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馮佑憐輕輕推開房門，看着熟悉的案臺，頓時過往的一切歷歷再現。剛進宮之時，她遇上的第一個嬪妃便是被貶入冷宮的耶律皇后，現在想想，廢后娘娘與自己的談笑恍若隔世啊！
“你來了。”明玉不知什麼時候杵在門口，她提着燈籠走進來，對着愣住的馮佑憐說道：“是不是想娘娘了？”
馮佑憐靜默地點頭。明玉越過她走向屏風，上面的白狐突然一晃，好似要飛奔下來，嚇得馮佑憐倒退幾步。她穩住腳跟，慌張地說：“那…那個是…”
“白狐。”明玉淡淡地說：“耶律皇后養過一隻白狐，只可惜它忽然有一天翻過宮牆消失不見了，於是皇后讓人在屏風上繡了一隻一模一樣的白狐圖案。”
“之前怎麼沒有發現？”
“白狐圖案用了上等的針法與材料，只有在宮燈的照射下才會顯現出來。”
“世間盡然有如此神奇的技能，憐兒真是大開眼界了。”馮佑憐笑着說道。
“我聽德喜說，你昨晚一直呆在華林園？”明玉問道。
馮佑憐瞅了一眼身前的女人，突然嘆了一口氣，說道：“是，我在華林園呆了一晚上。不過…”
“不過是受罰。”明玉眼珠一轉，盯着她的雙膝說道。
“你怎麼知道？”
“剛纔你走進來都是蟬兒攙扶着，走路的姿態與平常很不一樣，你說我能不猜到嗎？”明玉輕聲反問。
馮佑憐稍稍垂首，默認了這一切。明玉將燈籠擱在案臺上，說道：“娘娘的忌日快到了。”
“是啊。”
“還記得娘娘是怎麼死的嗎？”明玉突然一問。
馮佑憐怔了一下，然後咬着脣點頭說道：“記得。”
“娘娘曾經救過我一命。”明玉陰鬱的面色在宮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猙獰，但是她是背對着馮佑憐，因此後面的女人根本無法看到她的臉色變化。
“娘娘對於我也有知遇之恩。”馮佑憐惋惜地說道：“憐兒還想報答她，可惜的是…”
“如果在後宮，你不想受罰，你有沒有想過該如何做？”明玉轉身打斷馮佑憐的話，問道。
“呃？”馮佑憐微啓紅脣，瞪大雙眼注視着明玉。
“那就是要使自己變得強大。”明玉冷聲說道：“娘娘總是慈悲心懷，所以纔會讓弘德夫人有機可乘，纔會失寵，纔會死不瞑目啊…”
“明玉。”馮佑憐撲上去扶着明玉坐下，並且安慰着說道：“不要再想了，我看，你還是搬出北園，好嗎？”
“憐兒。”明玉抓住馮佑憐的手，凝然說道：“答應我，一有機會一定要替娘娘報仇。好不好？”
“報仇？”天啊，我現在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了啊。
“答應我啊…”明玉幾近哀求地說道。
“好，我答應你，可是…”馮佑憐着急地說道：“你不要傷心了好不好？我就是想到了娘娘所以纔來看你，我不希望你一直活在娘娘的影子裡，我相信娘娘也不希望的。”
明玉閉上雙眼，冰冷的淚水滴在馮佑憐的手背上，融化了他們的心。馮佑憐擡頭盯着屏風上的白狐，暗想：難道這就是命運？那自己呢？難道只能在後宮被人欺負一輩子，難道我們只能被人踩在腳底，任人宰割？
***
這一晚，最大贏家就是弘德夫人，在她心裡，皇后之位簡直就是唾手可得。當然，皇上已經被邊疆的事情奪去了耐心，於是放鬆了後宮的管制。自從琅琊王離開鄴城之後，胡太后終日憂心忡忡，她害怕戰爭，有好幾個夜晚都是噩夢連連。
陸郡君張羅着幫助弘德夫人拉攏宮中大臣們，除了幾個忠誠之士，幾乎所有的大臣們都已經閉上金嘴，不再言論反對。
曹美人本不想參加這種無趣的宴會，可是她知道，要想今後能有好日子過，就必須得與弘德夫人冰釋前嫌。她坐在嬪妃羣裡，還是會忍不住偷瞄薛孤。
他瘦了。
她也瘦了。
彼此間心有靈犀地想着，都不敢說出口。
“南陽王，朕以爲這慕容公子就是你的鎮山之寶啊。”高煒樂呵呵地笑道。
“回皇上，臣早已經將慕容公子當做稀世珍寶了。”南陽王附和着說道。
“皇上，你看，南陽王只顧着自己整日裡偷偷欣賞慕容公子的琴聲，這可不行。”弘德夫人嬌嗔地說道：“該罰。”
“哦？怎麼罰？”
“依臣妾之見，不如讓慕容公子入宮，賜樂師一職，讓南陽王以後都沒得聽，要聽啊，就必須進宮。”
“哦哈哈。”高煒開懷大笑地說：“其實朕早就想將慕容公子招入宮，不知南陽王能否割愛？”
南陽王驚喜地跪在地上，俯首說道：“這是臣之榮幸，又怎會不願割愛。”
慕容頓了頓，而後跪在地上說道：“草民有一事相求。”
“哦？”此話一出，引起在場人的注意。曹美人回過神仔細打量着這個“慕容公子”，不知爲何，總覺得這個人的聲音有點…有點耳熟…
“說。”高煒定了定神，說道。
“草民不想做樂師，只想彈琴給皇上聽，僅此而已。”他淡漠地說道。
對，他不會做宮廷樂師，他不會成爲這個皇帝的臣子，他不想，他也不願意。
高煒不解地想了想，恩，這個人果然是高人，他自認爲地想着，以爲慕容公子就是那種淡泊名利的隱居高人。
“好，朕恩准。”高煒笑着說道：“今日衆卿家都高興，不如慕容公子現場來一首助助興？”
“遵旨。”慕容站起來，盤腿坐在地上，拿出身後的古琴，立刻就能彈奏起來。
曹美人端着酒杯，剛想啄一口，誰知一聽這樂聲便怔住了。她震驚地盯着聚精會神演奏的慕容公子。
雖然面容已經結疤，扭曲得根本無法入眼，可是她還是能感受到眉宇間的俊朗，那是她心中最崇拜無比的男人的獨特氣質。
“不…”曹美人全身戰慄，手不自覺地抖動，端着的酒杯裡面的酒自然而然地灑出來，濺得一地狼狽不堪。
“曹美人？怎麼了？”身邊的宮女青兒詫異地問道。
“我…”曹美人的紅脣緊張地一張一合，不敢說什麼，可是心裡卻害怕極了。她總覺得他決不是好意進宮，難道是爲了救自己和姐姐？不會，應該不會，如果要救早就會在寶林寺相救了。只有一種可能，不，這個可能太可怕了，她想都不敢想。
“曹美人？”青兒着急地扶着精神不振的曹美人，坐在對面的薛孤看着她，心都揪起來了。
韓欒在皇上耳邊低語幾聲，只見皇上冷瞟一眼曹美人，低啐道：“掃興。準了。”
韓欒緩緩退後走向曹美人，弘德夫人微微側身看了看曹美人，暗諷：真是嬌弱，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