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元春心很累
這件大事議定,朱鹹銘心情更好了許多。
二人之間,又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最終朱景洪才告辭離開。
他很想要走,因爲如果再演下去,他不能保證自己不笑場。
朱鹹銘看着他遠處,臉上逐漸露出了笑容,乃至於最後笑出聲來。
其實朱景洪想錯了,剛纔那句“汝當勉勵之”,朱鹹銘還真不是說着玩的。
當然了,早在七八年前,這話他也跟老六說過。
當時說的是真心話,現在也是真心,變的不是他而是兒子們。
確定了主將,他心中憂慮減少大半,便想着要找人分享喜悅,皇后無疑是最合適的人。
於是朱鹹銘動身往坤寧宮去了,而寶釵早在二十幾分鍾前,就已經離開辭別了皇后。
朱鹹銘來到坤寧宮,發現今天皇后氣色不錯,正在東邊配殿廊下打理盆景。
如今正值隆冬,這些金貴草木,要精心伺候才能存活。
雖然知道皇帝來了,但楊清音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自顧自的做事。
待朱鹹銘走上臺階來到近前,楊清音方纔放下活計,擡頭問道:“陛下是過來幫忙的?”
朱鹹銘正想說讓下面人做,聽了皇后的這句話,也只能從一旁桌上拿起小鏟子,走到了皇后身側打起了下手。
“你們都退下,我跟皇后有話說!”
臨近的太監宮女全都退下,然後皇帝纔開口道:“就在剛纔,碰上了老十三!”
“這小王八蛋一直說,自己對必勝毫無把握,你猜他有幾成把握?”
楊清音一邊打理枝葉,一邊說道去:“怕是不足五成!”
聽到這話,朱鹹銘頓時就笑了,隨後說道:“他說最多七成!”
皇后頓時愣住,接着就聽朱鹹銘說道:“我當時就給了他一巴掌,直接把他打懵了!”
“經我指教,他才知曉,七成已經足夠!”
接過皇后遞來的枯葉,朱鹹銘笑着說道:“接着這小子立功心情,就想着要去西北了,你知道他是個閒不住的人!”
“那豈非正如你意!”
“我可沒得直接答應了,誰讓這小子擺我一道!”
“哦?那你是怎麼說的?”
“我說如今這件事,五軍都督府已議過多次,現今已拿出大致作戰方略,倒也不必非得他去才行!”
“這小子一聽去不了,當即痛哭流涕說,自己願爲君父分憂!”朱鹹銘笑容燦爛。
“當真?”楊清音有些狐疑,她本能感覺不真實。
朱鹹銘沒有回話,而是自顧自的說道:“我也沒過多難爲他,便讓他上道請戰的奏本!”
“這件事終究是讓他沒面子,你知道也就行了……別去多問,以免他心裡痛苦,影響其指揮作戰!”
楊清音沒有迴應,她只關心小兒子要去西北,其他事情基本不會在意。
“今天十三媳婦進宮說了個事!”楊清音聊起了自己這邊的事。
“何事?”
“老十三想納林家丫頭爲側妃!”
“林家丫頭?哪個林家丫頭?”
皇帝的事情很多,要關心要記住的大事更多,黛玉這樣的小角色,確實很難進得他的視線。
楊清音答道:“林如海的女兒!”
這時朱鹹銘明白是誰,還想到了此前爲這丫頭,朱景洪鬧出來的那些事。
“我允了!”
“嗯!”
這次朱鹹銘答應得很痛快,只因想起了些舊事,即在去年三月朱景洪同意出戰海上時,他答應過朱景洪待其凱旋,便允了其跟林家丫頭的事。
一年半前答應的事,朱鹹銘忘記了很正常,朱景洪卻不應該忘掉。
所以朱鹹銘只能認爲,小兒子是跟自己不夠親,纔想着到母親這裡求情。
這一刻,朱鹹銘心中無疑很失落,作爲皇帝他極少有這種,作爲正常父親才該有的情緒。
“怎麼了?你不會反對吧?他盯了幾年的事情,允了他也不算什麼!”
天下的事情是大還是小,其實沒有絕對的標準,全在這帝后二人主觀感受之中。
他們認爲是大事,那事情就一定很大,他們覺得無所謂那也就無所謂。
聽到皇后這樣說,朱鹹銘嘆了口氣。
皇后都以爲我不近人情,也難怪老十三要求她了……朱鹹銘心中暗歎。
“你說了就算,我豈會不允!”朱鹹銘答道。
“還有件事!”
“還有什麼事?”
“老十三還想納史家丫頭入府!”楊清音答道。
見朱鹹銘面露茫然之色,楊清音便解釋道:“就是忠靖侯史家那個丫頭,此前給笙兒做過侍讀!”
“原來是那個丫頭!”
此刻,朱鹹銘冒出了跟皇后相同的想法,覺得朱景洪選女人當真不循常理。
“你也答應他了?”
“接連收兩個女子,終究不太妥當,尤其關鍵在於……史家畢竟是侯爵,家中女兒排在林家女之後,只怕他們心裡會不舒服!”
“雖不是什麼要緊事,但間錯開終究要好一些,你說是不是?”
朱鹹銘點了點頭,隨後說道:“這件事情,到時候再說吧!”
“讓他……讓他來請我的旨!”
“什麼意思?”楊清音反問。
“我總也得許他點兒東西,否則他豈不總以爲我刻薄!”
聽到這話楊清音笑了,隨後便點頭應下了這件事。
緊接着,這夫妻二人順着話題聊到了史家,然後便說起了當初起事時的舊事。
只可惜沒說幾句,皇后便又咳嗽起來,朱鹹銘便扶着她進了宮去。
而此刻東華門外,通往東安門的宮牆之內,朱景洪與寶釵已同乘馬車。
他已聽完了寶釵的講述,得知事情辦妥他安心了不少,隨即說起了自己與皇帝的對話。
“太子多病,汝當勉勵之……莫非陛下,真有意要傳你?”寶釵臉上有掩蓋不住的驚喜。
朱景洪答道:“不知道,更大可能是給我畫餅,好讓我拼了命給他幹活兒!”
他有這樣的猜測並不奇怪,畢竟凡事往不利的局面去想,才能最大程度避免最壞的結果。
這也意味着,朱景洪有跟寶釵同樣的猜測,認爲皇帝是有心要傳自己。
只不過他不會把希望放別人身上,畢竟前世劇中某位老道已說得很清楚,只有自己能做主的事纔算數。
更何況,還有前世歷史上漢王前車之鑑,也讓朱景洪對“汝當勉之”信心不夠。
“對了……你真有七成把握?”寶釵問道。
朱景洪答道:“我感覺應該有,但在大戰結束前,誰都不知道結果!”
“你盡力吧!”
“嗯!”
沉默一陣後,寶釵問道:“林丫頭要入府,你打算讓她從哪兒出發?”
林家在金陵,這樣來回折騰一遍實在麻煩,同時也沒有必要。
而在京城,黛玉有兩位舅舅,從舅舅家出嫁也說得過去。
“我記得,老頭子在京城,給林家賞了一座宅子,從那裡出發吧!”
“孃家人,就讓金陵林家的人過來,你說如何?”
朱景洪拒絕從賈家過門,當然是不想跟他們有太多瓜葛,這一點是早就定好的方略。
“也可以!”寶釵點頭。
“直接給金陵下急遞,大概六七天就能送到消息,他們那邊快馬趕過來算半個月,隆共二十來天也就夠了!”
“急遞乃是傳遞緊急軍情,各部院和各地藩司臬司,都不敢隨意啓用……你這隻怕是不太好吧!”
“什麼不太好?這世上誰敢說我做得不對?”朱景洪反問。
“陛下得知,只怕又要說你不是!”
朱景洪失笑道:“老頭子現在求我辦事,哪裡會在乎這點兒小事!”
“說起來也是好笑,他爲了面子上過得去,非得讓我上請戰的奏本!”
此刻寶釵也笑了,然後就繼續說起了冊封之事。
回到王府,寶釵便將消息告訴了黛玉,後者即便涵養再好,也露出了欣喜之色。
而朱景洪則回到書房,依照皇帝的指示寫了奏疏,其內容只有短短几十個字。
“西賊肆虐,兒見父皇憂慮實爲不忍,故此請戰前去西北,痛擊賊軍生執敵酋,問罪御前!”
看到朱景洪寫的奏疏,寶釵便問道:“是不是太簡單了?”
“何須那般繁瑣,這就可以了!”
隨後朱景洪對餘海吩咐道:“派人送去通政司,讓他們依照規制轉呈!”
以往朱景洪的奏疏奏報,從來都是直送御前,通政司直接被他無視了。
眼下皇帝要面子,他自然就得走通政司的渠道,弄得人盡皆知皇帝心裡才舒服。
“是!”
奏疏當送了進去,第二天早上便到了皇帝案頭,同時襄王請戰消息,也逐漸在朝廷高層傳開,後續將會遍及文武官員之中。
當天皇帝就對奏本進行批示,直接給了朱景洪統兵西北的差遣,一時間可謂是朝廷震動。
東宮之內,太子神色陰鬱,元春站在他的身側,不斷替他順着氣。
“老十三已經功高,陛下還讓他去領兵,這是什麼意思?”朱景源怒聲質問。
好在這書房內已清空,外面五丈之內盡是絕對腹心之人,否則太子這樣喊必然會出大事。
元春出言安撫道:“陛下乃是馬背上的皇帝,自然會對老十三放縱一些,但殿下不必爲此太過憂慮,自古功高震主都難有好下場!”
太子沒再說話,反而逐漸安靜了下來,這讓元春以爲他想通了。
哪知下一刻,朱景源說道:“可否提前動手?趁着老十三離京後,老六也在金陵!”
兩位皇嫡子都在京外,提前動手逼迫皇帝退位,似乎是個很好的主意。
但元春卻搖了搖頭,說道:“咱們準備還不完備,翊衛司咱們安排的人太少,五城兵馬司內願跟咱們乾的人也不夠多,且龍禁衛內咱們只拉攏到寥寥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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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動手,功成機會渺茫!”
當今軍中或者說天下,忠於皇帝的人佔據多數,想要以小博大本來就不容易,更需要細心籌備方有機會。
“即便成功,控制了陛下,屆時老十三老六不認你的聖旨,你又該當如何?”
“老六倒還好收拾,老十三手握大明三成精銳,若是起兵造反……誰能擋得住?”
至於剩下的三分之二精銳,其中有多少願跟着太子,與朱景洪兵戎相見?這些都是說不準的事。
沒有皇帝,留守京畿的二十餘萬侍衛親軍和京營,太子根本很難做到實際控制,甚至連明面上控制都做不到。
所以聽到太子這瘋狂的想法,元春知道必須要勸住他,否則己方只會落得萬劫不復。
“老十三的家眷還在京城,拿下她們……”
連控制皇帝都不一定能行,就想去控制老十三的家眷,元春只覺眼前這男人腦子壞了。
“即便軟禁了陛下,即便你拿下了襄王府,可若老十三依舊不服,你又當如何?“
“他如此重情義,豈會……”
“難道殿下還要把如此大事,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託在老十三重情義上?”元春強壓着怒火和失望,依舊循循善誘問道。
這下朱景源冷靜了下來,在沉默了一陣之後,方問道:“那你說……該何時動手爲好?”
“老十三老六在京時動手,只要能把他們全部除掉,殿下也就勝了!”元春神色鄭重道。
“我只怕夜長夢多!”朱景源嘆息道。
“欲成大事就得忍耐,越王勾踐臥薪嚐膽,莊王少時好獵酗酒,皆是爲日後一鳴驚人、一飛沖天蓄勢……”
“陛下春秋鼎盛,殿下已爲太子,如今只需等待時機,切不可急躁壞事!”
聽到這些話,朱景源完全冷靜下來,此刻他越發感激元春,對她也是越發的依靠。
“殿下,您非但不能因此置氣,反該去向老十三道賀,如此方可展示太子之胸襟!”
“不管怎麼說,您纔是太子,是大明朝的國本,是天下臣民共尊的後繼之君!”
朱景源點了點頭,而後說道:“明天我就遣人去道賀,然後再請老十三到府上來!”
“這就對了!”元春笑着說道。
只是在她笑容之中,不可避免帶有苦澀,只因她感到太累了。
太子的愚蠢,讓她心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