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搖頭, 水溶又是暗笑一會,道:“我不是彎的,我不娶親, 那是因爲母妃要把我留給你。”
“……”
“怎麼了?”
“……”
兩人一路走着便至花園, 別的也無其他去處。兩人尚不能把酒對月, 吟詩作對也顯得太官方了。水溶正琢磨做點什麼的時候, 黛玉看着他出聲道:“穿得這麼仙美, 跳支舞來看看如何?”
水溶看向她,以爲自己聽錯了,求證道:“跳支舞?”
“嗯。”黛玉嘴角含笑, 明顯是故意的,“你若不跳舞, 我看咱們來這裡也是沒多大意思的, 不如這就回去。”
“這怎麼成?”水溶連忙阻止, “只是,跳舞這東西, 我哪裡會?今兒穿這衣服,已是實屬出格了。”
“亂舞一遭。”黛玉笑,要是你真會,還真不叫你跳呢。
水溶吞了吞口水,“舍節操博佳人一笑。”然後去到月光下, 站着醞釀半晌, 翻袖“起舞”。
黛玉找了塊石頭, 自坐到上面, 靜靜觀看起來。每到水溶身姿不穩, 動作僵硬之時,她就咯咯笑出聲。水溶也是跳得賣力得很, 最後一段時間甩袖極長的大旋轉跳罷,眼前打轉,“啪”一下躺倒在地上。
黛玉笑着跑過去,蹲到他旁邊道:“挺好。”
水溶躺着雙手抱拳,“多謝姑娘誇獎。”
黛玉看了他一會,便墊了塊帕子在地上,坐到他旁邊。頭頂皓月當空,繁星璀璨爍爍。至此時,兩人之間的心理距離已經漸近咫尺之近。這般躺着坐着又說會話,水溶微偏頭看着黛玉道:“以後還會過來麼?”
黛玉微仰頭看着星空,“這哪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水溶一笑,“我叫母妃下請帖。”
黛玉也是一笑,低下頭看着他道:“不上門請,我可不來。”
“那好說。”
其實水溶有很多事想做,可是最美的時候不過就是停下來和她靜靜說話的時候。他轉頭看向夜空,腦海中幻化着她紅衣一襲地出現在他面前的場景。想着他們馬車一輛,輕說輕笑小打小鬧,周遊□□山川的場景。
淺說淺笑的,就是一輩子。
黛玉沒有算跟他在一起是不是剛好一炷香的時間,只是心情有些雀躍地跟他回到自己房中時,大事發生了。水溶站在她旁邊,她伸手推門。一扇門大開,便見得北靜太妃、王夫人和賈寶玉都在自己房中。
王夫人見她出現在門口,忙迎出來,急道:“丫頭,你去哪了?太妃來了紫鵑卻說你去她那兒了,已是叫紫鵑帶着雪雁等人出去找了一陣了。你再不回來,我可是要急死了。”
說罷,目光一轉,看到黛玉旁邊打扮古怪的女人。她沒見過北靜王,只當是王府裡的一個奇怪的丫頭,也未放在心上。只寶玉也跟王夫人過來,看向水溶時水溶忙把面紗掀起來遮住臉。寶玉還是認出來了,大聲道:“王爺?!”
這麼一聲出來,裡面的北靜太妃坐不住了,也忙過來。她過來一看,果然是水溶。她又看看黛玉,心裡狂喜,就笑了。王夫人這時眉頭卻是皺緊了,看向太妃道:“太妃,果然是王爺不是?”
太妃被她這麼一問,瞬間收了笑意,繃住臉道:“都進來。”
黛玉滿臉都是尷尬的紅潮,心裡難堪愧疚至極。心裡想的不過就是在場的人會不會覺得她作風不好,會不會說她不檢點,會不會壞了她的名聲。如果真是,她真是活也不需活了。
王夫人當然沒把什麼狗屁規矩放在心上,她只是怕黛玉單純被人騙了還不知道,也不知道吃虧沒吃虧。她拉着黛玉進去,水溶只好硬着頭皮跟着進去。王夫人拉着黛玉進去坐下,敲了敲椅把兒說:“太妃,今兒你非給我個交代不可。”
太妃繃着臉一臉嚴肅走到水溶身邊,擡手拉了他頭上的布。然後看到他還是自己平日裡的男式髮型,突然跳戲道:“女扮男裝也要像一點,妝也不化,髮型也不搞,難怪一眼就被認出來了。”
王夫人眉毛一豎,“太妃這話說的,難道您希望咱們沒認出他?”
“哪裡能呢?”現在是她跟水溶有錯,只能演戲賠笑了,於是又轉向水溶厲聲道:“到底是誰教你的?這麼沒規矩的事兒,你也幹得出,真是丟你母妃的臉。你自己說罷,這事怎麼了結?你不要緊,人家姑娘的名聲怎麼辦?”
說完,就偷偷向水溶豎了個大拇指,快速小聲道:“幹得漂亮。”
水溶憋住笑,臉上盡是理虧的表情,看了一眼黛玉,又看向王夫人道:“夫人,這事原是我的錯。我裝成母妃的丫鬟來找的林姑娘,她沒識得,便跟我去了。我故意帶着林姑娘在王府中繞了一圈,這才晚回來的。”
“你說你什麼居心?!”王夫人脾氣上來就是說話不經大腦,然後明知故問。
水溶看着她,行了禮認真道:“請夫人把林姑娘許給我,姑娘不能成婚,只把婚事定下也是行的。”
太妃看自己兒子總算強勢大膽行動了,心裡甚是欣慰,上來道:“夫人,我也正是這話。這倆孩子郎才女貌,湊一對剛好。且我這麼喜歡玉兒,以後哪會有玉兒受委屈的時候。誰給她委屈受,那就是跟我太妃過不去。”
不知道爲什麼,王夫人就是滿腦子都覺得自己和黛玉是被這母子倆挖了坑。不過,廢了這麼大週摺,也算這對母子有心。於是,王夫人壓壓脾氣,看向黛玉道:“林丫頭,你的想法呢?”
黛玉低着頭,就是不出聲。這事兒,她當然不好出聲。
王夫人也不爲難她了,只道:“這事原也不是我能做主的,我得回去和……”她本來差點脫口而出“大老爺”,瞬間一想這麼說的話太像夫妻了,忙轉了話道:“和老太太商量了。”
太妃點頭,也是這麼個事兒,畢竟賈家內院的事兒還是都需要經過這位老太太的同意的。這時最麻煩的就是不好直接上門提親,若是可以,她早代替自己兒子上門去了。這邊談妥,就要散了,畢竟天兒也不早了。
等太妃和水溶走掉,黛玉才長長吐了口氣。還好,她擔心的都沒發生。沒有人批評她人品有問題,亦或作風有問題。只是,這時還有一人呆在屋中,便是一直被人忽視的賈寶玉。
王夫人去到他身邊,“寶玉,愣什麼?怎麼還不回去?”
寶玉回過神,眼睛裡悄悄滾出一滴淚來,“太太,林妹妹真要跟王爺定親麼?”
王夫人這才反應過來賈寶玉的心思,她有些煩他這樣。有事兒了就知道亂哭,事後做些沒用的事——金釧兒死後跑去上香、晴雯死後作什麼《芙蓉女兒誄》,從來不知道爭取不知道去保護身邊兒的人。儘管自己可能做不到,但抗爭一下不可以麼?
王夫人吐了口氣,難得的好語氣道:“趕緊回去睡覺,明兒回家了,別擾了你林妹妹。”
寶玉臉上瞬間就爬滿了眼淚,愣愣往外走,邊走邊唸叨道:“寶姐姐走了,林妹妹也要定親了,家裡的姊妹一個個都出去了,那家裡還有什麼意思?”
王夫人真是憋了一口氣,真想一腳把他踹出去。哭,哭個毛啊?傷感,傷感個毛啊?自己逆來順受地接受別人給的一切,根本沒有資格傷春秋。
等寶玉出去了,王夫人拉黛玉坐到牀沿上,滿腹擔心問:“剛纔跟王爺做什麼了?”
黛玉搖頭。
“定親的事兒你同意嗎?現在太妃已是把這事提出來了,我回去必須要跟你大舅舅和老太太說這事。應不應,得給人家一個答覆。”王夫人說罷,又覺得自己有點在逼黛玉。人家表白女孩子還要幾天考慮時間呢,這婚姻大事那就是更加需要考慮了。
於是,拍拍她的手道:“也不急,先歇下吧。這事你想好,想好了一定要跟我說。舅母給你爭這個權利,你自己的婚事你自己做主,絕對不叫別人安排了你的一生。所以,你也不能把這事的做主權,讓給別人。”
黛玉看向王夫人,見她說的鄭重,於是把頭點了下去。
次日,便是轎起回程路。太妃和水溶出來送罷三人,太妃看着轎子出了大門,才扶了水溶回來。兩人略感慨,不知道接下來事情會如何。
那邊,王夫人黛玉寶玉回到家中,先見過賈母,嘮叨一陣方各自回房。賈寶玉不走,只膩在賈母懷中,把在王府裡見的聞的都說了。說到最後,便是無限難過之情。賈母聽罷,聽得身子都氣得顫起來,手死握住椅把兒。
良久,她壓下情緒,撫了撫寶玉的背,慈愛道:“你也別委屈,有祖母在呢,哪有不爲你做主的道理。任她是誰,也沒人做得了林丫頭的主。她是我外孫女,與那起子人外人有什麼相干,操心也是瞎操心。”
賈寶玉聽了,只埋到賈母懷裡,哀哀道:“老祖宗……”
賈母之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