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走了?!”瞬息之間佘顏麗的臉色變得煞白煞白,黎諾見她這番神態,自覺這“走了”兩字恐怕不是什麼好詞,果不其然,只見佘顏麗幽幽地念叨道,“走了也好,解脫了,活着實在太受罪了……”
儘管佘顏麗嘴上說得並不算沉重,但黎諾仍在她的的雙眸中看到了溼潤,三人看着身邊歡快奔跑的孩子們各懷心事,過了許久佘顏麗才復又開口道,“他走得時候痛苦嗎,我還說要來看他,結果連最後一面也沒見上……”
“這是星期三的事,睡下的時候還沒什麼反常的,等我們發覺的時候人已經沒了溫度,想來他走得時候並沒受什麼罪”,叫淑姨的女人微微嘆了一口氣,指向院後的一片小樹林道,“人就在那兒,小時候你們種得那棵夾竹桃下面,去看看他吧,孩子喜歡聽你說話”。佘顏麗聽了淑姨的話,徑自朝着後院走去,見她離開,黎諾也緊緊跟上。
福利院地處西郊,是整個城市最爲美麗的一塊地方,之前黎諾從未聽說這裡有一個福利院,且這裡無論是條件還是環境都要比一般的福利院好許多。花園式的的小洋樓,不知道的人只以爲是哪家大戶的小洋樓。
兩人一路無言,很快便到了小林子,佘顏麗慢慢放緩腳步,身後的人亦步亦趨地緊跟着,絲毫不敢怠慢,直到站在到了一棵夾竹桃下才停下腳步。黎諾只要一眼便認出這就是“天使”淑姨所說的那棵埋着小彥的樹,樹旁放着不少隨意的塗鴉作品大概就是這棵樹的自豪標誌吧。
“小彥,麗姐姐來看你了,看姐姐給你帶了什麼?畫冊啊,你最喜歡的,我給你擱這兒了,你要是一個人在那邊無聊就看看……”
黎諾一直站在樹邊看着佘顏麗,聽她絮絮叨叨地聊着一個叫小彥的孩子,即便如今他已是一棵樹,佘顏麗依然把她當做是個孩子一般對待。
“小彥今年十歲,我記得他剛來的時候只有這麼點”,佘顏麗微笑着朝黎諾比劃了個手勢,“像只貓一樣,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小男孩好可愛,怎麼會有人忍心遺棄他,後來淑姨才告訴原來小彥是有先天性心臟病的,估計都活不過週歲,但是在淑姨的細心照料下他活了一年有一年,就在我們都以爲奇蹟就要發生的時候,他又一聲不吭地走了……”
佘顏麗的話有些傷感,有些沉痛,黎諾認真地聽着,幾次三番要將手裡的紙巾遞過去,奈何人家佘美人只見眼眶溼紅,卻始終不見淚水。
“我一直在想這些人爲什麼生了又不自己養,無論她們身體上有什麼殘缺,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即便是一種小貓小狗,共同經歷過9個月的風雨也該是有感情的,怎麼可以說丟就丟了呢?”
“這樣的父母有,但也只是少數,我想更多的父母還是疼愛自己的孩子的……”
“少?什麼是少呢?你看這些孩子”,佘顏麗略顯激動地指着在林子外面玩耍嬉戲的孩子們,“對於他們而言就是百分之百。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利就來到了這個世界,而後又被自己的父母拋棄,那種被最親的人出賣的感覺你知道嗎?你當然不知道了,因爲你是生活在幸福之中的人,你不會感受到別人的不幸,所以你看到的這個世界也是美麗的……”
“那麼你的呢?”黎諾怔怔地凝視着佘顏麗,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就是一個謎,在易氏的檔案資料中除了江若塵的個人資料她無法查閱以外,這個人的資料也是少之又少,存在資料庫中的幾乎等於一張白紙。兩人吵得最厲害的時候,黎諾不止一次恨恨地想要翻出這傢伙的祖宗八代來痛罵一頓,可惜每次翻開檔案袋,只有這死女人的姓名,性別,學歷和住址,其他的又是一片空白,反覆端詳幾遍之後,黎諾除了能把佘顏麗她家的門牌號倒背如流之外就剩下疑惑,她很懷疑當初把這人招進來的HR就是看中了妖精的臉。
黎諾在氣憤之餘自是不能放過這千載難逢的解密機會,聽佘顏麗和淑姨的對話似乎江若塵也跟這福利院大有淵源,作爲資深八卦師她又怎麼會錯過這次機會呢!遂跟着佘顏麗坐在一棵矮樹旁,面朝着一汪湖水,靜靜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的世界?”佘顏麗瞅了眼黎諾,見她滿臉寫着“八卦”不覺邪邪一笑,“反正跟你的色兒不一樣!”話剛說完,就見黎諾齜牙咧嘴一副要咬人的模樣才繼續道,“我不是孤兒但是我跟孤兒也沒什麼差別,我十三歲我媽死後就是淑姨養大我的,她就像是我的第二個媽媽……”佘顏麗說到此處稍稍頓了頓,看着黎諾疑惑糾結的表情她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未到眼底便已沉了下來,“那個人從我出生以後就再沒有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們那時候生活的很苦,即便是每天只能吃一頓稀粥,我媽也從來沒有去求過那個男人,可是那年她知道自己得了胃癌,晚期了,她不得不帶着我回到這個城市找我那個所謂的父親。可是我們站在高強下三天三夜,那扇鐵門都沒有打開,一牆之隔,我可以聽到狗吠聲,還有小女孩唱歌的聲音,她的歌聲是那麼歡快,沒有人看見我們在門外哭泣。最後我媽跪着纔算是見到了那個男人的母親,我名義上的祖母,可是你知道她喊我什麼嗎?她叫我野種,從小到大我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人這麼叫我,可是那一次我想忘記都忘不了,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憶起那老女人嘴臉。當時跪着的媽媽沒有再說一句話,拉起我就走,她拉着我來的就是這片湖……”
佘顏麗看着腳邊這一片清澈的湖水往事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我們是走過來的,從城東走到城西,那時候我還小,累了就伏在媽媽的背上,我們整整走了一天,走到的這裡時恰好也是這樣的天色,夕陽西下,餘暉繚繞,媽媽揹着我,她說怕我沒人照顧想跟我一起走,她問我怕不怕,你想那麼點大的孩子怎麼可能不怕呢,但我還是跟着媽媽一同跳了下去,湖水很冷,刺骨的冷,我不知道是怎麼離開媽媽的懷抱,等我醒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淑姨,而我也永遠的失去了我的媽媽……所以黎諾我跟你們是不一樣的,我是一個連親生父親都會唾棄的私生子!……”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好後媽這一對,有人好佘黎這一對,俺只能說這兩對沒有主次之分,後面兩章都會是佘黎,不好這一口的咱可以暫時緩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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