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繡一聽先是一愣,隨即撲哧兒一聲笑了出來。
周掌櫃抹着額頭上的汗水,心道紅繡姑娘莫不是被嚇傻了。
紅繡道:“那些人當真在大理寺衙門門前鬧事?”
“千真萬確。”
紅繡點頭,笑着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見紅繡一點也不緊張,周掌櫃滿頭霧水的退了出去。紅繡姑娘這個反應太不尋常,該說她膽大還是該說她有大將風範?
紅繡撐着下巴靠着書案,門關上後又是莞爾一笑。如此愚蠢的行徑決計不會是諸葛言威所爲。思來想去,似乎煽動人選只有一人,那就是二老爺商崇宗了。
真是好笑,若是外人的,不知道她許多實際情況的也就罷了,二老爺什麼都知道,居然還敢去告狀?
她經營繡妍樓是在做官之前,她的官是皇上親口任命的,也就是說,皇上都不介意她是不是經商,是不是女扮男裝,二老爺居然還敢慫恿人說她觸犯國法?
南楚國或許是有爲官者不許經商之說,可從頭至尾,這官都不是她主動要求的,而是皇帝強加給她的,若要細細算來,罪魁禍首不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而二老爺今兒個告的,不也是皇上他老人家?
歸置好賬冊,紅繡笑盈盈的出了屋子,纔剛到二樓的平臺上,便發現樓下樓上所有人都噤聲,直直的盯着她看。
看來她不小心,勾起許多人的好奇心了。
不過她沒有義務解釋,他們愛如何想是他們自己的事,與她無關。
下樓,吩咐周掌櫃將往後的賬冊細細急了,便出了繡妍樓的大門,上了馬車,連歷來寡言少語的車伕都遲疑的問了他一聲:
“小姐,您要不要繞到大理寺衙門去瞧瞧?”
紅繡略一沉吟,當下笑道:“也好,就去瞧瞧熱鬧也未嘗不可。7Z小說?”
越是接近大理寺,周圍的百姓便越是秘籍,待到臨街之時,馬車已經進不去了。紅繡只得下了馬車擠進人羣。
這衙門她熟悉的很,那時候諸葛言威擺她一道,她還藉着機會將“千里眼”贈給了太皇太后,其實若說女扮男裝嗎,那時候就已經拆穿了,不過是當時堂上的衆人均尊了太皇太后懿旨,不敢宣揚罷了。
衙門周圍,老百姓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衙門大門正對的空地上,二三十號老闆正舉着拳頭七嘴八舌的喊着話。
“諸葛紅繡女扮男裝,不守婦道!”
“當朝爲官者不得經商,她犯了國法!”
“我們的鋪子都被她壓榨的開不下去,馬上就要關門大吉了,反對以強欺弱的諸葛紅繡!”
“諸葛紅繡是個騙子!!不守婦道的騙子!”
……
紅繡摸了摸鼻子,想不到一瞬間,竟然多了這麼多“職稱”,也不知道今日來鬧事這些老闆回頭能得到什麼好處?難道這邊是他們那時候威脅她所說的“抵制”嗎?未免誇張了些。
正當此時,敞開的遠門中走出一行人,爲首一男子你安約不惑,頭戴黑色鑲玉烏紗,身着絳紫色正三品官府,臉型方正,濃眉虎目,鼻直口方。正是大理寺判寺王大人。跟在他身後的是年過半百的少卿孫大人。
大理寺的兩大官員都出來了,看來百姓鬧事,在南楚國還是頗爲重視的。
“來着何人,竟敢在大理寺衙門前喧譁!還不統統退下!”
“大人!草民有冤枉啊!”
“草民冤枉!!請大人做主!”
當間兒空地上,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周圍的老百姓也緊忙給官跪下行禮。7Z小說?人羣中,只有紅繡一人不用跪,顯得鶴立雞羣。
判寺王大人見紅繡也在,遙遙拱手行禮。
“諸葛大人。”
紅繡忙福了一禮相還,“王大人。”
跪在地上的商鋪老闆們瞧瞧這個,看看那個,隨即道:“大人,諸葛大人欺壓良民,自己做官的還經商,仗着人脈廣,將我們生意都搶走了!”
“是啊大人,大理寺斷案最是公正,請您給草民們做主啊!”
……
商鋪老闆們七嘴八舌,王大人當下爲了難。其實他心知肚明,這些人說的都是事實,若是嚴格按着律法來算,諸葛紅繡當真是違法了,可問題是,現下諸葛紅繡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啊!
金鑾殿上,皇上一句“研造部”主事諸葛紅繡可以便宜行事,這六部之中所有人就都要配合她的工作,再加上她的官是皇上親自封的,說她違法,那不是在否定皇上的做法?
但如今這麼多百姓看着,做官的也不能不爲民做主,只得按正常程序辦事,道:
“你等身爲平民,狀告朝廷命官,可有狀子!”
“狀子在此!”一名臉型方正的中年人跪行上前,雙手呈上狀子,紅繡仔細一瞧,他就是那日在商業聯會上挑事的王老闆。
判寺展開狀子,上頭內容無外乎就是他們方纔吼的那些,又看了看署名,後頭寫了二三十個名字。隨手將狀子遞給師爺,判寺道:
“既然前來大理寺告官,你等便清楚應走的程序,來人那!”
“在!”身後兩排手持水火無情棍的差役齊聲應道。
判寺大人官威十足的道:“按着狀子上的名單,將原告二十餘人每人重打二十大板!”
“是!”衙役期期應聲,紛紛上前來押人往大理寺院子裡去。
直到這一刻,鬧事者心裡頭才緩過味兒來,他們方纔聽了商二老爺一席話,只覺得羣情激奮,要討回公道,要找回本屬於他們的買賣,扳倒了紅繡,他們就能如往常一樣做生意了。
可他們畢竟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腦子發熱的同時,又怎會記得起大理寺的這條規矩?
反抗不得,逃跑更不得,狀子上清清楚楚的寫着他們的大名。
紅繡站在大理寺的門前,面無表情的看着院子中,二三十人一塊被打板子的聲音何其壯觀,慘叫聲何其淒厲。
判寺大人對紅繡拱了拱手:“諸葛大人,勞煩你上堂回話,澄清你的清白。”
紅繡笑着點頭:“有勞大人了。”
與判寺先到了正堂,站在了一旁,不多時,那些被打的屁股開花的各商鋪老闆們便哼哼唧唧的被拉了上來,跪了一地。
王老闆五官扭曲的忍着劇痛,額頭上冷汗直流,咬牙切齒的道:“大人,諸葛紅繡女扮男裝,爲官的同時又爲商,欺壓我們平民百姓,請大人明察。”
話音落下,身後諸位也迎合,“請大人明鑑!”
判寺大人拿過狀紙細細看了,隨即冷哼一聲,一拍驚堂木,道:“狀子本官已經看過,你等可有證據,證明繡妍樓的老闆諸葛公瑾與諸葛大人是同一個人?”
“這……”
此刻,跪在堂下的王老闆等人腸子都快悔青了,他們真不該聽信商二老爺的攛掇,腦袋一熱就來了。要告狀,他們的準備還不充分啊!
“既無證據,你等當大理寺衙門是小兒嬉戲之處?你們聚衆鬧事在先,誣告朝廷命官在後,當真是該下大牢的重罪!”
“大人饒命啊!”衆人皆磕頭。
判寺看了眼紅繡,又道:“不過,本官念在你等初犯,大牢便不用下了,來人,將這些誣告之人轟了出去!”
“是!”
差役們上前,如趕鴨子一般,將一羣一瘸一拐的“鴨子”攆了出去。
判寺鬆了口氣,判紅繡有罪那是間接的辱罵皇上,他又不是閒命太長了,還是保住腦袋,保住頭上的烏紗帽纔是正經。
紅繡與判寺大人和少卿大人寒暄了一番,便離開了大理寺,一路上人潮擁擠,都是看罷熱鬧散去的老百姓,馬車慢條斯理的回了商府。
纔剛回到馨苑,就看到商少行和姬尋洛對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喝茶。姬尋洛今日穿着她送他的緋紅縐紗外袍,長髮束白玉冠,此刻正劍眉緊蹙。商少行一身月牙白的書生袍,也是冷着臉不發一言。
“小姐。您回來了。”
梅妝第一個看到紅繡進了門,忙迎了上去。
石桌旁沉默的兩人這纔回過神,同時看向紅繡,他二人一人邪魅一人高潔,同時對她展現溫柔的笑容,當真是惑人心魄。
將手裡的基本賬冊交給梅妝去收着,紅繡緩步來到商少行與姬尋洛近前,笑問道:“怎麼了?你們爲何都是一副表情,好似天要塌了一樣。”
商少行這時以如往常一般,鳳眸中不露絲毫情緒,笑道:“我們方纔是在擔心你。聽說上商會那些人聯名上告,在大理寺門前鬧事了。”
紅繡不疑有他,點頭道:“是啊,我才從大理寺回來。”笑着坐在他們身旁,接過杜鵑地上的茶盞喝了兩口。
姬尋洛見紅繡面上淡淡的,調侃道:“商兄不必擔心,要是有事她就不會是這樣的表情了。”
商少行點頭一笑,也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
“紅繡姑娘,二夫人和三夫人來了。”
紅繡聞言將茶盞放下,他們來的倒是快,怎麼,知道她現在境況很“危急”,特特趕來安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