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步流星走入昕雪苑,一路眼中沒有任何其它,進了屋便急匆匆衝着蘇紫陌的牀榻走去,待看到蘇紫陌那慘白的小臉,心頓時一縮,急忙拉住蘇紫陌的手,道:“如何了,孩子如何?可曾有事?”
說話間,又將蘇紫陌上下打量一遍。
蘇紫陌安撫的一笑,但那笑在這張極其憔悴的面容上只是讓韓啓璐看得更加擔憂,身邊的文心急忙回道:“皇上,胎兒保住了,只是葉太醫說,如今娘娘十分危險,皇嗣很不穩,隨時都有危險,必須要好生休養。”
“保住便好,保住便好。”韓啓璐連連說着,鬆了口氣,但是一想到本來已經出了危險期的蘇紫陌,胎兒反而十分不穩,心頭怒火難遏,怒道:“好生生,如何會出這種事?爾等是怎麼服侍主子的!朕讓爾等貼身跟隨保護蘇榮華!爾等如何讓蘇榮華和皇子發生如此危險之事!”
隨從們本就理虧,此時皇上盛怒,都不敢出聲,怕承皇上怒火,蓮妃見此,眼兒含淚,臉上掛滿自責神色,盈盈走上前來,嚶嚶道:“皇上,此事都怪臣妾,是臣妾連累了蘇榮華!”
韓啓璐剛了屋後,便一直在蘇紫陌身邊,聽到魏冰彤的聲音,才發覺原來她也在昕雪苑,她與蘇紫陌一向無甚來往,此事在這裡,便說明此事定與她有關。
見到皇上對自己的怒目而視,蓮妃臉上掛着的淚滴便順着頰直直滑落,哽噎着將事情的發生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語畢,又自責道:“都怪臣妾,太過無聊要尋蘇榮華說話,如果臣妾不與蘇榮華交談,不,如果臣妾今日不出門,蘇榮華自己坐着也不會發生此事,求皇上治罪。”
口中說着自責的話,蓮妃那垂淚的模樣,卻是無比委屈。
蓮妃的話都是事實,儘管許多人都懷疑這其中的蹊蹺,但不能否認,至少蓮妃看起來並沒有害過蘇紫陌,反而自己也是受害者,被人推倒,手也蹭破了皮。
韓啓璐聽後,眉頭緊攢,怒問道:“後宮中規條嚴謹,一個宮女,無事緣何要投湖自盡!將那宮女帶上來!”
那宮女之前早被拿下,聽到皇上傳喚,周雲福便隨着文心走出去帶人,走到門外,便見斷煙端着藥走過來,周雲福知曉皇上心中正着急,也沒讓斷煙行禮,放她過去。
斷煙一進門,所有人便都注意到了她,端着藥,斷煙只能那麼屈膝向皇上行了不算端正的禮,韓啓璐此時自是不會計較,接過藥想要自己喂蘇紫陌喝下,就見蓮妃走了上來歉意道:“皇上,是臣妾連累了蘇榮華,臣妾心中惶恐,還望皇上給臣妾一個機會,服侍蘇榮華喝藥。”
韓啓璐眉頭皺地更緊,蓮妃這番說話近乎匪夷所思:“胡鬧!你身爲妃,怎能服侍嬪位!”
“臣妾心中愧疚難耐……”蓮妃說着,眼淚又淌了出來。
韓啓璐立即道:“你既心存愧疚,回去好生反省,多抄寫佛經修生養性即可,宮裡的規矩壞不得!”
可憐兮兮地看了皇上一眼,蓮妃似是掙扎一番,放棄了這個想法,卻又道:“皇上,如今時候蘇榮華身子要極小心,這藥雖說是從昕雪苑小廚房熬的,還是該檢查一番。”
說着,蓮妃便走上前來,摘下發間的一根明亮潔白的銀簪道:“皇上,讓臣妾盡點心吧。”
蘇紫陌暗地裡蹙起了眉,她實在不願用蓮妃的東西,銀簪誰都有,這根簪子是別再蓮妃頭上的,保不定沾了她的頭油,要自己怎麼喝下!
可是蘇紫陌還沒開口,便見皇上點了點頭,只能無奈地看着蓮妃將銀簪在藥湯中攪了攪,取出簪子,依舊亮白如昔,蓮妃這才點點頭,退向後方。
讓她試了毒,韓啓璐自是不便再親自喂蘇紫陌喝藥,此活又落到了斷煙手中,斷煙小心地走到蘇紫陌身邊,將藥一勺一勺喂與蘇紫陌服下。
雖然十分苦澀,蘇紫陌還是眉頭都不皺一下,一口口吞下。
可藥喝了大半,蘇紫陌卻覺得肚子開始痛起來,眉頭緊緊凝起,韓啓璐以爲蘇紫陌忍耐不了藥的苦味,正要安撫,就聽到蘇紫陌一聲痛呼,捂着肚子攢縮成一團。
韓啓璐頓時慌了神:“怎麼了?怎麼回事!太醫!葉未寒!”
聽到皇上的叫喚,葉未寒匆匆跑進來,看到蘇紫陌的模樣心頓時抖了起來,急忙上前,朝蘇紫陌道:“微臣得罪。”
說着,便讓斷煙將蘇紫陌被子掀開,蘇紫陌之前換了衣裳,此時也是和衣而臥,不怕失禮,但衆人眼中觸及蘇紫陌下半身越來越多的殷紅痕跡,都嚇得半死。
蘇紫陌只覺劇烈的痛意從胃裡,小腹傳來,這疼痛遏住了她的呼吸,疼得她咬牙的力氣都沒了,忽然一陣腥味涌上喉頭,蘇紫陌便失去了意識。
蘇紫陌暈死過去,韓啓璐慌忙地坐到蘇紫陌身邊摟抱起蘇紫陌,朝衆人怒斥道:“這是怎麼了!不是說沒事了!這又是如何!”
葉未寒未多說話,拿着白絹墊到蘇紫陌腕下把脈,又看到蘇紫陌脣邊流出的血跡,蒼白着臉道:“皇上,那藥有毒!蘇榮華中了毒!孩子,沒了。”
“有毒!”韓啓璐怒極攻心,反手便給了擔憂哭泣地不能自己的斷煙一個耳光,隨即又疑惑地道:“剛纔蓮妃親自拿銀簪試過藥,並無毒,陌兒又如何中的毒!難道……難道毒下在了碗緣?”
“皇上,容微臣檢查這碗。”葉未寒將碗接過,從醫箱中取出銀針,在碗邊緣試探過,並未變色,又將銀針放到了那藥汁中,銀針頓時漆黑。
“蓮妃!”
韓啓璐一聲怒斥,若不是還環抱着蘇紫陌,早便上去給她一腳!:“把她的銀簪拿下來!看看在上面做了什麼手腳!”
蓮妃連連搖頭,一副委屈模樣訴說自己一片好心,銀簪並無問題啊!
葉未寒接過那銀簪檢查一番,只能搖頭,那銀簪,的確沒有絲毫問題,可爲何剛纔她那銀簪探入藥碗中,卻沒有變色呢!短短片刻功夫,毒,又是下在了哪裡!如何下入這藥湯之中的!
“皇上,蘇榮華如今性命堪憂,將這個給蘇榮華服下,去拿鹽水來,越多越好,喂蘇榮華服下。”葉未寒說完,又拿出銀針在蘇紫陌喉頭關下兩針,蘇紫陌昏迷見便不停地開始向外嘔出黑色墨汁般的藥水。
“將這賤婢拖出去杖斃!”看着蘇紫陌昏迷中緊緊皺着的眉頭,和不停嘔吐藥水地柔弱模樣,韓啓璐心頭便憤恨無比,轉過頭朝斷煙怒道。
斷煙本便因爲蘇紫陌出事嚇跑了魂,擔心地不停哭泣,又聽到皇上這話,心頭驚恐,頓時暈了過去。
文心和周雲福已經帶那撞了蓮妃和蘇紫陌的婢女進來,見到這情況,急忙跪下求饒道:“皇上,斷煙自主子入宮便跟隨身,一直忠心耿耿,覺無要害主子的心思啊!主子若醒來發現真正的罪人未被抓獲懲罰,而自己的貼身婢女卻先死了,該有多傷心!如今主子失去了腹中皇嗣,又中了毒,再受不了任何打擊了!皇上!求皇上開恩,將接觸過藥的人全部拿下嚴刑審問!”
韓啓璐一頓,看到蘇紫陌發青的臉,知曉文心說的有道理,若陌兒醒來,發現皇嗣沒了,自己的婢女也死了,心中如何傷痛!
轉過頭,韓啓璐陰沉的臉,渾身暴怒地威壓讓整個昕雪苑中一片靜謐,誰都不敢亂動,只聽韓啓璐怒道:“將所有人壓下去嚴刑拷打!朕定要找出來,這罪大惡極之徒!”
一行侍衛匆匆從外而入,將院中的,屋中的接觸過藥的奴才都抓了起來,當兩人進來託斷煙之時,文心猶豫片刻,又大着膽子朝皇上道:“換上,蓮妃娘娘也接觸了那藥,更是最後接觸,是否……”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幽燕一聲斥責:“我家娘娘身爲妃,哪能與那些下賤的奴才一起刑罰審問!”
“掌嘴!”
幽燕是自然反應要維護自己的主子才說了那話,但是話一出,便驚恐起來,只聽到皇上冷冷一聲,站在一旁的侍衛便上來,一個耳光,便將幽燕打倒在地,血水順着脣邊淌下。
蓮妃看着幽燕的模樣固然心疼,可是此刻她什麼都不能說!皇上怒上心頭,她哪裡能去觸皇上的眉頭,更何況她此時還是嫌疑人之一。
韓啓璐掃了魏冰彤一眼,朝文心道:“蓮妃不必帶出去,朕自會派人盤查。”
文心替主子失望,但也不能表現出來,便看着那侍衛將幽燕掌嘴了數十下,直到皇上喊了停,那侍衛才退下,幽燕已經昏迷,也被人拖出屋外。
聽到外面傳來的不停慘叫聲,而韓啓璐在看着蘇紫陌喝下許多鹽水,又吐出後,把過脈朝韓啓璐回道:“皇上,毒已被洗去大半,可是蘇榮華的身子卻傷地不淺,臣這邊去開弔氣護心的藥來。”
韓啓璐點點頭,卻又命令道:“你可知此毒爲何毒?”
葉未寒步伐頓下,回道:“此毒爲五月果之毒,五月果除成熟果皆有毒,以其所致之毒聞其無味,無色入水即溶,又帶着令人昏暈的甘甜,混在藥湯之中只會讓人以爲是作爲中和之物的蜂蜜的甜味,服下便會使人感覺遲鈍,嘔吐,昏迷甚至死亡,中毒之人唯有將腹中清洗一遍才又機會脫毒,這也正是微臣讓蘇榮華服下大量鹽水之故。”
韓啓璐聽到五月果之時,面色已經一片陰寒,再聽葉未寒說完,已是轉過身,如刃般狠戾地目光看向魏冰彤,沉聲喝道:“蓮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