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苑,宋皇后所居的寢殿——
端容貴妃丰容盛鬋,快步進入殿中暖閣,翠麗修眉之下,那雙清冷瑩瑩的眸子難免落在一身錦衣的陳洛身上,芳心當中涌起莫名欣然之意,喚了一聲,說道:“姐姐。”
宋皇后容色訝異了下,雍麗、華豔的眉眼之間,分明流溢着笑意,問道:“妹妹,你怎麼來了?”
端容貴妃那張白膩如雪的玉顏,分明酡紅如醺,心底難免不由涌起陣陣複雜的情緒,低聲說道:“就是過來看看姐姐。”
宋皇后訝異了下,問道:“剛剛聽說子鈺回來了,去見了你沒有。”
端容貴妃道:“剛剛已經見了一面。”
宋皇后聞聽此言,細秀彎彎的柳眉之下,美眸眸光涌動着好奇之色,心下難免好奇不已,問道:“他怎麼說?”
端容貴妃聞言,冷豔、幽麗的臉蛋兒上神色莫名黯然幾許,說道:“姐姐,他說不接受澤兒登基一事。”
宋皇后不由輕輕蹙了蹙翠麗如黛的秀眉,驚聲說道:“這……這怎麼可能?”
嗯,子鈺是不大可能應允的。
畢竟,內閣等人廢掉甄氏之子陳杰,就沒有太過考慮到子鈺。
端容貴妃香肌玉膚的臉蛋兒黯然之色密佈,櫻顆貝齒咬了咬粉潤脣瓣,幽幽說道:“子鈺說,應該改立洛兒爲帝。”
宋皇后:“……”
不是,天可憐見,那個小狐狸終於良心發現了,這是打算讓他家洛兒登基了?
宋皇后詫異問道:“妹妹,這……子鈺真是這般說的?”
端容貴妃正自捕捉到宋皇后語氣中的欣喜莫名,芳心深處不由幽幽嘆了一口氣。
姐姐果然是沒有死心,還想着讓洛兒登基爲帝。
端容貴妃擰了擰翠麗如黛的修眉,道:“姐姐,他就是這般說的。”
宋皇后玉容微怔,似是壓下心頭的狂喜,連忙說道:“洛兒他還小,還沒有那般的能爲,可以承擔大漢社稷的九州萬方。”
“那姐姐下次等子鈺過來的時候,和他說說,讓他不要再行折騰了。”端容貴妃似是圖窮匕見。
宋皇后:“……”
她憑什麼要說?她是這個意思嗎?
她家洛兒天資聰敏,正是像那個小狐狸。
宋皇后聞聽此言,芳心沒來由地一緊,詫異了下,問道:“妹妹覺得,我什麼時候能夠更改他的心意?”
那個小狐狸,當初非要立甄氏之子,現在讓內閣文臣給廢了,轉而才立洛兒,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其實,並不是,因爲這裡面存在一個博弈,即賈珩始終是站在世宗憲皇帝的正統一方,對內閣文臣給予反擊。
現在這一面忠貞牌坊,賈珩還是不能徹底丟掉,起碼現在不能。
唯有透視這一點兒,才能把握賈珩的行爲邏輯。
起碼從目前來看,因爲李瓚拉走了仇恨,以至於甄晴對賈珩的怨懟沒有這麼強烈。
而原本宋皇后對賈珩的怨恨,也因爲轉立自家孩子爲帝,而轉而變得狂喜之意涌動。
端容貴妃道:“姐姐,洛兒他……”
說着,擡眸看向一旁的女官,吩咐說道:“來人,速速將小皇子抱出殿外。”
宋皇后聞聽此言,芳心微微一動,目光狐疑不已地看向自家那妹妹。
待殿中的宮女和內監散去,頓時變得一片空蕩蕩,眼看就剩下宋皇后和端容貴妃兩人。
宋皇后白膩如雪的玉顏明媚,輕輕抿了抿粉潤微微的脣瓣,訝異問道:“妹妹想要給我說什麼?”
端容貴妃細眉彎彎如柳葉,狹長、清冽的眸光閃爍了下,問道:“姐姐可知內閣文臣緣何廢甄氏之子?”
宋皇后兩道細秀柳眉之下,嫵媚流波的美眸眸光瑩瑩,問道:“爲何?”
端容貴妃眸光閃爍了下,低聲道:“甄氏之子非宗室血脈,坊間傳言,陳杰乃是子鈺所生。”
宋皇后眉頭緊皺,說道:“外面是有這麼一說,但不過是謠言吧,這樣污衊聖躬和中傷天家宗室的流言,層出不窮。”
端容貴妃默然片刻,問道:“但現在立陳洛,無疑是重蹈覆轍。”
宋皇后晶瑩剔透的芳心當中,不由莫名爲之一顫,只覺被眼前之人看穿般。
端容貴妃翠麗如黛的柳眉下,眸光一瞬不移地看向對面麗人臉上的神色,問道:“姐姐,不是嗎?”
宋皇后心頭不由“咯噔”一下,顫聲道:“妹妹,你胡說什麼呢?”
端容貴妃美眸閃爍幾下,忽而幽幽說道:“姐姐,那天,你和子鈺就在殿中的那張牀上……翻雲覆雨。”
說到最後,端容貴妃聲音也有幾許不自然,臉蛋兒兩側浮起兩朵玫紅紅暈,愈見綺麗動人。
宋皇后聞聽此言,腦海當中頓時“轟”的一聲,只覺一股難以言說的羞臊襲上心頭,那張白膩如雪的臉蛋兒,紅若胭脂,彤彤似火。
都讓妹妹瞧見了,怎麼會這樣?
端容貴妃忽而凝眸看向宋皇后,質問道:“姐姐,你對得起世宗憲皇帝嗎?”
宋皇后那張白皙玉顏倏然一變,顫聲說道:“妹妹,不要說了。”
世宗憲皇帝何曾對得起她?
她兩個兒子,一死一囚,一個都沒有登上皇位,而她也連太后的封號都沒有上。
端容貴妃柳葉細眉之下,眸光溫煦如水,凝眸看向宋皇后,道:“二十年的夫妻感情,姐姐怎麼能夠做出這等寡廉鮮恥的事來?”
宋皇后凝眸看向端容貴妃,清叱了一聲,說道:“妹妹,你胡說什麼!”
端容貴妃翠麗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眸光閃爍了下,道:“世宗憲皇帝當年對子鈺十分不薄,姐姐如何能陷他於不義?”
宋皇后玉容變幻了下,翠麗如黛的柳葉細眉下,瑩潤微微的美眸中見着一抹惱怒之色,道:“妹妹,這是來做說客來了。”
爲了自家孩子的皇位,她這個妹妹也變得開始如此刻薄了。
端容貴妃幾乎是苦口婆心,道:“姐姐,現在的大漢經不起折騰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子鈺是想要自己坐上那個位置,姐姐,爲了大漢宗室,不能太縱着他了。”
宋皇后言不由衷說道:“大漢立國百年,恩澤遍佈四海,不是那般好改朝換代的。”
如果是甄氏之子爲帝,那那個小狐狸篡奪也就篡奪了,但現在是她的孩子洛兒登基。
如果洛兒登基以後,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改朝換代了吧。
端容貴妃勸說了一句,道:“姐姐,你多勸勸子鈺,如果澤兒登基,尊奉兩宮,不管是子鈺還是咸寧,亦或是前朝,都暫且可得安生,天下太平,不過如是。”
宋皇后清冷瑩瑩的眸光閃爍了下,說道:“我這要如何勸說於他?”
端容貴妃柳眉如黛,眸光柔潤微微,說道:“姐姐下次,和他多吹吹枕頭風。”
宋皇后:“……”
那張雪膚玉顏的臉蛋兒,在這一刻倏然變得彤彤如霞,分明羞惱不勝。
妹妹都在說什麼胡話?
究竟是誰寡廉鮮恥,子鈺可是你的女婿。
宋皇后春山如黛的柳眉挑了挑,美眸眸光瑩瑩如水地看向端容貴妃,道:“妹妹是故意過來取笑於我的嗎?”
端容貴妃語氣當中蘊藏着幾許複雜之意,說道:“姐姐,事已至此,我又有什麼好取笑的?”
宋皇后幽幽嘆了一口氣。
都是孽緣。
兩姐妹畢竟也是閨閣中多年的親姐妹,如今宋皇后被端容貴妃窺破了自家醜事,在經過了初始的尷尬之後,也漸漸熟悉下來。
端容貴妃忽而道:“姐姐,子鈺只怕也不是想把皇位傳給洛兒。”
宋皇后搖了搖螓首,眸光幽晦了下,說道:“子鈺怎麼想的,我也不大清楚,不過他既然願意扶立洛兒,想來應無什麼代漢自立之心。”
等洛兒成爲皇帝之後,那時候總不能再廢掉吧?
端容貴妃目光深深,幽幽說道:“皇位之上無父子。”
宋皇后聞聽此言,一時默然不語。
端容貴妃見宋皇后不說話,又說道:“如果是澤兒順利登基,那時候迎奉兩宮,等再過兩三年,天下局勢大定,以孝悌之名赦免魏王和樑王兩人,那時候也就好了。”
不管子鈺再是
宋皇后美眸瑩瑩如水,抿了抿粉潤脣瓣,道:“此事,還是看子鈺的主張吧。”
端容貴妃聞言,面色倏然一滯,卻有些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
……
晉陽長公主府,廳堂之中——
賈珩與晉陽長公主用罷飯菜之後,兩人來到書房之中敘話。
晉陽長公主那張清麗神色詫異幾許,眸光閃爍地看向那蟒服青年,低聲道:“你改立陳洛爲帝,內閣方面豈會應允?”
賈珩沉聲道:“這可由不得內閣,如今天下剛剛太平沒有多久,內閣就行如此悖逆之事,在朝廷多釀動亂,爲此上下難安。”
他其實也考慮過,先立後廢,可能會引起甜妞兒惱怒,但自從他選擇篡位的那一刻起,必然引得世人仇視。
幸在陳杰之廢,並非是他親自出手。
而啓用陳洛,也不過是和內閣相爭的博弈手段。
咸寧公主在一旁看向賈珩,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先生果然是生出了不臣之心。
在麗人眼中,自家弟弟能夠當上皇帝,比之甄晴之子自是還要親近一些。
而且,自家弟弟登基,賈珩將來的富貴,也能最終得以保全,無疑是一件皆大歡喜之事。
自家父皇當初對賈珩不薄,但賈珩擺出一副篡位奪權的樣子,麗人心頭難免也生出一些悵然若失而來。
但夫妻兩人這些年,情誼篤厚,早已是融爲一體,也不好多指責什麼。
換句話說,對賈珩篡奪漢室江山的行爲,咸寧內心深處是不贊成的。
賈珩這會兒,端起一隻青花瓷的茶盅,低頭輕輕抿了一口,然後看向一旁落座着的咸寧,從其面容神色變化,倒也能察知到一些變化。
待與晉陽長公主敘話而畢,賈珩也沒有在廳堂中多作盤桓,而是隨着咸寧公主,一同返回後宅廂房。
廂房之中,一個着青色衣裙的丫鬟,拿起一把火摺子,點上高几上的燭臺,但見搖曳不定的燭火,散發出橘黃的燭光。
咸寧公主翠麗如黛的柳葉細眉下,美眸眸光瑩瑩地看向賈珩,說道:“先生先前在母妃那邊兒……八弟真的不堪爲君嗎?”
畢竟,一邊兒是自家親弟弟和母妃,一邊兒是賈珩,咸寧公主多少也有些左右爲難。
並非所有的人都如陳瀟那般,能夠舉家舍業,不管不顧的支持賈珩。
賈珩道:“咸寧,這是內閣等人想要致我於死地,爲此纔會多加陷害。”
咸寧公主默然片刻,道:“先生,阿弟他不會謀害先生的。”
賈珩眸光閃爍了下,低聲說道:“爲了權位,就連父子都可以反目,況且先前,甄氏之子乃爲我所立,內閣毫無顧忌地廢黜。”
咸寧公主聞聽此言,心頭無疑蒙上一層厚厚陰霾。
賈珩輕輕拉過咸寧公主的纖纖素手,凝睇而望,沉聲說道:“咸寧,他們再有不久,就會削我的爵位,奪我的兵權。”
咸寧公主道:“先生。”
賈珩握住咸寧公主的纖纖素手,眸光瑩瑩閃爍地看向麗人那張秀麗、明媚的容顏,道:“咸寧,我這也是身不由己。”
現在是進一步魚躍龍門,退一步身死族滅。
咸寧公主聞言,就將一襲青絲如瀑的螓首,依偎在賈珩的懷裡,聲音之中帶着幾許癡癡之意,道:“先生,母妃那邊兒怎麼辦纔好。”
賈珩眉頭緊鎖,眸光深深,低聲道:“縱然政見不同,但終究是一家人,你倒也不用擔心。”
咸寧公主輕輕“嗯”了一聲,芳心難免涌起一股悵然若失。
賈珩輕輕攬過咸寧公主的肩頭,溫聲說道:“咸寧,你母妃那邊兒,你幫我勸勸。”
咸寧公主:“???”
先前她還答應了母妃,還要勸勸先生呢,現在又要回去勸說母妃?
這可真是兩頭堵了。
賈珩探入麗人衣襟當中,掌握豐盈團團,溫聲說道:“先不說這些了,讓嬋月和妍兒過來吧。”
咸寧公主聞聽此言,那張靡顏膩理的清麗臉蛋兒兩側,已是氤氳起團團玫紅氣韻,清瑩美眸當中似是浸潤着嫵媚清波。
說話之間,就見李嬋月和宋妍從外間而來,道:“小賈先生。”
賈珩挑了挑眉頭,眸光溫煦地看向李嬋月,說道:“嬋月,妍兒。”
如果不再進一步,等陳澤再大一些,對他進行清算,這些嬌妻美妾,都有可能淪爲階下之囚。
李嬋月這邊廂,正自說話之間,行至近前,一下子握住賈珩的手,道:“小賈先生。”
賈珩笑了笑,拉過李嬋月的纖纖素手,溫聲說道:“嬋月,這會兒讓我看看肚子有動靜了沒有。”
說話之間,將麗人一下子擁在懷裡,輕輕捉弄着麗人的小腹。
李嬋月目光閃爍了下,秀氣挺直的瓊鼻膩哼一聲,那張白膩如雪的臉蛋兒,分明是霞飛雙頰。
宋妍正在說話之間,就在一旁靜靜看着,臉蛋兒氤氳浮起淺淺紅暈。
燈火彤彤而照,搖曳不定,秋風吹過庭院中的梧桐樹上,但聽颯颯作響。
至此,一夜再無話。
……
……
翌日,宮苑,武英殿——
深秋時分,可見霧氣朦朧,遮蔽視線。
而道道金色晨曦驅散薄霧,日光照耀在蜿蜒起伏的殿宇上,五彩琉璃瓦上可見晶瑩熠熠,流光溢彩。
李瓚一襲文官蟒服,頭戴黑色烏紗,落座在一張漆木條案之後,手執一根沾染了紅色硃砂的羊毫御筆,其人眉頭緊鎖,神情專注,勾畫之間,正在批閱着奏疏。
幼帝剛廢,新皇甫立,朝廷百衙諸司,地方府縣遞交而來不少奏疏。
齊昆行至近前,對着李瓚說道:“元輔,太廟的登基大典已經籌備妥當,明日就可前往太廟舉行。”
李瓚瘦鬆眉之下,目光深深地看向齊昆,沉聲道:“按制,召集文武羣臣,擁立八皇子登基纔是。”
齊昆道:“元輔,衛王那邊兒,究竟怎麼一說?”
李瓚默然片刻,道:“倒也不用理會衛王。”
就在這時,一位麪皮白淨、儒雅的內閣中書小吏,就從外間跌跌撞撞進入殿中,對着李瓚道:“李閣老,大事不好了,錦衣府衛剛剛進得宮苑,圍攏了武英殿。”
李瓚在這一刻,聞聽此言,心神不由爲之一沉,兩道瘦鬆眉之下,目中不由現出驚異之意。
衛王如此興師動衆,難道要掀桌子?
而齊昆面容之上神色也不大好看,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瓚就是起得身來,擡眸看向那蟒服青年,心頭不由一沉,道:“未知衛王這般興師動衆,所爲何來?”
賈珩默然片刻,眸光灼灼而視,逼問着李瓚,問道:“李閣老,最近這幾天,是將登基大典準備好了?”
李瓚默然片刻,道:“衛王,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國無長君,需要及早定下君位歸屬纔是。”
賈珩默然片刻,沉聲道:“這次內閣擅行廢立之事,在儲君人選酌定上,未經內閣軍機議定,大違祖制,在下認爲,需要重新議立儲君,安定社稷。”
李瓚道:“衛王,聖旨經由太后傳至於外,實難改易。”
賈珩冷聲道:“李閣老,當初幼帝登基,得光宗皇帝遺命,繼位詔書同樣傳至於外,不過年許,還不是爲爾等犯上作亂?”
李瓚目光深深,沉聲說道:“幼帝並非光宗皇帝血脈。”
賈珩問道:“李閣老說幼帝非光宗皇帝之子,不知有何證據?”
李瓚聞聽此言,卻有些無言以對。
因爲,李瓚總不能說幼帝實乃衛王之子吧。
賈珩默然片刻,眸光咄咄而閃,沉聲道:“以臣子之身廢掉人主,李閣老,縱觀我大漢立國百年,都不曾經歷過這等悖逆之舉!”
李瓚一時語塞,似是無言以對。
許廬在一旁起得身來,目光閃爍了下,朗聲道:“衛王,此乃太后欽定聖旨,談何悖逆之舉?”
賈珩面容端肅,劍眉挑了挑,眸光深深,說道:“許總憲,武英殿乃內閣軍機議事之所,許大人無權站在這裡嗎?”
許廬張嘴欲辨,然而就在這時,外間一個內監,在殿外門檻之側,高聲道:“陛下駕到!”
說話之間,只見一個面容英武的少年郎,正在幾個內監的陪同下,大步進入武英殿中。
其人正是八皇子陳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