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若塵匆匆趕到刑警大隊時,莊嚴的警徽仍是晃得她睜不開眼。易氏法務部的律師早已先她一步在與警方交涉,原不想進那讓人跌份的地兒,但實在是抵不過心底的好奇,不知這大小姐又惹出了什麼禍端竟然驚動了刑警,好歹現在也算是人家的監護人若是出了什麼差池,準又得算在她這後媽的頭上,遂鐵着臉進了這頭26年想都沒想過的地。
進去一打聽情況,差點沒把江若塵氣吐血,好傢伙居然在高速路上玩滑板,簡直就是活膩味兒了,律師在邊上一個勁地念叨着那些有的沒有的法律條文,企圖爲這不要命的二世祖開罪,可罪魁禍首倒是一臉沒事人的模樣,哼着小曲。
江若塵見此氣急敗壞地走到那丫頭身後,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你腦子進水了,什麼東西不好玩,非要玩命,你以爲你是蜘蛛俠還是superman?”前一秒怒瞪着易燁卿的人後一秒卻極爲平靜對着一旁的警察說道,“警察同志,這丫頭剛從國外回來,被老外的污水泡壞了,這裡出了問題!”江若塵一本正經地指了指自己的頭,很難不讓人信服。
“你才腦子出問題了呢!”見她數落自己坐着的易燁卿可不幹了一屁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着江若塵便要破口大罵,還是被身邊的小刑警一吆喝收斂了些,“嚷什麼嚷,坐下好好寫你的檢查!”
江若塵瞥了眼易燁卿寫了近兩小時的“檢查”,這哪裡是什麼檢查,分明是塗鴉,別說這丫頭還挺像那麼一回事的,一條人形蛇身的美女蛇站在一面鏡子面前,旁邊還有批註,“魔鏡,魔鏡,我是不是世上最美,最毒的後媽……”
江若塵握拳的雙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伴着幾番深呼吸才勉強壓制住噴涌到嗓子口的怒火,不至於使自己在人前丟臉。
“你是她的姐姐吧?”
“警察叔叔,你哪隻眼睛看出她是我姐姐了,她可是我爹的小老婆,差着輩分呢!”易燁卿扯着笑臉,衝問話的小警察眨眨眼,痞性盡顯,不僅惹得江若塵心底那團火苗熊熊燃燒,更是說得那位警察叔叔紅了臉。
幾人的這番談話已引來了旁人的圍觀,警察之中不乏好事、八卦者,加之江、易二人無形中散發的氣場又實在太過強烈,很快就有人認出了這對傳說中的“母女”。前些日子關於易氏遺產分割鬧得是沸沸揚揚,想不認識這兩位都難!都知道易氏是納稅大戶,不僅是在省級範圍,即便是在全國那也是排得上號的,這年頭寧可得罪有權的也不可得罪有錢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想來也是這個道理,當下便有人慾要罔顧法紀,徇私舞弊,放咱們的易大小姐一馬。
“小姑娘,鑑於你剛回國,對咱們這裡的交通規則還不太瞭解,治安拘留就免了,寫張保證書交了罰款就讓你家人把你帶走吧!”其中帶了兩枚星花的“警察哥哥”大手一揮豪邁地對易燁卿說道,豈料當事人並不領情,“我從來沒寫過保證書,我不會寫!”
“易小姐,我可以代你寫,到時候您籤個字就成!”一直幹怵着的律師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連忙出聲表衷心。
“爲什麼你要替我代寫,老師說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我既然不會寫就讓他們拘留我好了!”易大小姐兩手一攤,一副我就是不肯合作的架勢着實爲難道了自家律師,而身旁的警察也開始紛紛認同江若塵之前說得,“此女子有病!”
儘管江若塵對之前那條“對交通規則還不太瞭解”牽強附會的理由嗤之以鼻,笑話,也沒聽說哪國的交通法規是允許人在高速上玩滑板的,但作爲易家如今的當家縱然她能放下臉面放任易燁卿不管,恐怕死了的易翰謙也不會答應。
思及此處,江若塵幽幽地嘆了口氣,隨即伏到易燁卿的耳邊小聲道,“國內的拘留所可不比國外的,蛇、蟲、鼠、蟻是應有盡有,關鍵還不讓你洗澡,那晚上可就熱鬧咯。不過如果你一個人住着害怕沒關係你可以申請住大套間,但是你得有心理準備,我聽說裡面的人因爲陰陽失調,常常幹爆人菊花的事,若是你不從就等着被‘躲貓貓’吧!”江若塵說完挑了挑眉尖,覷了她一眼,見她煞白了臉,滿意地拎着小包擡腳離開,臨走時還不忘囑咐要她在這兒好好表現,爭取早日出來云云……
那時候易燁卿還不知道什麼是“躲貓貓”,爲此事後來她還特意去請教了百度君,這自是後話了。她只隱隱記得這是小孩子玩的遊戲,但綜合江若塵之前所說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一想到不能洗澡,還要被爆菊花,不覺挪了挪坐在凳子上的臀部,咬脣琢磨了片刻,繼而拿起筆迅速在空白的紙上端端正正地寫下“保證書”三個字……
當易燁卿垂頭喪氣地走出警局大門,一輛黑色奔馳滑行到她跟前,心裡唸叨着,“絕不能讓老巫婆看笑話!”遂腳下並沒有因此停留。
“你聽過一首歌嗎?”車窗緩緩降下,戲謔的聲音從車內傳出,巫婆明顯是在看她笑話,她又怎麼會輕易上當,雖然易燁卿好奇這女人出什麼幺蛾子,但還是採取了沉默的方式與之對抗。
討了個沒趣,對方也不惱,只淡淡地說道,“劉文正的‘雨中即景’你一定沒聽過!”這下子易燁卿更是迷惑,好好的這妖婦居然有雅興跟她談琴說曲,豈料還爲待她琢磨過來,江若塵竟輕哼起了小曲:
“嘩啦啦下雨了
看到大家都在跑,
吧吧吧吧吧計程車
它們的生意是特別好(你有錢坐不到)
嘩啦啦啦啦淋溼了
好多人臉上失去了笑
無奈和望着天
嘆嘆氣把頭搖……”
易燁卿正感嘆“原來妖婦也有一副好嗓子”的同時,一粒粒如豆大一般的雨滴砸到了臉上,繼而成了串子,且有愈演愈烈之勢,瞬時風雲突變天空驚起一聲響雷,車外的人幾乎是本能地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你不是很有志氣的嗎?”江若塵看着狼狽地擦着自己身子的易燁卿很不給面子地笑出了聲。若是往日易燁卿一定會反問她一句,“志氣值幾毛錢一斤?”可此時此刻她早已被這得意笑聲激怒,失去了理智,張口便是一句,“掃把星,跟你在一起的人都沒好日子過,你先剋死了我爸,現在又來克我,我們易家的人都死絕了也就如了你的意吧?”
此言一出易燁卿立馬就有些歉然,再見身邊的人此刻抖若篩糠更覺着懊悔。她不是個迷信的人,甚至打小就對封建社會因被冠上“剋夫命”而遭受不幸的女子也很是同情。她就是被身邊的人慣得有些嬌寵,有那麼一些些自我,在她的小心眼裡一直存着,“寧可天下人不痛快,不可我不痛快”的信念,遂雖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了,但一想到那些八卦雜誌、新聞上也是這般說得,甚至比這更難聽的都有,她江若塵也不是沒聽過,也沒見她抹脖子上吊,隨即也就心安理得地躺在皮質座椅上閉上眼睛假寐來個眼不見爲淨。
一路上江若塵緊握着方向盤的手都沒有放鬆過,下脣更是被她咬得像要滴出血珠子一般,雨天路滑好幾個路口她都是飄着過去的。她可以對滿城的風言風語視而不見,卻獨獨不能容忍身旁這個彆扭孩子適才的這番言論。全世界都可以指責她,唯獨這個人沒有資格……
陰鬱的氣氛一直到江若塵將車開回易家老宅都不曾消散,吳媽瞧着陰沉着臉的夫人和沉默不語的大小姐前後腳地進屋也是納悶,平日這兩人雖然總不對盤,但對她這個易家的管家還是客客氣氣,怎麼今兒個兩人都對自己愛搭不理的,叫她們吃飯也沒人迴應。
這般詭異的狀態持續了幾日後,兩人採取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情況非但沒有好轉,還從原先的不再一個屋檐下說話升級到不在一張桌子上同食,難爲吳媽一把年紀還要將每天飲食分成兩份,端到各自的房間,伺候着家裡兩個慪氣的小女人吃下才放心。
不過這樣的日子沒有維持幾天,易燁卿便受不了了,不就是說了句“掃把星”嗎,至於那麼小氣嗎?頭兩天的歉意在長時間的拉鋸戰中磨得當然無存,易燁卿體內那顆小小的敖嬌的玻璃心愈發膨脹了,她認定了就是那妖婦太過小家子氣,而自己只不過是一時的心直口快,至少她說得都是事實,不是嗎?在這般那般的心裡暗示下易燁卿內心深處僅存的那點不安也沒了蹤影,以至於她開始懷疑這就是江若塵故意給她下的套,讓她在“深深的內疚”中一蹶不振,理清了思緒她決定要給那妖婦來次絕地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