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來人傳旨了,雖沈峰與老夫人都有些納悶是因何事,但也不敢怠慢半分,兩人心裡都大約猜到與清寧有關。
於是老夫人便是立即吩咐人準備衣服,又吩咐了人去稟告沈清雨收拾一番去接聖旨。
沈峰也立即起身離開回自己的地方換衣裳。
收拾好了老夫人帶了沈清雨趕到了正廳。
正廳裡李芸娘與清寧,沈峰,沈清妍,沈清韻,裴氏沈幀夫‘婦’,以及沈清哲兄弟三個都已經到了。
沈幀與沈峰兩兄弟正陪着傳旨的內‘侍’林公公正在坐在位置上喝着茶。
正廳的中央,一字排開的八個內‘侍’站成一排。
“讓公公久等了。”老夫人看了一眼,扶着沈清雨的手,帶着笑容走了進去,朝那坐在位置上的林公公說道。
“老夫人言重。”林公公忙起身給老夫人行了一禮,笑着看了一眼廳裡的人,道,“既人都已經到齊了,那雜家就開始宣旨了。”
老夫人與沈峰忙領了一衆人跪地接旨。
林公公先是宣讀了皇上與皇后賞賜給清寧的東西。
綾羅錦緞十匹,‘玉’如意兩柄,珍珠珊瑚寶石金銀首飾等足有滿當當的四匣子。
最後林公公才宣讀了清寧將來自己擇婿的聖旨。
林公公宣讀完了,這才把黃燦燦的聖旨‘交’到了清寧的手裡。
“謝主隆恩。”清寧雙手接住了聖旨,然後跪地謝恩。
宣完了聖旨,林公公便是笑呵呵地告辭回宮。
老夫人挽留了一番,把準備好的封紅遞了過去,“辛苦公公了,小小意思請公公喝杯茶。”
林公公與老夫人稍加客套了兩句,便是也不客氣的把封紅收了,然後領了其餘的內‘侍’告辭回宮。
等林公公走了,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賞賜是爲了補償安慰清寧。
可是,那聖旨——
讓她自主擇婿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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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前面聽了沈峰的話而歡天喜地的心情,聽了這聖旨便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潑了下來。
潑了個透心涼。
她剛還在盤算着該把孫‘女’許給哪家富商好?
既能解決了她的婚事,又能解侯府的拮据狀況,或許侯府還就此富貴繁華,可是皇上怎麼突然賜下這樣的一道旨意?
幾乎是在一瞬間,老夫人就立即明白過來,這聖旨十之八九是這丫頭自己求的!
老夫人沉着臉看向清寧,冷聲問道,“這聖旨是怎麼回事?”
廳裡的人,除去清寧與李芸娘,其他的人先前是不知道這事情的,至於清寧求的恩典,昨日在鳳儀宮知情的人都沒有透一絲口風出來。
故,傳開來的只有清寧與宋子逸退親的事。
沈清雨沈清妍沈清韻三姐妹對於退親的事情,對清寧有幸災樂禍,有可憐,也有對各自自身的擔憂。
如今聽得了這消息,三姐妹都目‘露’羨慕。
裴氏看着清寧一臉的淡然與鎮定,扯起了一絲笑,問道,“寧兒,這聖旨,昨日你進宮,皇后娘娘與皇上沒有跟你透口風嗎?”
沈幀若有所思地看着清寧,目光‘露’着深意。
沈峰也很意外,意外之後是生氣,見得清寧臉‘色’平靜,目光瞥向李芸娘,只見李芸孃的臉‘色’也是異常的平靜。
心裡便是更加氣惱,看向李芸娘說道,“是不是你與皇后娘娘求的?”
清寧一一看了掃過屋裡的人,捧着聖旨,目光落在老夫人的身上,輕聲說道,“親事我求皇上與皇后娘娘退的,至於這……。”
清寧低頭看了眼手裡的聖旨,擡頭嘴邊泛起了一抹笑容,“孫‘女’自知與宋家退了親,將來說親不免就會有些難度了,清寧不想因爲我的原因讓三位妹妹受到影響,於是求了皇上與皇后這個恩典。”
老夫人沒有料到自己猜的是真的,還真是這個丫頭自己求來的旨意!怒目而視,“荒唐,你堂堂一個姑娘家,怎麼如此不知羞恥跟皇上與皇后娘娘求這樣的恩典?真是太荒唐了,不知所謂!你如此不知禮數,如此胡作非爲!我侯府的規矩就是這樣的嗎?”
一旁的沈峰深以爲然,覺得老夫人說的話大有道理,端的是侯府侯府的千金,在皇上與皇后娘娘面前求這樣的恩典,要自己做主擇婿,這還貽笑大方?厲聲說道,“你祖母說的是,你一個姑娘家求皇上與皇后娘娘這樣的事情?你怎的如此不懂禮數?芸娘明兒你帶了這孽‘女’進宮,跟皇后娘娘請罪,這孩子實在是太胡鬧了。”
沈峰如此說,李芸娘可不認爲他是爲了‘女’兒着想,打算,於是皺了皺眉,說道,“這聖旨已經今日下了,明兒妾身就進宮去抗旨?侯爺,妾身不能這麼做,更何況,皇上與娘娘準了寧兒的請求,自也有皇上與娘娘的意思的,雖說她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聽起來是荒謬,可是這卻是皇上與皇后娘娘準諾的!”
皇上與皇后娘娘都點頭了,別的人要說就讓他們說去,這皇后賜的婚都退了,還有什麼怕別人議論的?
只要‘女’兒將來能平安康順就好。
老夫人哼了一聲,說道,“什麼抗旨?是這丫頭胡鬧,你稟明瞭皇后娘娘,娘娘賢明聽了緣由,自會有定奪。這事情就這麼定了你遞了牌子進宮,領着寧丫頭早些走一趟。”
一早的如意算盤落了空,老夫人心裡甚是惱火。
昨日是要母親進宮求皇后娘娘不退親了,今日是要去求皇后娘娘把這聖旨收了回去!
一夜,就有如此的改變。
想着昨晚父親到了慕瀾院然後氣呼呼地離開去了朱眉那。想來是那朱眉吹了這枕頭風了。
看來,祖母與父親是對自己的親事有了新的打算了。
如今有這聖旨,他們的希望落了空,所以才說出了這樣的話。
清寧眼裡閃過冷笑,微微屈膝說道,“祖母,父親,寧兒斷不敢抗旨。”
沈峰橫了清寧一眼,怒道,“這個時候你倒是不敢抗旨?那退親的旨,你怎麼就抗旨了。”
“母親,侯爺,我不會遞牌子進宮的,侯爺您若是執意如此,不如親自上摺子給皇上?”李芸娘輕聲說道,語氣冷然。
“母親,大哥,此事且再從長計議,皇上與娘娘準了寧兒的請求下了這道旨意,這是對寧兒的垂憐與厚愛,本因宜安郡主的事,聖上與皇后娘娘心裡免不得對寧兒多了一絲歉意,若這般急衝衝地進宮求皇上與皇后娘娘收回了這旨意,天威難測,這沒得聖上與皇后娘娘會惱說不定。”一直沉思着的沈幀朝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分析說道,“因爲這件事,皇上與娘娘定會對侯府多了一絲留意,雖我們沈家與宋家退了親,可這件事是宋世子而起,過不在我們沈家,聽說,雲泰公主前次進宮找皇后娘娘是幾天前的事情了,皇后娘娘那邊沒有消息,雲泰公主昨日才又求得了皇后娘娘的面前去的,由此看來皇后娘娘也是有些爲難的,而寧兒自己提出退親,也算是不用皇后娘娘爲難,既圓滿地解決了這件事,寧兒也不用屈居人下,對沈家許不是壞事。”
今日這些賞賜,沈幀是沒有多大的驚訝,可是這道聖旨,在他看來,皇上與皇后娘娘是心裡抱有歉疚,纔會準了侄‘女’的請求,否則這樣大膽兒不合理的請求,怎麼會準?
皇上與皇后娘娘心裡帶了歉疚。
對興寧侯府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小兒子做事向來比大兒子要周詳,於是聽了沈幀的話,老夫人思慮了片刻,臉‘色’依舊黑沉。
沈峰也皺着眉頭沉思。
沈幀笑着又道,“母親,大哥,皇上與皇后娘娘的旨意說是讓寧兒自己做主,可寧兒年紀尚小,又養在深閨,將來還不是母親,大哥大嫂你們給拿主意嗎?”
老夫人聽沈幀這一番話才稍微緩和了臉‘色’,瞥了眼清寧,沉沉地說道,“你這丫頭實在是太胡鬧了,沒法沒天了,沒得別人還以爲我侯府沒規矩,今日起好好把閨訓‘女’戒各抄上十遍。”
罰她好好地抄書,也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省得自己見了她氣大。
“是,祖母。”清寧無所謂地點點頭。
老夫人這才叫了沈清雨扶了她離了正廳回陶然居。
“你祖母的話都記住了?不僅是要抄閨訓‘女’戒,你好好跟你母親學規矩,切不可偷懶鬆懈。”沈峰道。
“是。”清寧垂眸,應了一聲。
“你不要再慣着她了,該好好教導她規矩禮儀了。”沈峰又看向李芸娘說了一句才大步離開正廳。
老夫人與沈峰都走了,沈幀起身離開。
“寧丫頭真是好福氣。”裴氏掃了眼那些賞賜也拉了沈清韻離開。
沈清妍也低頭跟在了裴氏的後腳離了正廳。
清寧沒有錯過裴氏眼裡光芒,看了眼那些賞賜,她倒是不在意,她只在乎手裡的聖旨,於是吩咐‘玉’簪與茶梅說道,“‘玉’簪,茶梅,你們給祖母,二嬸,二妹妹她們每人挑兩支簪子送過去。”
這御賜之物是珍貴,對於‘女’兒的安排,李芸娘也沒有什麼意見。
清寧笑着拉了李芸娘走到了十匹錦緞面前,“母親,你喜歡哪些?就要入冬了,正好可以用這些做幾套冬襖和馬面裙。”
“你自己留着,這些都是貢品,就算是有銀子也難以買到的,你自己做了衣服穿,針線房的繡娘若你是不喜歡,娘把雲裳閣的師父請來給你做,你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紀,若是這些不夠,喜歡什麼娘給你添。”李芸娘慈笑着說道,扭頭吩咐茶梅與‘玉’簪,“你們兩個先把賞賜送回錦園,老夫人與其他人的禮,回頭再送。”
清寧眼睛亮若星辰,點頭,“好,母親我們這就請師父進府,我們一起做一個斗篷,母親您就用剛那紅‘色’的錦緞,寧兒用那粉紅的錦緞,斗篷的邊上鑲一圈兒白‘色’狐狸‘毛’,既好看又暖和……。”
見得‘女’兒如此高興,李芸娘忙不迭點頭。
“那死丫頭可真是好命!”朱眉恨得咬牙,差點把手裡的茶杯直接給砸了。
那死丫頭!
魏安侯府那日自己突然暈倒查不出端倪,可是朱眉很肯定,自己肯定是中了那丫頭的計。
就是如此,自己成了一個簽了賣身契低賤的妾室。
都是那沈清寧害的。
昨日聽得她退了親,朱眉當場就開心地笑了起來。
她讓自己的身敗名裂,成了一個低賤的妾。
那自己就讓她嫁入商戶,做個低賤的商人‘婦’!
可她竟然得了自己做主親事的聖旨!
朱眉臉‘色’‘陰’沉而扭曲。
“小姐,您小心身子,別動了胎氣。”程媽媽在一旁低聲勸道。
“媽媽,沈清寧她怎麼就能那麼好命?”朱眉深吸了一口氣。
“小姐,您好好養着身子纔是關鍵,其他的以後再想。”程媽媽輕聲說道,看着一臉猙獰,嫉妒,不甘與憤然的朱眉,心裡嘆了一口氣。
這人啊,不能與人比,山外有人外有人
人比人氣死人。
朱眉低頭撫了隆起的肚子,臉‘色’溫和了些,“媽媽,我會給侯爺生個少爺的吧?”
“肯定的,等小姐生下了小少爺,侯爺更加寵愛小姐的。”程媽媽連連點頭。
朱眉撫着肚子,目光裡充滿了濃濃的希冀。
“你會生個‘女’兒的。”這一句話如同魔咒一般,日日在她的耳邊徘徊,就算是午夜夢迴,她也會夢到自己生了一個‘女’兒。
若是生個‘女’兒怎麼辦?
朱眉眼底涌了一絲不安。
老夫人派了紫煙這麼一個千嬌百媚的人來自己身邊,僅一次,朱眉就從沈峰的眼睛裡看到了火辣辣的‘欲’望。
所以她就讓程媽媽讓紫煙做粗活,從不讓她近自己的身,更不讓她在沈峰的面前晃悠。
自己能防得住紫煙,卻是防不住外面的人。
若自己要穩固自己的地位,牢牢地抓住沈峰的心,那就一定要生個兒子。
可是,若是被那沈清寧丫頭一語戳中呢?
朱眉低頭,看着肚子久久未語,看着肚子的目光閃過一絲‘陰’森。
良久朱眉才幽幽說道,“那沈清雨也是個廢物,都這麼久了,那賣身契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真是一點用都沒有,什麼深得老夫人的寵愛,我看都是虛的。”
“要不奴婢去催催二小姐?”程媽媽問道。
“算了,這個倒是不急,她有了消息自會給我們送過來的。”朱眉冷冷地說道,“我可是成全了她的心願,她若是敢糊‘弄’我,我讓她好看。”
“呸,那麼多的東西,就送了這麼一支金簪過來。”裴氏手裡把玩了着清寧送過來的金簪,不以爲意的說了一句。
“那是御賜之物,寧丫頭能送一份過來,已經是不錯了。”坐在對面的沈幀說道。
“也是。”裴氏笑了下,打量着金簪,“不愧是內務府出來東西,這做工,這純‘色’。”
清輝的月光透過大開的窗戶照進了屋裡,屋裡燈光溫暖。
沈幀看了看外面窗外皎潔的月‘色’,過了一會兒回頭看向裴氏說道,“你讓韻兒多多與寧丫頭走動走動。”
“不要,她一個退過親的姑娘家,韻兒還是遠着點好。”裴氏否決了他的話。
“她知道退了親,將來的親事會困難,她求了一個天大的恩典,是防範於未然,這丫頭目光看得長遠,做事也果斷大膽,頗有膽‘色’。”沈幀道。
裴氏想了想,看向沈幀,“她是防着母親與大伯,怕母親與大伯做主她的親事?”
沈幀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身爲勳貴世家的‘女’兒,從來婚姻都是爲了家族聯姻。
而退了親的清寧。
老夫人與沈峰是會定一‘門’能給侯府帶來最大利益的親事的。
她定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求了那個恩典。
沈幀不由得對這個侄‘女’另眼相看。