半點驅使之處,盡請言明。”
孔宣面色淡然的點點頭,道:“你既然這麼說,我也不是那不通情達理之人。”
楊戩一愣,事有轉機?
不對!
楊戩分明看到了孔宣眼中劃過的些許怒意!
孔宣:“你將你寶槍留下,我讓我兩個侄女爲你鍛打神兵,但你需奉我兩個侄女爲主十萬年。如何?”
楊戩聞言,左手下意識攥起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小鳳女在陣中滿是嫌棄的嘀咕了句:“纔不要臭男人做奴才呢!”
大鳳女卻也不想無端害人,怕楊戩年輕氣盛衝撞叔叔,忙喊道:“真君,還請離去吧!我等遠無仇怨,今日便不與你動武!但這鳳血,乃是我們姐妹修行的根本,卻是一滴都不敢捨棄。”
孔宣冷笑了聲,知自己大侄女心腸柔軟,拂袖就要走人。
楊戩卻喊住了孔宣:“前輩且慢!”
“哦?”孔宣似笑非笑的看向楊戩,“你答應了?”
“可否另換一個條件?”楊戩抿着嘴脣,眼中隱隱有些怒意。
“你的意思,”孔宣森然一笑,“你現在,是在和我講條件?”
楊戩不低頭,不欠身,語氣平和的道了句:“不敢,但晚輩心中也有一口氣難平!久聞前輩善戰,不知,可否有幸討教一二。”
此言一出,白澤大驚、鳳女錯愕,就連孔宣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愣了少許,隨後仰頭大笑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妙!妙啊!”孔宣大笑之中輕輕揮動手中五彩羽扇,正全神戒備的楊戩立刻抓住了無尖槍和開山斧,竟是真要和孔宣大戰的架勢。
孔宣笑了片刻方纔漸漸停下,擦了下眼角笑出的眼淚,指着楊戩,“多少年了,不曾見這般少年意氣,也不曾見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的後輩。你可是覺得,有聖人撐腰,有你師父玉鼎護你,這天下,就沒人敢殺你?”
‘你’字的尾音未落,孔宣身影唰的消失不見!
幾乎同時,楊戩的身形一躍而起,在空中留下了道道殘影!
但他飛得雖快,卻依然被一抹白影擦過。
無風無浪,並沒有什麼大戰,也無任何波瀾。
孔宣再出現時,已經是在護山大陣中,渾身絲毫無傷,手中捏着一縷長髮。
楊戩面色蒼白、氣息不穩,站在距離大陣百丈之外的空中,額前的一縷長髮少了半截。
孔宣將手中長髮碾碎,淡然道:“我不殺你,只是看在和你師父相識一場,不忍他唯一收的徒兒早早夭折。走吧,那杆龍槍,本就不應現世。”
“前輩!”楊戩一聲低吼,雙眼發紅,就要衝向大陣。
“別衝動!”白澤卻在空中落下,將楊戩的雙肩摁住,也顧不得避嫌,“他接下來再出手,必然是要將你格殺!
孔宣見狀也只是輕笑了聲,招呼兩位鳳女朝着山中落去。
楊戩呼吸漸漸平緩了下來,方纔怒火攻心,當真是有些不管不顧;此時看着孔宣和兩位鳳女的背影,心中也有些鬱悶。
他這是怎麼了?
自己修爲不如孔宣,神通也不如孔宣,這般硬拼只是送命,實爲失智。
或許是一直順風順水,少遇挫折,讓自己心中有一股膨脹的傲意吧;遇到孔宣,心中或許本就有些不服,又被孔宣言語折辱一番,終是忍耐不住爆發了出來。
他竟還有這般年少輕狂的意氣,當真讓楊戩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險些自誤。
還好,孔宣念師父舊情放了他一次……
話說回來了,師父怎麼盡是認識些這般牛叉的大能,反而師父自己的名聲不顯?
楊戩閉目一嘆,收起無尖槍與開山斧,心中生了退意。
得不到純鳳之血,用其他有鳳族血脈的飛禽靈鳥的血來湊吧,多抓些,也不用害這些靈鳥的性命,或許還能以量取勝。
還好沒殺那九頭雞稚精啊。
楊戩心中轉過這些念頭,其實也不過是一瞬,在白澤拉扯下就要轉身走人。
但一旁卻傳來了呼喊:“鳳族前輩!這楊戩膽大包天,竟敢打神鳳之血的主意,不殺不足以平我等心頭之憤啊。”
“哼!”
山中傳來一聲冷哼,突見一抹五色光華在山中閃出,幾乎在五色光華出現的瞬間,一種霸道又晦澀難明的道韻跌宕開來。
五色神光!
這道神光並非打向楊戩,而是刷向了那四人,以及四人身後的樓船。
沒什麼聲響,也沒什麼太壯觀的場面。
只不過是五色神光一閃而沒,那四人以及那座法寶樓船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只留下了樓船前後兩截殘木,在空中停頓了轉瞬,砸向了地面。
那近百修士,卻是連渣都不剩……
楊戩心中一凜,頓時苦笑不已。
“聒噪。”
山中傳來一句冷哼,不知說給誰聽。
顯然,孔宣有不能殺楊戩的理由,卻將這口氣撒到了這些修士身上。
鋋鑼山的宮殿之內,孔宣坐在一處白玉牀邊,手中拿着一面古樸無華的鐵牌,手指撫過了鐵牌之上的紋路。
像是苦笑,又像是在冷笑,孔宣最後輕嘆了聲,搖搖頭,將鐵牌隨意扔到了一旁。
那鐵牌翻了個身,剛好有字的一面朝上。
而這一面上,也只有一個字……
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