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因不用去給太后請安,衆女便一起前去鳳儀宮中,如何昨日皇上對皇后與蘇貴嬪的袒護衆人皆知,而且,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何事都不能阻擋後宮女眷們的八卦之心。
還未走到鳳儀宮,楊瑾書便扯着蘇紫陌小聲道:“紫陌姐姐,昨日妹妹離開後,事情到底如何回事?郭貴嬪醒了嗎?”
蘇紫陌輕輕搖頭:“昨夜我們離去之時還在昏迷,而早上又通知不用去慈寧宮,太后去了玉昭樓,恐怕郭貴嬪還未曾醒來。”
說完,耐不住楊瑾書一再詢問,蘇紫陌便挑揀着昨日發生之事與自己無關的,說與楊瑾書聽,方纔說完,二人便走到了龍泉宮門口。
進入鳳儀宮,蘇紫陌隨着其它女子一同給皇后請了安,落座其位。
擡頭向皇后看去,皇后那張臉在一身紅底黑紋的長袍映襯下,卻顯得十分蒼白,眼下發青,顯然沒有休息好。
而一側的德妃,則雙頰透紅,風華儀態萬千,朝皇后道:“皇后娘娘,昨兒個到底是如何回事?郭貴嬪怎會暈倒?”
“哎,只知是中了一種名爲蛇眼草果的毒,那毒就下在花婕妤準備好的牡丹花上,不知爲何偏偏讓郭貴嬪嗅了那花,才昏倒過去。”曹惜雅滿眼哀愁擔憂,嘆息說道。
但是其言中之意,卻是將所有將要承擔的過錯都轉移到了花婕妤那裡,要知曉,花婕妤雖然研究種植出了這些名花,但是整個冬花會都是皇后連帶德妃兩人共同策劃安排,其間往來奴婢衆多,能夠觸碰者無數。花從寒煙洲移出之時,還檢查過毫無過錯,可後來出了問題,如何責任都應當由皇后與德妃承擔,皇后這般便是明顯的棄車保帥,如果此事硬要人來承擔罪罰。那隻會是花婕妤最後落罪。而若此事不再深究,那麼花婕妤不過是區區一從三品婕妤,又無子嗣傍身,在這宮中還是要投靠皇后的,皇后只需要做些需的,來安撫花婕妤一二,此事便能夠揭過。
蘇紫陌不過看了皇后一眼,便垂下頭來,品着鳳儀宮中優雅清香的糕點,餘光掠到自己對面的花婕妤,只見她垂着頭,也不多言,一句未曾爲自己辯解過,不知曉是膽怯不敢多言,還是早已看破一切,多說無益。
而楊瑾書卻豎起耳朵聽得津津有味,心中存在疑惑,疑問望向蘇紫陌,卻被蘇紫陌刻意忽視,不與她多說。
不一會兒,惜涵便匆匆忙忙從外而來,在其後的,是周雲福周大總管。
周雲福進入鳳儀宮中,朝皇后行了禮,便道:“皇后娘娘,奴才是奉皇上之命前來宣旨的。”
聽到周雲福此話,所有人心都提了起來,這到底是如何回事?心中疑惑,但大家都跪了下來,只見周總管拿出一紙聖旨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婕妤花氏,愛花成癡,因花禍人,特令平寒煙洲花房‘花間遊’,移走所有花卉,此生不得再種植花草,欽此。花婕妤還不接旨?”
蘇紫陌愣住,平了花婕妤視如生命的“花間遊”,此生不得再種花!這,應是比殺了花婕妤,還要然她傷心的吧!
“臣妾,領旨。”
花含煙的聲音有些空洞,似乎一瞬間便被抽去了所有力氣,再無生息。
周雲福事情尚多,立即轉身離開,蘇紫陌只見花含煙雙手擡在額頭之上,舉着那聖旨,地上,滴答兩滴清淚落地,灼燙到蘇紫陌的眼睛,連帶着心也緊縮起來,爲她心疼。
無人說話,誰都不知曉此刻要如何安撫花婕妤,她身子不動,貼身婢女立即上來將其扶起,顫顫微微起身,落座哪裡,瞳無焦點,似發呆一般。
離開鳳儀宮,楊瑾書滿目傷感道:“花婕妤她……”只說出這幾個字,便感覺再說不出口,楊瑾書便立即朝蘇紫陌道“紫陌姐姐,昨日出事你也在場,皇后此刻要帶着花婕妤去玉昭樓探望郭貴嬪,你可要去?”
蘇紫陌轉頭,目光中透露着疼惜,聲如雲霧問道:“妹妹如何看?我當去是不去?”
楊瑾書搖頭,又點頭道:“太后明顯對姐姐不善,姐姐不應當去的,只是,若不去,落了話柄,對姐姐名聲不好。”
蘇紫陌脣角微揚,道:“我去了,太后便會因爲我探望郭貴嬪而少憎惡於我?太后不會因爲皇上不再而懲罰於我?郭貴嬪醒來後會因此感激於我?朝廷衆臣們會因此而讚譽於我?”
楊瑾書連連搖頭:“不會不會,的確,那些個大臣都趨炎附勢,太后說什麼,便是什麼,從來都看不起我們這些從外而來的,姐姐不去最好,省得受氣,皇上知曉自也會因爲姐姐會保護自己而放心。”
“這些事情,妹妹莫要再加探究,終究是些不光彩的,你如今要把所有心思放在小昱真身上,姐姐如何都能保全的了自己。”蘇紫陌凝視楊瑾書,扯起脣角,安撫道。
楊瑾書立即點頭,雖然心中對花婕妤十分同情,但是她更討要後宮之中這些爾虞我詐,能夠遠離自是最好,她明白,保護自己與孩子,才最重要。
“紫陌姐姐,那妹妹便先行離去,你回去要乖乖服藥調理好身體,妹妹可還等着姐姐的好消息呢。”楊瑾書說着看了蘇紫陌平坦的小腹一眼,偷偷一笑,便帶着曲柳離開。
蘇紫陌走得很慢,也感覺不到冬日的寒冷,許是之前凍習慣了,這般走着,倒覺得自在,只是腦海中卻浮現出剛纔花含煙垂淚落地之時的靜謐感傷。
霧裡看花花無怨,花開花謝朝暮間。
宮闈冷漠情難寄,莫付癡心悔朱顏。
花婕妤,的確是一個令人心疼的女子,蘇紫陌知曉她的心是落在皇上之上的,只是她卻從來不放任自己的心,不追求名利,只是將一切心思寄託在那些花兒之上。
如今這些花不再,花婕妤的心,又將寄落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