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還請這邊一敘。”
剛出了凌霄寶殿,一旁就傳來了呼喊聲。
卻是之前從凌霄寶殿出來的玉帝的心腹,李靖與太白金星等。
楊戩輕輕點頭,邁步走了過去,對相熟的幾人做了個道揖,這十多人連忙還禮。
太白金星直接開門見山,道:“我這裡有陛下一道密旨,若他日洪荒首戰不利,天庭也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還請真君勿要推辭,這是洪荒衆生之期盼。”
“此事自有幾位聖人來定,”楊戩搖搖頭,“我只是一個莽夫武將,各位還是不要抱太多希望在我身上爲好。”
“唉,”一朝天閣大供奉嘆了口氣,沉聲道:“先前朝天閣幾次得罪真君,還請真君在大劫過後對朝天閣能網開一面。”
“大劫當前,且不論後事。”
楊戩目光帶着幾分無奈,“朝天閣從哪得到的消息,咱們這一戰肯定能贏到最後?”
太白金星笑道:“這大劫,起於太素,早於洪荒無數生靈之前,更早過了洪荒天道無數歲月,何來消息一說?天道都要應劫,更何況你我了。”
“這位供奉所說之意,其實是想要真君一個許諾,”李靖也在旁幫忙求情,“若大劫過後,朝天閣倖存之部衆,還請讓他們可得善終。”
楊戩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是太能理解這幾個傢伙的腦回路。
跟在玉帝身邊的神仙,大多也是習慣了玉帝那一套,覺得如果大劫過了,玉帝沒能撐過去,楊戩上位了,肯定會對朝天閣進行一波清算。
然而楊戩根本想都沒想過那個時候的事,只是想如何應對大劫,已經讓楊戩有些乏身無力。
楊戩道:“各位,我並非洗好濫殺之人,大劫能否過去尚且未知,何必考慮這般深遠。”
“爲了應對大劫,陛下整合了整個三界,而真君也征服了半個混沌海,”那大供奉陪着笑,“若大劫無法度過,自然也就沒這些事了,但這般再無法拼得那一線生機,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些……”
楊戩聽聞此言也忍不住輕嘆了聲。
這話其實很好理解——‘大家已經如此努力,做了這麼多準備和應對,就算戰局苦了點、慘烈了點,但最後贏的肯定會是佔了大義的洪荒一方。’
這般想法,其實是大多數修士心底真切的念想。
也是人族是天地主角太久了,習慣了有天道庇護,凡事最後都是‘正義必勝’。
先不說這場大戰有什麼正義邪惡可言,雙方都有自己必須堅持的立場,互相不容,要分出個你死我活罷了。
更別說天道庇護在這次大劫中能有什麼用?
沒了冥冥中那隻大手的撥弄,沒了所謂的‘邪不壓正’的翻牌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聖人們都無法知曉。
甚至,聖人老爺們早就找好了另一個隱蔽的角落,暗中準備在最終敗北後效仿盤神。
而楊戩,除卻是如今天地間最爲重要的一員大將,其實還肩負着‘盤古神’當年同樣的使命……
延續。
就算苟延殘喘,也要把希望之火延續下去。
聖人都這般考量了,修士們心中的這份自信,當真讓楊戩感覺有些可笑,卻也不忍去戳破。
“好,我可以給你許諾,如果我能決定此事,定不會爲難任何一個對洪荒有功之人,”楊戩話語一頓,“但我話說在前面,若是有奸佞之徒、牆頭草一般的奸賊,到時也莫怪我不留情面。”
那大供奉稍微鬆了口氣,對楊戩深深做了個道揖:“多謝真君高義!”
楊戩道:“幾位幫我做個見證,若無事,我就回真君府中準備了。”
“真君慢走,”太白金星笑着拱拱手,目送楊戩離開了凌霄寶殿。
一旁的李靖也稍微鬆了口氣,李靖與太白金星對視一眼,目光之中都帶着幾分釋然。
其實,這兩個天庭重臣曾在私下謀劃一事,只是不想大劫來的太快,他們還沒來得及做任何佈置。
而就在這時,玉帝陛下召集他們前來,賜了密旨,這道密旨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在大戰期間,若玉帝遭遇什麼不測,天庭由楊戩接管。
這與李靖和太白金星的想法不謀而合,也讓兩人明白了玉帝確確實實是站在洪荒這一邊,不曾有過叛離之心。
此時的洪荒,若玉帝倒向至強者一方,對洪荒的打擊將會無比致命,比開戰前一位大道聖人突然自爆還要可怕。
然,此時已經是他們所能見的最好結果。
“各位,再一同去面見陛下吧。”
“唉,陛下其實也聽不容易。”
“慎言!”太白金星瞥了那天庭元帥一眼,後者趕緊低頭,也是額頭冒出了少許冷汗。
這十多人再次回了凌霄寶殿,而玉帝早已坐會寶座上,在那靜靜的審閱着洪荒五部洲的地圖,仿若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只有那琉璃地面上的少許碎片,證明着這對舅舅和外甥的對話並不圓滿。
太白金星輕聲嘆了口氣,向前稟告天庭佈防的最新訊息,玉帝也側耳傾聽,不時點頭。
很快,凌霄寶殿又恢復了常態。
比起此事在天庭中等着半日後祭天大典開始的一衆仙神,玉帝和太白金星彷彿根本不知什麼是緊張,說話都是平日裡慢吞吞的語調。
楊戩回了二郎真君府,半日不出。
而與此同時,西牛賀洲,金光繚繞的靈山,自三界各處趕回來的佛門高手分佈在各處,山下則是無窮無盡的佛兵。
這些佛兵仿若傀儡,卻因心中信念太過強烈,實力不錯、視死如歸,全然不知接下來要面對的是哪般敵人。
靈山之上,大雄寶殿之中,衆佛、菩薩、羅漢齊聚一堂。
如來世尊正在講大乘佛經,下方的這些佛門高手聽的聚精會神,但大部分人眉目中都不免帶着幾分憂色。
一通講經完畢,如來身後寶輪浮現,爲場中幾位卡在瓶頸的佛門高手直接灌注了佛光,助他們強行提升了境界。
雖然這般會影響後面修行,但此時能增加幾分實力便是幾分實力。
否則他日因爲實力不濟而煙消雲散了,還修個什麼經,念個什麼佛。
“此無量劫,爲衆生劫,亦爲終末之劫,”如來緩聲道,“本座並未提起過,其實我佛門之傳承源遠流長,修行之法始於太極界,以衆生念力化庇護衆生之神通。”
一衆佛門高手盡皆有些驚訝,這等事,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聞。
“開創本門的兩位佛祖也是太素時的修者,他們拼死與那些邪魔大戰,最終與盤古神一同降臨洪荒。今日,這些邪魔捲土重來,凡我佛門弟子,當謹記三事。”
一旁站着的珈藍恭聲問:“請世尊明示,哪三事。”
“不可輕敵大意,不可心存僥倖,不可臨陣脫逃。”
如來的口吻有些沉重,“邪魔滅世,所爲乃是掠奪生靈之力。太素時,爲那第九邪魔效命者甚衆,然,太素破滅時,此等修士同樣慘遭第九邪魔毒手。逃且無用,只得一戰。”
“阿彌陀佛,總不免生靈塗炭。”
降龍羅漢低頭問詢:“敢問世尊,可有斬邪驅魔之妙法?”
“諸多妙法早已傳下,以此鎮魔便可,”如來言道,“天庭即將祭天道,我佛門也當前去觀禮,諸位稍後陪本座一同前去便可。”
“遵世尊令旨。”
“阿彌陀佛……”
如來念了句佛號,緩緩閉上眼眸。
而在大羅天的虛無縹緲之地,接引聖人輕聲一嘆,坐在那有些出神,目光之中泛着久遠的回憶。
陳年往事究竟如何,其實已經不必太過深究,他們是跟着逃來的也好,是憑本事殺出重圍也罷,故事已然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道友,何以面帶愁容?”
天炎道子的嗓音在接引身後傳來,接引只是笑而不語,繼續閉目打坐。
其他幾位聖人對佛門、對接引,其實都有一份不信任;而這份不信任源於佛門的種種表現,以至於幾位聖人不得不防着佛門一手。
而佛門到底如何選擇,大戰時自見分曉。
……
北海,一處冰山之上。
玄都大法師一襲青色道袍站在凌冽的北風中,冰山正緩緩朝着北洲漂流,再過兩日就能剛好抵達大戰爆發之地。
他的目光有些深邃,面容稍微有些凝重,手中卻握着一隻小小的風鈴。
這風鈴並非實物,像是由神通凝成,只是一個虛影。
“她也降臨了嗎?爲什麼會突然出現一絲她的氣息……如果是真的,肯定來了不只三個……洪荒有什麼,值得你們這麼興師動衆?”
手指輕輕一捏,那風鈴化作光點緩緩飄飛。
“唉,”玄都輕嘆了聲,目光之中帶着幾分莫名複雜的情緒。
他面前是這片天地,背後則是無盡黑氣;
仿若一個即將讓天下修士震驚的魔王,可卻總有一種英雄氣短之感。
“這破事,越發難應對了。”
玄都低聲罵了句,也不知道他在罵何人。
冰山靜靜飄蕩,在海面留下一層輕輕的褶皺,這褶皺漸漸與海上的微微波痕融洽。
“不能把所有勝算都壓在楊戩身上,應當再多搞個厲害人物出來幫他分擔些纔是,”玄都大法師摸了摸下巴,突然冒出這般一句。
而後,他身影一閃,頓時在冰山之上消失不見。
那冰山,卻詭異的直接化作了一團霧氣,融入了漫天瘴氣與黑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