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心中憋着一股笑意,他發現,這種仗着預知劇情的優勢和別人說話,有一種“變態”的快感。
“我有哪裡不妥嗎,姐姐怎麼這麼看着我?”賈寶玉摸了摸下巴,嬉笑道。
“沒,沒有,是我走神了。香菱這個名兒不錯,比之前的好。”
寶釵自然不知道賈寶玉詭異的心思。雖然賈寶玉一直笑,她也不過是覺得賈寶玉天生愛笑而已。
襲人因說:“這門口風大,寶姑娘不如進屋裡喝杯熱茶吧?”
“不用了,我去瞧瞧我母親和姨媽。”
寶釵說完便要離開,臨了又回頭道:“寶兄弟,等會晚飯的時候,你記得要多給姨媽說些好話,她那麼疼你的。”
賈寶玉點頭:“姐姐放心,我明白的。”
寶釵走了之後,賈寶玉便將目光駐留在了香菱身上。
說起來,今日事情一樁接着一樁,自己卻是還沒來得及與她說話。
香菱此時也已經沒穿她上午時候的那身棉布衣裳了,而是換上了彩衫,想必是襲人或者是媚人的衣裳。
原本今日她就被驚嚇了好幾次,剛纔周瑞等人不由分說要攆她出去,肯定又把她嚇的不輕。這會子她愣愣的,臉上還有淚痕,兩個眼眶也是紅腫的,平白爲她的姿色減了不少分。
賈寶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便對襲人道:“你帶她去洗個澡,然後讓她好好休息,明早再讓她到我屋裡來。”
說完襲人應了,賈寶玉便要回屋。卻見香菱忽然跑至跟前,猛然跪下,然後拉着他的褲腿道:“求求二爺,不要攆我出去,就讓我在這裡,我當牛做馬,伺候二爺一輩子!求求二爺留下我......”
聲淚俱下,悲聲感人。
對於香菱來說,今日就像是噩夢一樣。
先是經常打罵她的“爹爹”被人抓走了,然後那個帶自己回家的公子又在半道上被打成重傷,自己也被一羣兇惡的人抓走。
後來更是聽說那個公子已經死了......好好的一個人,也是長這麼大少見對自己好的人,怎麼能就死了呢?
香菱想不通,但她更怕,怕自己也會死!
後來自己被扔在一個大院子裡,這裡有兩個姐姐,對她很好,給她好吃的,換好看的衣服,還說了好多話安慰她。她終於略微安心。
誰知沒過多久,就又有一羣五大三粗的婆子們衝進來,不由分說就要拉她出去。
她並不是傻,她知道這些人是要攆她走。
爹爹沒了,那個說要照顧自己一輩子的公子也死了,要是被她們攆出去,她完全不知道她該去哪兒......
她一直哭,一直哭。但她這些年都哭習慣了,知道哭是沒有用的,所以,當她明白,眼前這個公子可以把她留下來的時候,她終於在擔驚受怕的驅使下,主動哀求。
“你先起來。”賈寶玉彎腰扶她起來。她身子很軟,很瘦,也很輕。
襲人兩個也走過來勸解,才把她扶住了。只是眼神還是怯生生的望着賈寶玉,似乎在等他的承諾。
賈寶玉溫和的道:“你放心,我不會攆你出去的。你安心在這裡住下,以後沒人會再欺負你,更沒有人敢攆你出去了。”
......
十日後,十二星開,曰吉,宜出行。
王夫人此次南下金陵,原本就是爲了救治賈寶玉。賈寶玉病好了之後,若不是爲了與薛姨媽敘姐妹之情,後來又爲了等待與薛家一道入京,她早就啓程回京了。
薛姨媽知道王夫人急着回京,又恐薛蟠的官司出岔子,只想早點離開金陵。因此沒有多耽擱,不過幾日的功夫,就將家裡家外的事情安排清楚,該帶的東西、財物等一律裝箱搬上了馬車,然後擇了一個黃道吉日,行船北上。
……
茫茫的大運河,寬廣瑰麗,自隋以來,便一直是南北交通的最重要樞紐。
客船二層的一間廂房前,賈寶玉輕輕叩開了房門。
開門的是一個穿着黃色襦裙,體態嬌小的丫鬟。黃金鶯,寶釵叫她鶯兒。
鶯兒正要問候,賈寶玉對她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然後走了進去。
木窗邊上,寶釵手中捧着一本書卻早已看着窗外被船身排開河水而形成的波浪出了神,根本沒留心賈寶玉進門。
她穿着一件白底印花對襟褙子,嬌豔明媚,就這麼安靜的坐着,也能成爲一道引人入勝的風景。
這一刻,賈寶玉突然很想上前,從後面捂住她的眼睛,讓她猜一猜他是誰......
“寶姐姐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寶釵回頭,看清是賈寶玉走過來,隨即露出一個笑容,道:“沒什麼,就是隨便看看。”
一面招呼着賈寶玉坐下。
賈寶玉在寶釵旁邊的一張圓凳上坐了,微微擡頭,看見的便是一張素靜端儀的臉。
前世讀紅樓,對寶釵的外貌描寫有兩句記憶特別深刻:
臉若銀盆,眼似水杏。
有人便說寶釵臉大......
實則在賈寶玉此時看來,此絕對是不合實際的調侃了。
寶釵的臉雖然不說是碧玉小臉蛋,但也和“大”“圓”沒有什麼關係。
賈寶玉看過小臉蛋,比如香菱和媚人都是屬於小臉蛋,其中香菱因爲瘦,下臉頰沒太多肉,又顯出“瓜子型”來。
這樣的臉型雖然小家碧玉,看起來乖巧可愛一些,但是顯然是沒辦法配上寶釵的氣質的。
寶釵的臉是傳統美人的臉型,若是硬要做一個比對,那便是鵝蛋形臉。
線條圓滑,略顯纖瘦,豐盈潔白。
這是古典的東方美人的臉。
所以,所謂銀盆,指的是寶釵面相的光潔圓滿,若天上銀月一般,清冷照人。
經過十幾日的相處,寶釵與賈寶玉也算熟悉了,又是親親的表姐弟,便是賈寶玉這般瞧她,倒也算不得什麼失禮。不過寶釵還是略覺得失措,因此重新打開手中的書,任由賈寶玉看去。
剛看了兩行,也不知道看進去沒有,就聽賈寶玉問:“姐姐真的要入宮嗎?”
寶釵詫異的擡頭,對於女兒家而言,賈寶玉問的這個問題,實在算是唐突了。
不過她還是回道:“我也不知道,這不過是規制,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家裡的女兒到了年紀,都是要親名報送至禮部待選的。
我母親也不過是按照儀制把我的名字報上去。不過我想天底下的好女孩家那麼多,像我這樣的,多半是選不上的吧,又何談進宮呢。”
呵呵。賈寶玉心裡翻了個白眼,你這樣的?你哪樣的?天底下的女兒家要都是你這樣的,那男人就幸福了。
至於規制......規矩是這麼定的,但是自家要是不願意,天底下想要進宮的女子海了去了,難道皇家還強迫不成?呃,記憶中俺大清好像是這樣的,不過似乎只限制在滿洲貴族內部。
“那寶姐姐想進宮嗎?我大姐就進宮了,如今都有七八年了吧,我都沒機會再見她一次,其實進宮也沒什麼好的......”
面對賈寶玉這個問題,寶釵只是笑了笑,並不作迴應。若不是賈寶玉是表弟,她對他感官很好,之前的話她便不可能對他說的。
沒得到迴應賈寶玉也不計較,其實以他的判斷,寶釵應該是比較願意進宮的。
男子尚可以讀書科舉做官,而女子,要改變身份,只能等着嫁人。除此之外,進宮,便是一條可能直達天頂的路。
因爲皇宮裡,聚集着天底下最爲尊貴的一批人。
只要不是一個甘於平淡的女子,對那裡有一絲嚮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理解是理解,可是當真做出這個判斷,賈寶玉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絲失落。畢竟若按原著來說,寶釵最後可是要成爲他妻子的人,如今她卻想要進宮當“貴人”......
“寶二爺喝茶。”鶯兒沏了一杯茶,端過來。賈寶玉接過,呷了一口。
船上的日子無聊,他方纔也是在屋裡看書看累了,到寶釵這裡找她說說話而已。
“早聽說你身上這塊玉稀罕,今兒可能給我瞧瞧?”
賈寶玉不說話了,相坐無趣,寶釵本想找點什麼說說,冷不防擡頭看見賈寶玉胸前戴着一個項圈,下面綴着東西,可惜藏在懷裡不得看見。她知道是她母親常說起的那塊玉,一時起了好奇心,便這麼道。
賈寶玉隨手伸入懷中,解下那塊玉,卻不遞給寶釵,而是笑道:“禮尚往來,姐姐要看我的玉自無不可,不過聽說姐姐也有一塊瓔珞甚是奇異,怎麼不給我瞧一瞧?”
寶釵聽了,暗怪薛蟠嘴不把門,怎麼把這麼私密的事告訴賈寶玉。
又見賈寶玉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顯然是篤定了有此物,也不好推脫,只道:“倒是有一物,只是沒什麼奇特的,你要看自然給你看。”說完側身,解開對襟褙子的兩個排扣,將貼着裡面小襖的一個金鎖摘了出來。
寶釵雖然側身,但是驚鴻一瞥間,賈寶玉還是瞧見了一抹雪白。
那是寶釵淡黃色小衣未遮之處,平日根本看不到的,美人兒鎖骨偏下的一塊地方。
“給。”寶釵沒發現賈寶玉的窺視,將金鎖遞了過來。
賈寶玉也連忙把自己的玉放入寶釵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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