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話說賈環美滋滋收了四盒點心,睡得極香,日上三竿才醒。>遂命人打水來洗漱。外頭的小子回道:“昨日來的那範先生已在院中等候多時了。”

賈環撇嘴道:“把你家三爺當長工麼?”遂收拾了會子請他進來。

耳聽腳步聲近了,賈環擡頭正欲假意抱怨,卻見範誠面容煞白且古怪,問道:“範先生,可出了什麼事麼?”

範誠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愣是一個字沒說出來。賈環早餓了,命人將昨晚上得的點心取來。範誠一聽那點心,登時打了個哆嗦,人都矮了半截。賈環便知道點心上頭出了事,乃笑道:“這點心還是你們小廬王給我送來的。”

範誠渾身一凜,眼睛都瞪大了:“什麼?!”

賈環道:“昨晚上他使了個丫鬟來送點心,死活不說是誰送的;偏最後來了一句,問我可有話說給廬王。不是你們那小王爺還能是誰?你們小王爺好細的心思,竟能猜到我愛吃點心!範先生,晚生打出孃胎以來並無多的愛好,最是喜歡美食。廬王府的點心實在做的好,哪兒請的點心師傅?宮裡帶來的?昨兒晚上我已吃光了一盒,還有三盒大約也留不到中午。回頭你幫我多謝他,額……再幫我要兩盒,可成麼?”

範誠大喜,脫口而出:“想來……”旋即僵住了。

賈環瞧了瞧他,失望道:“不會吧,想要兩盒點心都要不到麼?”

範誠連連擺手:“不是不是!兩盒點心極容易,只是……呃……”他支支吾吾了會子道,“只怕不是昨晚那位點心師傅。”

賈環心中大驚:顯見建安公主出了什麼事故。又覺得範誠老實得可愛,乃道:“若是爲難便罷。我只吃這位師傅的手藝合口味,不是她做的便不用了。”看範誠糾結爲難的模樣,寬慰道,“廬州城裡頭好吃的多了去了,令尊大人薦的紅酥鯽魚極好,咱們今兒再吃一回去?”範誠愈發窘了,又支吾了會子,仍沒說出完整的句子來。

可巧這會子下頭的小子捧了點心過來,賈環擺手道:“先不吃了。這玩意如今金貴的緊,留着晚上細品。去外頭另替我買些點心來。”

範誠忙說:“不必不必!不過兩盒點心罷了。”乃慌忙站了起來,“趙先生,你先吃着,我這就跟王爺說去。”

賈環忙說:“兩盒點心罷了,何必爲難。”

“不爲難不爲難!”範誠連聲說,“先生慢慢吃,我回頭再來!”遂急慌慌一路小跑着走了。

待他沒了影子,賈環面色一沉,立命人往賈氏馬行在廬州的鋪子去,讓他們設法查查廬王府上昨晚出了何事。

等了半日,直過午後範誠纔來,神情又喜又憂又怨又尷尬愈發古怪,強笑道:“趙先生,實不相瞞,昨日做點心的那位師傅可巧病了。我們太妃……我們王爺方纔命人瞧了瞧她,那個……實在病的厲害,今兒做不成點心了。”

賈環內裡急的抓肝撓肺的,明面上還擺手道:“點心而已。沒有點心還有別的嘛,範先生不必放在心上。”遂自己先問道,“範先生可有旁的事沒有?要不咱們出去逛逛去?”

範誠只爲了應付點心一事將旁的忘了,也沒帶着公文。僵坐了會子,他忽然道:“趙先生,你昨兒說的那事兒,我想着極好。”

賈環含笑道:“昨兒我說了許多事,哪一件?”

“替百姓子弟辦義學。”範誠道,“乃是利國利民之大好事。賢昆仲若當真無意……呃……那個……我……”他漲紅了臉。

聞善事而從之,賈環心中又高看了他一眼,忙說:“範先生如有意做此事,自然是好的。”

範誠大喜:“賢昆仲如不介意,在下便想着辦個義學,請來先生教授尋常百姓子弟唸書。”

賈環出世以來見過許多自私之人無恥之徒,像範誠這樣的好人當真見的不多,忙說:“豈能介意?難道我們做不成的事兒還不許旁人做麼。只是尋常孩童多、念過書的先生少,杯水車薪。”

範誠道:“教出幾個算幾個。我纔想着,可要使廬王的名頭?”

賈環想了想道:“廬王暫且莫要出這個風頭。這等事,尋常人做最好。再者,廬王信任先生,若有一日廬王須借用這個名頭,想來範先生也不會吝嗇借給他的。”

“自然自然!”範誠連聲說,“我在城西那頭有所小院子,倒可以拿來做學堂。趙先生可要瞧瞧去?”

“走啊!”賈環站起來道,“橫豎這會子沒事可做。”他二人遂往範誠的院子查看去了。

到了一瞧,院子還不小,前前後後有二十幾間屋子。賈環點頭道:“極好、極適合。”因回憶了下臺灣府的“快速掃盲班”,道,“範先生,此處地方有限、你家中銀錢有限、來日請來的教書先生也有限,故而此義學不是爲了教出秀才進士舉人的,只爲了使尋常百姓家的子弟略認得幾個字、知道些道理即可。學生們儘量多收些,唸完了蒙學的那幾本就罷,另換新的學生來念。”遂將如何招生、如何管理說了一遍。

待他說到平日認字皆用沙盤而非紙筆,範誠不贊成道:“縱是義學也無須如此吝嗇。”

賈環道:“不是吝嗇,是讓學生們知道紙筆不易得。不然,這些尋常人家的子弟性情家教良莠不齊,難免有浪費之舉。”當年臺灣府的掃盲班最初也是提供紙筆的,沒過多久便有浪費的了。他們倒不是不知道紙筆金貴,反倒是因爲知道此物不便宜,浪費起來有種快感;還有偷學裡紙筆回去的。都是小孩子,先生說他們他們也忍不住。賈琮乃命平素皆以沙盤習字,考試的時候才用紙筆;考得好的可以升入下一年級。“範先生做此義學不是爲了沽名釣譽、來日他們中舉當官報答你,可對?”

“自然。”範誠端正道。

“故而此義學之意在多在泛不在精。”賈環道,“若遇上天賦難得的可另開一處學堂研習四書五經,然此處不過爲着尋常子弟些許識得幾個字、不當睜眼瞎使的。你屋裡頭這些爐瓶劍琴悉數得去掉。他們終究只在此處呆數月,來日該農的農、該工的工、該商的商,莫要染上尋常百姓家給不起的愛好。屋子樸而不俗、直而不拙即可。”

範誠連連點頭:“趙先生想的周到!”心中愈發欽佩,看賈環的眼神又變了。

二人遂商議了半日義學之事,眼看天色將晚,賈環提議去包公祠那小酒樓吃紅酥鯽魚。範誠笑道:“你當真喜歡那個,不如換個別家吃吃。”

賈環道:“我但凡愛上哪樣吃食便吃不膩。”

他們遂又在酒樓談天說地,賈琮特點了兩份紅酥鯽魚,並藉着酒興大展其才。範誠原先只想着爲主求賢,這會子已淨服了他,五體投地。

範誠回去一宿未閤眼。次日一大早便趕去了廬王府,將昨日經過事無鉅細向廬王與曾櫝說了一遍。末了嘆道:“那義學之事尚未開端,他已將每一步應當如何安排、後頭可能發生的種種、如何應付全都想到了。”他並不知道此事在臺灣府辦了已數年,賈環有經驗。“這趙先生豈止是人才,簡直是諸葛孔明再世也!”

廬王撅嘴道:“只是人家早已說了,不着急擇主。”

範誠微笑低聲道:“王爺,前日那事雖是誤會,將錯就錯何妨。”

廬王登時翻臉斥道:“胡說!我姐姐須得有更好的人家!”

曾櫝忙說:“王爺,這位趙先生實在人傑,得之大善。公主也該當議親了。”

廬王“騰”的站起來,狠狠掃了他二人一眼,怒道:“休再提起!”繃起小臉兒甩袖子走了。

曾櫝與範誠互視了一眼,半晌,範誠嘆道:“實在可惜。”

曾櫝思忖片刻道:“我再與太妃和我父親商議商議。”

另一頭,馬行的人眨眼就打探到了消息。昨晚那個叫粲兒的丫鬟回府讓一個宮裡帶出來的老嬤嬤抓住了,還不曾審,建安公主立時站出來說是自己使了她去給人送東西。究竟給誰送、送了什麼沒人知道,橫豎公主讓太妃關在佛堂跪了一夜,廬王發了一夜的脾氣。誰知今兒上午又說是誤會,冤枉了建安公主。太妃與曾老太爺圍着她賠了半日不是,她倒是公主脾氣上來,母親外祖父俱不搭理,這會子還在生悶氣呢。賈環聽了又是窩火又是心疼,冷森森的道:“廬州這麼點子大的地方,竟連公主都有人敢惹。”

他還琢磨着怎麼查呢,第二天範誠又來了。這回依然兩手空空沒帶着卷宗文案,面上依然忽喜忽憂心神不定。二人相見,範誠向賈琮作了個揖,張了張嘴又沒說出話來。

賈環搖了搖頭:“範先生真不會撒謊。”乃瞧着範誠道,“是不是想跟我解釋點心師傅怕是不能再做點心的事?”

“這個……”範誠猶豫了會子,“是也不是。”

賈環淡然道:“我若沒猜錯,做點心的是建安公主吧。”

範誠一驚:“趙先生怎麼知道?”

賈環哼道:“昨兒你那吞吞吐吐的樣子我瞧着奇怪,使人稍稍打探便得了消息。”遂將聽來的話說了一回。範誠只訕訕的,滿面通紅,纔要解釋,賈環搶先冷笑道,“我只當廬王年紀雖小、眼界卻遠。不想區區一個廬王府連公主都有人欺負。”

範誠大驚:“趙先生何出此言!”

賈環道:“未出門子的大小姐給人做點心這種事,隨便放到一個商賈家中都必牢牢捂着,誰敢往外透露半個字立時打死。怎麼我一打聽就有了?而且還說得不清不楚。我還是吃了人家的點心、並知道些事的。換了不知道的,人家會怎麼猜?廬王發了一夜脾氣是生氣太妃冤枉他姐姐吧。”

“不錯。”範誠苦笑道,“王爺氣得砸了一屋子的東西。”

“小敗家子!”賈環嘀咕了一聲,又道:“單單隻看‘廬王發了一夜脾氣’這句話,那些唯恐天下不亂者聽了會這麼猜麼?還是猜公主做了什麼丟他顏面的事,讓他大發雷霆?”

範誠愣了。

“‘跟母親外祖父耍公主脾氣’這種話,旁人聽了如何作想?”賈環擡目看着範誠,“我平素最瞧不上的就是內鬥,內鬥裡頭尤其瞧不上朝女眷下手。有事衝爺們來,陷害人家小姑娘算什麼能耐?廬王若連親姐姐都護不住,還能護得住百姓嗎?”

範誠半晌才明白過來:“先生的意思,有人誠心損公主名聲?”

賈環瞥了他一眼:“還不明顯嗎?我吃點心的只知道是廬王府的點心。廬王府誰會送人點心的?自然而然,廬王年幼、愛吃點心,故此也送我點心。那會子心裡極贊他誠心呢,他若送給我一盒金子顯見就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曾大人的意思了。誰會想到公主頭上去?那建安公主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孩兒,又是皇帝的女兒,平白的害她做什麼?脣亡齒寒,她名聲壞了對廬王必有壞處。而且保不齊這纔是頭一步,尚不知人家最終目的是什麼。聽聞老曾大人早年在朝中也是個人物,如今上了年歲不大管事了。曾櫝大人迂腐,廬王年幼,太妃又是個女流,此事怕是要老曾大人出手才查得清楚。”

範誠驚懼之下應了好幾聲“是”。

“再有。”賈環正色道,“昨晚送點心之事,建安公主顯見做得極聰明。這般聰明人,爲何不跟太妃解釋清楚?太妃是個糊塗的?不會吧,糊塗人哪能在後宮養下一兒一女?既然母女皆不糊塗,公主是怎麼被冤枉跪了一夜的?要麼有人挑唆離間;要麼她們母女言語之間沒說明白,大約是含含糊糊、一句話好幾個意思。說的人是這樣想的,到了聽的人耳中卻是另一回事。範先生啊!”他嘆道,“你是個老實人,又是這般性子。來日若有人想挑撥你與廬王,這招必然好使。”

範誠猛然吸了口氣:“這……王爺極信我的。”

“若君子皆坦蕩直言、不胡亂猜想,小人就沒地方下手了。”賈環作了個揖,“前車之鑑,望範兄與廬王來日不會步其後塵。”

範誠忙還禮不跌。只是他本來想說的話,這麼一來便沒法子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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