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王世軒卻久久不能成眠。他的腦海中依然迴盪着智恩和尚對他和慕容念嬌的勸誡。想起那張俏麗的臉,王世軒的內心就隱隱作痛。他能夠在機緣巧合之下碰到她,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事。這種邂逅初時是那麼的讓人欣喜,現在看來,卻成了彼此極爲沉重的負擔。
想想天玄宗的一敗塗地,想想元朗那怨恨的眼神,他的思緒開始凌亂。他開始昏昏欲睡,最後,他漸漸進入了夢鄉……
翌日清晨,王世軒、慕容念嬌和智恩和尚一道,去往那江南的杏花煙雨之地——浙東郡。
沿途,智恩和尚看着那道旁的一派派楊柳已然吐出了嫩芽,不覺已到春深之際,那初夏的氣息也隨着微風撲面而至。那道路兩側絡繹不絕的行人也往來穿梭,爲這鄉間的晨景增添了幾分生氣。
智恩和尚一想到有那肥嫩滑膩的西湖鱖魚可以大快朵頤,不覺十分興奮。一路上爽朗的大笑不絕於耳。
王世軒與慕容念嬌卻沒有那麼好的心情,他們兩手相牽,卻滿懷心事。只在一旁默然不語,只有那智恩和尚的一句句說笑聲迴盪在那空氣之中。
看着王世軒與慕容念嬌那心事重重的樣子,老智恩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們兩個小輩,年紀輕輕,怎麼如此經不起我老人家一番勸誡?唉……當真令老和尚我可發一笑……”
“智恩大師說得是,是晚輩失禮了!”王世軒聽到智恩和尚的話語,臉色一紅,雖然要出口反駁,但終究還是忍住了。他隨即輕嘆一聲,拱手說道。
“世軒啊,我們佛門中人自我修行,講究斷情斬欲,可是並不反對芸芸衆生的七情六慾。老衲只是說你們不能沉溺與情愛之中,並不是要斬斷你二人的情絲,你們又何至於如此憂慮啊!”
“智恩大師,我和軒哥雖然年輕,但也是修道之人,豈能氣量如此狹小。軒哥所擔心的……其實是……”慕容念嬌滿臉通紅,看着王世軒欲言又止。
“嬌妹,你不必多言,還是趕快陪智恩大師去浙東郡吧!”王世軒對慕容念嬌輕輕地搖搖頭,示意她別再說話。
慕容念嬌看到王世軒的臉色,也就不再多言了。可是智恩和尚看到這一幕,心中卻頓時雪亮:是了,這小子一定是擔心他到霓裳流之後,成爲不受歡迎之人。以他天玄宗弟子的身份,他的這種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而且,他與念嬌雖說兩情相悅,但卻受到了元朗的極力反對,以元朗在霓裳流中的影響力,倒是反對他們二人結合的人數,一定不會少的。況且,老慕容的態度王世軒也全然不知,她內心忐忑不安,也情有可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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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他哈哈一笑:“世軒,你放心,看在老衲的薄面,那霓裳流的一衆高手決不敢爲難於你!即使老慕容對你們的是橫加阻攔,我老和尚也爲你們一力承擔!將來即使你們的婚事遭到全天下人的反對,我智恩也一定會第一個到場祝賀的!”
幾句擲地有聲的話語,令王世軒感動不已。他快步上前,握住老智恩的手,眼泛淚花地說道:“智恩大師,如此,世軒與念嬌永感大德,終生不忘!”說罷,他竟撩衣跪倒,向智恩和尚磕了一個響頭。
智恩和尚見狀,連忙將他扶起。
其實王世軒所擔心的,並不是霓裳流衆高手對他與慕容念嬌在一起橫加阻攔。他內心的痛苦,更多地來源一種心境。一種身爲七尺之軀,對自己的情愛佳人竟不能傾盡所有地加以保護!雖然他是天玄宗無爲觀年輕一代的觀主,可是現在看來,這種“榮耀”已經淪落成一種負擔。
不過,他對智恩和尚的感激之情倒是發自內心的,從他被金鈺荷救出天玄宗的那一刻,除了金鈺荷對自己無微不至地照顧,還有嬌妹那牽腸掛肚的思念,就是沐天驕對自己的提攜指點。雖然後來在御劍山莊迭陷險境,但最終也化險爲夷了。這些奇遇已足以讓人唏噓感嘆,那些人和事已足以讓他飽嘗人世冷暖,更能讓他明白這世態炎涼和人生苦短。
可是能如今天這般鼓舞人心、振奮精神的,卻唯有智恩大師一人!
想到這裡,他精神不覺爲之一震。一個久在佛門的老僧對男女情愛之事早已是淡漠冷卻了,可是面對一對互生愛戀之意,卻前路困難重重,廝守之機極爲渺茫的青年男女。竟能豪氣頓起,心有大肆鼓舞之意,不值得他一個後生晚輩汗顏嗎!相比之下,王世軒實在過於萎靡了!
“哈哈哈……世軒,此等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快起來!我們一同到浙東郡,我讓你們嚐嚐那兒的西湖鱖魚……”智恩和尚拉過王世軒,笑着示意慕容念嬌緊隨其後,笑聲未歇,他已自顧自地飛出數裡之外。
王世軒與慕容念嬌相視一笑,一前一後也飛向了湛藍的天際。那周圍的人們見狀不由得大驚失色,紛紛呼喊,驚爲神人。
看着智恩和尚在前面悠閒自在,毫無吃力之象,王世軒不禁十分佩服,這修羅寺拈花堂首座,果然名不虛傳。此時方想起在居幽山隱洞中,智恩大師所言,即使是如自己般身強體壯的年輕人,於這勁力一節,也未必是他的對手,看來智恩和尚所言不虛啊。
慕容念嬌此刻與王世軒並肩而行,他們凝聚真氣,想要追上智恩和尚。可是令人不解的是,每當他們與智恩和尚的距離只有幾步之遙時,又瞬間被其甩出數丈之外。他二人已然累得氣喘吁吁,可再看智恩和尚,卻還是那麼的氣定神閒。
慕容念嬌身上香汗已出,她在智恩和尚身後叫苦不迭,王世軒停住身形,來到她身邊。取出身上的絹帕,爲其擦拭頭上的汗水。“智恩……大師,您慢……點啊,我都快……跟不上了……”慕容念嬌大口喘着粗氣,向着智恩和尚喊道。
智恩和尚已經聽到了慕容念嬌的呼喊,他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圈回身來,頃刻間就已來到了二人面前。
“老和尚,你們修羅寺的和尚怎麼都這麼着急嗎?御空飛行也是這般快!”慕容念嬌此時已恢復了平靜,她故作生氣地對智恩和尚說道。
“嬌妹!不得無禮!前輩是高人,我們……”王世軒剛要繼續說下去,卻被智恩和尚揮揮手打斷了。
“小子,上次老衲就跟你說過,這些繁文縟節,沒有來由地一味遵循,有何意義?”智恩和尚也是故作一怒。可轉眼間,他就哈哈笑道:“年輕人比我老和尚的體力如何啊?”
王世軒躬身一禮,說道:“大師老當益壯,晚輩望塵莫及,我和嬌妹心服口服!”
“這回知道老和尚我從不說虛言了吧!哈哈哈……”智恩和尚看着王世軒,那兩道白色的眉毛微微聳動,臉上粲然一笑,似有深意。
在那一瞬間,王世軒已然明白了智恩笑中的深意,他再次躬身施禮,對智恩和尚說道:“晚輩對前輩之言深信不疑!”
“哈哈哈……好!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智恩和尚大笑之下,方與王世軒、慕容念嬌並肩齊行。
約莫一炷香的時辰,他們老少三人已經來到了浙東郡的上空。
三人俯瞰這雲霧之下的浙東郡,不禁大爲感慨!
“江南之地,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真是名不虛傳!看,那繁華景象,真是欣欣向榮啊!”王世軒看到江南之景,不禁一讚。
“是啊!軒哥,你看!”慕容念嬌用手一指,王世軒循着她的手指向遠方望去。只見一條中央正街之上,人羣熙熙攘攘,甚至連來往呼喝叫賣之聲都隱約間聽到。
“這樣繁華的景象,看來只有北宋汴梁的風華纔可與之相較了!不過張擇端或許沒有想到,這江南之地,卻比中原之地更爲豐腴,風土人情更是一奇!”王世軒不住地讚歎道。
“哈哈哈……你們就不要討論什麼《清明上河圖》了,來!隨我一起去嚐嚐那讓老和尚垂涎欲滴的西湖鱖魚,走!”智恩和尚實在按耐不住心中的迫切之情,向着中央正街的一處僻靜之處就按下了雲頭。
王世軒與慕容念嬌也緊跟在智恩和尚的身後。
三人落在那僻靜之處,片刻間就向那中央正街的熱鬧處走去。行得數十步,三人來到一處很是富麗的酒樓門前。王世軒擡頭一看,正中的牌匾之上,寫着“意滿樓”三個大字。酒樓門前的旗杆上,迎着微風飄揚着一面酒旗。從門口處,往來進出的人羣絲毫不遜色於這車水馬龍的中央正街上,那彷彿能揮汗如雨的人羣。
“智恩大師,你說的‘西湖鱖魚’就是在這家酒樓嗎?”慕容念嬌似乎已經聞到了從酒樓中飄出的一縷縷瀰漫的香味,她看着癡癡發呆的智恩和尚,大聲地問道。
“哦!啊!是這裡了,走走走,咱們快進去!晚了,這‘西湖鱖魚’可就沒有了!”說罷急匆匆地拉着王世軒與慕容念嬌奔進了這“意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