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地兇險異常,楊戩覺得並不難理解,畢竟火球從外入內一路費盡周折,各種級數的火焰讓他領教了一個遍。
可偏偏,殿內不但沒什麼兇險,反而還有一絲絲清涼,讓楊戩由內而外的體會到了何爲‘清爽’。
殿內有七彩之光,高柱成林、玉石鋪地,周圍佈置的極爲考究,各種華美的裝飾數之不清,可楊戩總感覺有些詭異。
彩霞做就的仙霞布掛在各處,佈置成了漫漫紗帳;靈泉水流淌在在玉石板上開鑿出的‘溝渠’中,上面飄着一朵朵白蓮。
楊戩左右查看,殿內的石柱排列工整,楊戩一眼便能看到前後左右的盡頭。
四面石壁上有諸多色彩豐富的壁畫,擡頭看去,穹頂之內鑲嵌着數千顆珍貴的寶石,如星辰般輕輕閃爍……
可惜,少了一份生氣。
而等楊戩走到大殿正中的高臺,沿着高臺拾階而上,掀開能阻隔神識的垂簾,看到那一口漂浮在氤氳霧氣之上的水晶棺材後,這種感覺更爲強烈。
這裡不是一處大殿,反而更像是一處墓穴。
是誰葬在了這裡,又是誰,將她葬在了這裡?
對死者多些尊敬,乃是楊戩從小就受的教育;他收起大斧,只拿着三尖兩刃槍,對在高處的水晶棺做了個道揖,口稱:“打擾了。”
言罷拾級而上,卻依然是要繼續查看。
離得近了,能看到水晶棺中似乎躺着一個女子的身影,垂腰的長髮鋪灑在水晶棺底端,隱隱可見那華美的霓裳仙衣下窈窕修長的身段。
保險起見,楊戩先飛到大殿穹頂,先在上面瞧了水晶棺一眼,頓時一愣。
是個美麗女子……這沒什麼可驚奇的。
讓楊戩感覺驚奇的,卻是這極美的女屍懷中,竟抱着一隻純黑色的三足烏鴉!
金烏!果然是金烏!
不對,這三足烏鴉似乎不是屍首;有那女子屍體做對比,這隻三足烏鴉身上沒有半分死氣,而那極美的女屍額頭,有一絲絲無法驅除的死氣存在。
楊戩離得稍微近了些,動用雙目神光,心中大膽推測,總算猜出了這隻三足烏鴉是哪般事物。
元神胎。
好比蛇蛻一般,當元神發生蛻變昇華,有時便會脫下一層‘外殼’,這外殼便是‘元神胎’,非洪荒異種不可凝。
元神胎並非實物,卻是一種珍貴的寶物,有存養殘魂的功效。
就好比褪下這件元神胎的三足金烏,若是受了不可救治的重傷,只需有殘破的魂魄,便可將魂魄放入這元神胎中蘊養,殘魂便會漸漸恢復。
混沌鍾內的無辰界,無辰界中唯一的星辰‘太陽’,在火球最中央的石殿,石殿中的水晶棺,水晶棺中懷抱金烏元神胎的女屍……
楊戩額頭冒了幾滴冷汗,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仔細端詳着水晶棺中那女子的面貌。
妖后,羲和?!
莫非這裡葬的,真的是那位上古時期隱居妖庭的妖族大能?十金烏的生母?
楊戩心底的震撼難以言表,而當楊戩發現,這顆火球的所有熱量,其實都是源於這水晶棺以及水晶棺木下方雕刻的玄奧法陣後,更是震驚的瞠目結舌,呆了片刻。
而後,楊戩抽身而退,在殿中四處尋找。
羲和在此地,那直接佐證了他之前的猜測……
妖皇臨死前可能留下了後手,將東皇鍾留給了自己的子嗣!
這裡是金烏十太子之地?那十太子敢在孔宣的面前奪來兩隻小鳳凰,恐怕其實力也不在孔宣之下!
由己及人,若是被這十太子發現自己驚擾了他母親的安眠,那必然是不由分說也不必分說,直接對自己下死手啊。
趁着這裡無人,趕緊找找有沒有關於無辰界出口的線索,找到線索趕緊走人,這些事不該自己牽扯,也就不必多牽扯其中。
“你在找什麼?”
楊戩一愣。
這空蕩蕩的石殿,突然聽到了一聲清朗的嗓音,任誰都要一愣。
楊戩一愣之後豁然轉身,滿是戒備的看向了聲音傳來之地,如臨大敵。
在那水晶棺下的臺階上,一名身穿斗篷的錦衣少年坐在那,面色如常、目光帶笑,讓人生不起多少敵視之心。
十太子?!
楊戩心中雖然震驚,卻並未有半分懼怕,只是覺得這十太子出場太過詭異了些,半點動靜都沒。
伸手不打笑臉人,楊戩對這少年拱拱手,道:“閣下莫非不知?我被困在這裡,自然是在找離開的路。”
“閣下?”這少年笑了笑,動作很隨意的坐在那,手中把玩着兩顆寶珠,“你還是第一次這般喊我,你能喊我一句道友,我已經不多求了。”
“哦?”楊戩皺眉,心中暗道這十太子莫不是失心瘋了,什麼第一次第二次,這明明是兩者初見。但楊戩機智的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只是道:“道友可是金烏一族?”
“我?”少年手指指了指高挑的鼻尖,灑然而笑,道:“自然不是。”
不是金烏一族?
楊戩:“陸壓前輩?”
“哈哈,”這少年輕笑了兩聲,“都說了,我不是金烏一族。”
楊戩眉頭一挑,若是這少年的話可信,幾乎便佐證了‘陸壓便是金烏十太子’的論調。
楊戩又一問,乾脆利落的切中要害。
“那道友,可是執掌混沌鍾這件異寶的高人?”
“高人?哈哈哈,高人!”少年撫掌大笑,似乎心情大暢,在臺階上站起來,笑了許久不停。
楊戩:……
有那麼好笑嗎?這人雖然長得不高,但也不算太矮,到也是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一襲白衣配斗篷,多少有那麼一丟丟的風騷。
但十有八九,這就是掌控混沌鍾之人,說不定已是活了無數歲月,外形雖十分具有迷惑性,卻不可大意輕敵。
等他笑完,方纔回了句,“混沌鍾一直是我的,當初只是借給東皇太一用了幾個元會罷了。這口鐘非同小可,我自然不能讓它輕易落在旁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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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在話家常,楊戩卻不太敢接話。
“不知該如何稱呼前輩。”
“同是求道之徒,一聲道友足以,”少年輕笑着說了句,一步邁出,連帶着楊戩身周的景色也瞬間大變,離了那石殿。
只是這一手本領,就讓楊戩自知雙方的實力差距。
一處山巔,兩張蒲團,楊戩和那少年就在蒲團後站着;放眼望去便是收之不僅的湖光山色,景色宜人。
在兩張蒲團旁,石殿中的水晶棺橫在那,像是自始至終便一直在這停放着,不曾挪動過。
這般神通當真聞所未聞,似乎是乾坤之道,卻似乎又不只是乾坤之道。
看楊戩有些驚異,少年笑道:“在混沌鍾內,我可隨心所欲,如影變幻,你不必太過驚訝。”
“原來如此,”楊戩一搖頭,倒也釋然了。
也對,在對方的地盤上,自己就算再戒備,若對方有害自己之心,修道日淺的自己根本無法抵擋。
“我卻是沒能想到,孔宣直接將你扔了進來;更未想到,你能這麼快來到此地,”少年指了指楊戩面前的蒲團,盤腿坐下。
楊戩也儘量放鬆,坐在了這少年面前,苦笑道:“我卻是不該摻和道友這般層次的過招,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你方纔修行八九玄功多久?”少年嘖嘖笑着,“不如正式認識下,我號天炎道子,少在洪荒走動,修行至今已不知多少年年歲,你大概是沒聽過的。”
天炎道子?
這道號自然十分陌生,多少有些拗口。
楊戩沉吟幾聲,開口道:“我名楊戩,道門弟子。天炎道子前輩對我似乎頗有了解,我本領微弱,知又如何令前輩側目?”
“哈哈哈,和你說話還真是累,一句話能藏幾百個玄機!罷了,今日不和你多談!”少年笑罵了句,“你放心,我與你非友非敵,我與這片天地間的所有生靈,都是非友非敵。我既已現身,便是想將你送出去,畢竟這裡關係重大。你想了解此時還未到時候,也不必多問。”
楊戩挑挑眉:“既如此,我也不便多問。只是前輩擄來那兩隻鳳凰,可是和這水晶棺木中的女子有關?”
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楊戩,這目光反倒讓楊戩一陣不安。
“你確定想知此事前後因果?”天炎道子笑容中頗多……引誘的意味。
楊戩笑道:“前輩已經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若說不想,那不是煞了前輩的心情。”
“嘖,你不管何時都是這般謹慎啊。那棺中女子是誰,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剛好我也有個問題想要你幫我拿個主意,”少年笑道:“許多年前,她僅剩的兒子求我救她,我答應了。而救她需一隻小鳳凰的性命,你說,我抓來的那兩隻鳳凰,殺哪個?”
楊戩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而那少年依然笑吟吟的說着,似乎在與楊戩說‘中午燉雞,你看,咱們殺哪隻下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