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面, 賈璉派人知會了賈珍,然後會合了林之孝和周瑞,林之孝看着她們帶出的人, 無奈地說:“璉二爺, 璉二奶奶, 賴家有大大小小好幾十個奴僕呢, 還有看家的護院, 有惡狗,我們這幾個人根本解決不了什麼問題。”
“這——旺兒家的,你去馬棚那裡, 調二三十個護院的壯漢過來。”
“二奶奶,我那裡的轎伕也很強壯, 要不要也調幾個過來?”
“嗯, 去吧。”
“二奶奶, 我那裡的內護院的粗壯婆子要不要?”
“好吧,也調這麼十幾個過來。”
這麼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賴大家裡, 有賈璉和王熙鳳這兩個正經的主子帶路,再加上衆多的健奴壯僕,鎮住了賴家的那些‘主僕’,賈家的這些‘下層’的奴僕個個興高采烈地對賴家來了個徹底的大抄家。
照賈璉王熙鳳的思路,賴家再有錢, 不過是個奴才, 況且他們家又新修了一個規模不小的園子, 應該是家裡雖有錢, 但也不會太多, 然而現實卻並非如此,看着成箱的金銀珠寶, 成沓的銀票、房契、地契,賈璉王熙鳳都有些不可置信了,怪不得自己家裡這麼快就窮了下來呢,敢情原來有這麼一個大蛀蟲呀。
就是那個賬房主管戴良家雖比不上賴家,但除了沒有像賴家有那麼一個大園子,其他東西也是箱滿筪滿的。
賈璉和王熙鳳都是精明的人,兩人只是眼神簡單地交流了一下,那些銀票就被兩人瓜分了。
賈璉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手裡寥寥的幾張銀票,又看了看王熙鳳手裡厚厚的銀票,王熙鳳撇了撇嘴,拿出了兩張遞到了賈璉手裡,賈璉馬上露出了感恩戴德地神情:
“小的謝謝二奶奶,謝謝二奶奶。”
嘴上說着,眼睛還是盯着,這下王熙鳳不理他了,她拿出了二千兩銀票,分別給了林之孝兩口子和周瑞兩口子。
賈璉看着就知道這是王熙鳳在堵他們的嘴了,心裡不由得有些佩服王熙鳳的手段了。
林之孝和周瑞知道這銀票他們是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否則王熙鳳和賈璉有的是辦法收拾他們,兩人都‘感恩戴德’地收起銀票:“二爺、二奶奶,奴才知道該怎麼做。”
賈璉和王熙鳳笑眯眯地看着這兩人,這兩人也是人尖子,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二爺、二奶奶,你們看這些大哥、大嫂們也辛苦一天了。”
“好吧,既然你們開口了,那就從銀箱裡拿出些銀子來,每人賞十兩就是。”
下面的這些奴僕聽了,歡呼一聲,齊聲頌揚賈璉和王熙鳳的仁德,說得賈璉王熙鳳眉開眼笑。
看着賈璉、王熙鳳帶着林之孝和周瑞夫婦讓人擡進來的金銀珠寶,遞過來的房契、地契,賈母王夫人等人的臉都綠了,賴嬤嬤早癱坐在地上,再也沒有往日的神氣。
賈母打開一個箱子,赫然發現最中間擺放的竟是一個二尺高的紅珊瑚,這還是當年太、祖皇帝賞賜給老國公的,家裡有事的時候就擺放在榮禧堂大堂上。說起來那時賈赦還小,在玩耍時,不小心把它碰壞了,因此老國公爺把賈赦狠狠地打了一頓,父子祖孫三人還跪到皇宮外給太、祖皇帝請罪,後來雖說太、祖皇帝原諒了他們,不過到底罰了老國公一年的奉銀。
賈母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她還是在珊瑚的底座上發現了‘某年某月賜榮國公賈源’的字樣,沒想到,賴家從老國公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貪污了,而且膽子還這麼大,手段還這麼高超,連御賜之物也敢伸手。自己當時還真是糊塗,看來被賴家收買的府裡奴才還真不少。
賈母已經沒有心腸再看其他的贓物了,她拿出一個田莊的地契遞給王熙鳳:“你們夫妻也辛苦了一天了,這個就算給你們夫妻兩的辛苦費吧,其他的你們登記入賬,收到公庫裡吧。至於賴家看在他們一家伺候我們多年的份上,饒了他們不死,全賣到礦上去就是。”
此時賴嬤嬤知道再求也沒有用了,她閉上了眼睛,一副聽天由命的姿態。
看到她這樣,周瑞家的忍不住了,她知道賴家在賈府經營多年,賴家在府裡的親朋故舊可是很多,且大都身居要職,現在自己和林家把他們可得罪狠了,萬一有那麼一兩個念舊情的,到時報復起來,自己可沒有什麼好下場,想到這裡,周瑞家的上前:
“老太太、太太,這賴大總管在府裡已經有幾代了,親朋故舊比比皆是,只怕——”
周瑞家的未盡之意,個個都明白了,賈母知道周瑞家的的意思,不過她同樣對繼續留在府裡的賴家的黨羽不放心:
“鳳丫頭,你再辛苦一下,把這個老虔婆的親戚、親信都給我找出來。”
“是,老太太。”
林之孝家的和周瑞家的聽賈母如此說,林之孝家的知道這是個機會,不過她也知道如今府裡雖說是賈母的地位超然,但賈母畢竟老了,這周瑞家的可是太太的心腹陪房,又和王熙鳳交好,這可不能得罪了,想到這裡,林之孝家的就低頭立到了鳳姐身後;而周瑞家的見賈母贊同她的觀念,臉上的得意遮都遮不住,她的心裡已在考慮該把什麼人弄走,該給誰人情,該安排什麼人到什麼職位等等。
周瑞家的表情都被賈母和她身後的鴛鴦看在眼裡,連王熙鳳和平兒都看得清清楚楚,賈母見到周瑞家的這樣,想到王夫人對這個陪房十分信任,心裡不免有些煩悶,她看到了立在鳳姐身後的林之孝家的:
“鳳丫頭,這件事我只交給你,你可要給我好好辦,有什麼人胡亂插手,你和平兒儘管來回我。”
“老太太,你就放心吧,鳳丫頭一定爲老祖宗把事辦得漂漂亮亮的。”
賴家的事鬧得整個賈府沸沸揚揚的,有興高采烈等着別人倒黴他好乘機上位的,有惴惴不安唯恐連累自己的,也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
這些都和薛寶釵沒有關係,她前段時間是盼着甄寶玉能早早把她接走,讓她好做甄寶玉的妻子,沒想到一直到甄家事敗,那殺千刀的甄寶玉連個影子都沒有。如果不是當時賈家顧忌到甄家的勢力,她都不知道自己會落到什麼下場。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而且她還發現自己又懷孕了,她知道出了這種事情,如果甄家現在還沒有事敗,估計賈家至少明面上不會把她如何,如今這種情況,看來凶多吉少了。她得乘現在還沒有人發現自己懷孕,讓賈寶玉把她休掉。
她知道如今賈寶玉已平安回來,只要自己表示自己的足夠可憐悽慘,賈母、王夫人對自己的恨意就會消了大半,爲了顯示她們的大度,會讓她平安地離開賈府,至於孩子,她也想好了,她準備把他生下來,將來記在薛蟠的名下,這也算是他們薛家的一條根吧。
想清楚這些,薛寶釵的行動還是比較快的,她乘着賈府現在人心渙散,悄悄找來了薛姨媽,把自己的一些細軟讓她悄悄地帶回家,並要她儘快地多來幾趟。
薛姨媽現在的日子確實窘迫,夏金桂幾乎捲走了薛家剩餘的錢財,要不是薛蝌幫襯着,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會落到什麼地步,就這樣,以前那個赫赫揚揚的‘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只有不到十個奴僕了,薛寶釵的這些錢財正好解了她燃眉之急。
薛寶釵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她就開始行動了,她如今已不是以前的她了,要顧忌這個,顧忌那個,還要顧忌薛家的名聲,自己的名聲體面。
當薛姨媽拿走最後一批細軟後,薛寶釵來到了榮慶堂,她跪在賈母身邊,痛哭流涕地述說自己最初是如何的大意錯把甄寶玉當成了自己的丈夫,以至於失身於甄寶玉,被那個甄寶玉抓住了把柄,那個甄寶玉以賈寶玉的性命相威脅:
“老太太,那個賊子說我如果把他的底細傳出去,他的人馬上就會殺了寶玉,他還給我看了寶玉的玉,這樣媳婦纔不得不忍氣吞聲的。”
“寶姐姐這話不對,當時甄家剛剛得勢的時候,姐姐可不是這麼說的。”
“老太太明鑑,當時的甄家是如何的勢大,他們連皇子皇孫都敢殺,我們只有那樣才能保住大家彼此的性命。”
自賈寶玉迴歸後,王夫人的心情是越來越好,她雖然現在已經不喜歡薛寶釵了,但薛寶釵畢竟是她的外甥女,她可不允許史湘雲一個棄婦這樣蹬鼻子上眼的,她瞪了一眼還在喋喋不休的史湘雲:
“好了,雲姨娘。”
史湘雲儘管有些仗着賈母的勢,但她對王夫人還是有些懼意的,她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閉上了嘴,而她的依仗賈母、賈寶玉都沒有開口。
薛寶釵見賈母等沒有開口,繼續哭道,如今她見到賈寶玉平安歸來,更覺得對不起賈寶玉,對不起老太太、太太,也無顏繼續面對大家,只是想到如今家中只剩下一個年老的寡母,所以纔不得不繼續苟活在這個人世間,現在她只有自請下堂,才能不玷污賈家的門庭,還請寶二爺給自己一封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